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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长杨总亲自出来迎接我们。杨总身穿正装，手上戴着金表：“许总，不好意思啊，辛苦您亲自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许晚晴客气地回道。
“许总是第一次来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厂房。”杨总带着我们往前走，偶尔停下来为我们介绍一番，“这是我们的网球场。这边是我们的室内游泳池，那边还有个中心花园。”
我一路走着都看傻了，这怎么可能是个工厂啊，度假村还差不多。我拉住许晚晴，小声嘀咕道：“这家公司不差钱吧。”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许晚晴小声回复。
“这里就是我们的厂房了，你们进来吧，没事，反正现在也都停产了。”
我们进到一个明亮宽阔的现代化车间，零散地分布着几个工人在收拾东西。
“这套设备，”杨总指着一套机器说，“是我们前年从德国进口的，花了五百多万买的这套生产线。我敢保证，这是最先进的。还有这个测试设备，这是从瑞士定制的。哎，现在就都这么停机了。”
“咱们现在为什么不恢复生产啊？”许晚晴打断杨总的满腹惆怅。
“还有几台设备在生产，只不过已经大幅度减产了。产品卖不出去啊，生产出来也没用，再降价我们就亏了。来，咱们去我的办公室聊吧。”
杨总的办公室也布置得极其奢华，红木沙发，中间一张气派的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套紫砂茶具。门口还有一个巨大的落地鱼缸。我乍一看里面竟没有鱼，不禁奇怪起来，走近仔细找，才发现了一条红白相间的小金鱼。我心想这公司破产，也不用把鱼都卖了吧。
“怎么只养了一条金鱼？”我好奇地问杨总。
“你们可别小瞧了这条金鱼，这鱼可是大有来头的。”
“什么鱼这么大的排场？”许晚晴也被吸引过来，盯着鱼看。
“这条鱼是我花了两万块钱从别人手里收的。”
“这么贵？为什么啊？”我仔细瞧了瞧，就是一条很普通的金鱼嘛。
“这鱼的头顶有一块红斑，这叫鸿运当头。看见了吗？”杨总用手一指。
“看见了，看见了，真神奇啊。”我附和着，心里说的却是，这什么玩意儿啊。我看了看旁边的许晚晴，也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这鸿运当头的小金鱼可是直接把公司推向了破产啊。
“杨总，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许晚晴转过身，不再去看金鱼，“您看公司现在的发展形势，您下一步想怎么办啊？我听耿总说您想转型，怎么个转法呢？”
“我们是这么打算的，先收购一家做手机电池的公司，然后配合我们的光伏产品，共同研发手机太阳能充电器。我们考虑过了，现在智能手机市场非常好。智能手机又非常费电，有了太阳能充电器，用户走到哪儿都不用担心手机没电的问题了。产品的前景肯定非常好。”杨总对自己的构想十分得意。
“杨总，你说的这款产品已经有了，您看看京东、淘宝上都有卖的。我之前看过一家生产太阳能充电宝的厂商，也试用过他们的产品。我觉得不是很好用，纯靠太阳能充电太慢了。对于普通用户来说，也经常想不起来把充电器放在阳光下暴晒，这功能可能对需要野外生存的人更有用。但这部分的用户就比较少了。”许晚晴继续分析道，“而且您现在进入这个领域，比别人肯定是晚了一步。咱们之前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储备，现在贸然进去没有什么优势啊。再者说，你要收购一家手机电池公司的资金也不小吧，咱们公司现在的情况，还有这么充裕的资金吗？”
“所以我才找你们商量嘛。”杨总对于许晚晴泼来的一头冷水表示了不满，“你们之前投了8000万，占我们公司15％的股份。现在我再拿出10％的股份转让给你们，你们给我们5000万周转一下。咱们是合作方，都是希望公司能发展好的嘛。公司要是真的破产了，你们也不好跟股东交代吧。”
“杨总，您说的这个方法面临的风险太大了，我们作为投资机构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风险。首先您以前所有的客户资源都用不上了，在销售方面您需要找到新的渠道；其次，您准备收购一家手机电池厂家，如果是一家正在上升期、业务良性发展的企业，您很难说服他们，实现收购；最后，您的产品还需要研发，研发周期和研发费用可能您都是只有初步的概念，但没有精打细算过。这些问题都会对企业未来的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新产品一般会有个两到三年的培育期，咱们目前的形势是否还能撑得过这么长时间，恐怕是个问题。”
“许总，您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但是我们现在就是发展不下去了，您要有更好的建议，我们也愿意虚心接受。”
“其实，我倒是认为，咱们拥有先进的生产线，也积累了一些稳定的大客户，倒不如在西北地区建几座太阳能电站，再想办法把电站卖给国电这类的电力企业。或者干脆找家集成商，让他们把公司收购了更合适。”许晚晴建议道。
第77章 恕不奉陪（3）（）
“这个我们也不是没想过，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下家啊。不说别的了，就我们现在这块地，就值好几个亿，一般企业哪收得起啊。”
“这倒也是，”许晚晴点了点头，“咱们这个情况，确实很难办啊。”
“许总，您就回去和耿总商量一下，再买我们点股份吧，我们现在是急需资金周转啊。下个月还有一笔银行的贷款要还，工人的工资我都拖欠了三个月了，没有钱发不出来啊。”杨总几乎是在哀求，“您看行吗？”
“如果真的要投资，还需要其他股东同意的。现在光伏产业整个哀鸿遍野，恐怕我们很难说服股东继续为你们投资啊。你要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出售一部分土地吧。您这儿的网球场、游泳馆留着也是浪费啊。”许晚晴说得十分直白。
“行，那我们再考虑考虑，您也回去商量商量。我跟耿总还是有点交情的，谁不希望双赢啊。”杨总一路送我们离开公司。
回家的路上，我问许晚晴：“咱们不会再给他投钱了吧？这老板看着不靠谱啊。”
“是啊，这杨总怎么想的啊，转行也不能做充电器啊，那市场比光伏还红海呢。”
“网球场和游泳池看着倒是挺好的，估计投入了不少钱吧？”
“这就叫玩物丧志，好好的一个公司又不是健身房，没必要花钱修这些。要我说，直接建个老年活动中心，比干什么都靠谱。他当时就是一次拿到了太多资金，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到处撒钱。那些设备也没必要啊。国内一套才几十万上下，差别也不大。他这一下就五百万，卖都卖不出去。”
“当年咱们公司是怎么想的啊？怎么就投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公司啊？”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你可以问问小侯，他好像是那个项目组的。”
“行，我明天就去审问他。”
第二天中午，我又早早地跟着戒哥和小侯来到位于甘家口附近的柴氏牛肉面。
“告诉你，这家不早来也得排队，而且就没有停车位了。”还没进门，戒哥就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吃了这家的牛肉面，你哪儿的牛肉面都不会想吃了。什么台湾牛肉面啊、四川牛肉面啊，根本不行。我和小侯一般没什么想法的时候就来这儿，百吃不厌。”
“有那么好吃吗？”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混乱的环境，又看了看菜单，出售的食品种类非常少，几乎没有什么选择。
“你别看了，我点，你等着吃就行了。”小侯麻利地点菜，“十个肉串，三碗牛肉面，都要大碗，再加两斤牛肉，还有一碟儿辣椒油。”
“两斤牛肉啊？水浒里的鲁智深才这么点菜吧。”
“你管那么多呢，吃你的吧。”戒哥小眼圆睁。
等菜的时间，我不失时机地问：“小侯，我听说力同那个破项目是你投的啊？你怎么走眼的？给我讲讲吧。”
“你会不会说话，谁走眼了？那个项目我从来就没看好过。”
“不带这么马后炮的啊，现在说不看好，晚了吧？”我一脸讪笑。
“真的，这还真不是我吹。当年负责那项目的总监杰哥也不看好，他做事特细，用了两个月，把那公司调研了个底儿掉。那会儿光伏热，力同业务上没问题，老板跑业务的能力很强，客户也都是大企业。财务报告我们也查了，他们真实利润只高不低，为了逃税还私藏了一部分利润。但你知道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什么啊？”我配合地问。
第78章 恕不奉陪（4）（）
“这是一家根深蒂固的家族企业。所有高管都是杨总的亲戚，连前台都是杨总的远房表妹，这种公司你敢投吗？投完了怎么控制？当时杰哥是几天都没睡好，反复想方案。后来他把投资条款写得非常苛刻，要求他们必须从市场招聘财务总监，并且需要是咱们认可的。还有企业拿到咱们的钱后，用钱需经过咱们同意，等等吧，反正他能想到的他全写了。”
“都这么严格了，企业怎么还成这样啦？”我不解地问。
“管不住啊，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刚开始他们是聘用了新的财务总监，没过两天就说人家业务能力不行，把人家开了。咱们投的钱，他们半年就烧光了，说是买设备了，一套设备五百多万，你信吗？”小侯一拍桌子。
恰在这时，面条上桌，十分扎实的一大碗面，浓油赤酱，上面摆满了肥瘦相间的牛肉块若干。
“这么大一碗啊？”我看着面条有点害怕。
“快尝尝，”小侯边说边往自己的碗里加了几勺辣椒油，“你也加点，这个不辣，特香。”
我也放了一点儿辣椒油，汤中立刻泛起一片嫣红，先夹起牛肉吃了一口，肉炖得火候得当，绵软入味，奇香无比。又吃了口面条，面条吸收了浓郁的汤汁，入口回甘，嚼劲也刚刚好，不硬也不烂。我边吃边点头：“嗯，好吃。小侯你看企业不行，挑美食确实是行家。”
“你有完没完啊，我刚才说的是都白说了吗？我再说一遍，我没看上那企业。”
“我听懂了，你们当时挑了一堆毛病嘛，但最后不还是投了嘛。真看不上你投它干吗啊，还投了那么多钱。”我拿了个羊肉串吃了一口，也挺地道的，这家店真应该多来。
“你压根就没听懂。”小侯冲戒哥使了个眼色。
“你就直说吧，不然她肯定听不懂。菲儿，再给你加几块肉啊。”戒哥拿过牛肉又给我拨了几块。
“那我就明着跟你说了，这个项目是外人推荐给公司的，具体什么人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耿总非逼着我们做。杰哥也不是一般人，论能力不比许晚晴差。他当时也是一百个不愿意，找了各种理由，那项目报告里，风险写了十多页。领导就是要投，就看上光伏是块肥肉了，非吃不可。我们费尽唇舌都没用。听明白了吗？”
“那会儿光伏是热，真怨不着他们。”戒哥也在一旁帮腔。
“谁能想到说不行就不行了呢。杰哥当时也说了，只要行业不出大事，这公司虽然有这么多问题，但也能扛住，发展好了兴许也能上市。现在，别说上市了，就等着破产吧。”
“不过他们那块地能值不少钱吧？咱们也不用担心收不回资金吧？”我吃了大半碗面条，感觉从胃到心都十分满足。
“你就是不懂啊，他那块地早就抵押给银行了。真破产了银行先清算，银行之外，他肯定还有其他外债。这些都算完了，才能轮到咱们。人家吃肉，到咱们估计连汤都不剩了。”戒哥边说边喝了口汤。
“啊？这钱就要不回来了啊？8000万啊！”我追问道。
“你急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钱。投资有风险，没办法的事。你也可以去法院告他们的高管，说他们非法挪用资金了。但官司打多久不知道，咱们公司的名声也扫地了。所以啊，没办法的事儿，你知道哥在这个项目总结书上怎么写的吗？”
“项目总结书不就签个名字就行了吗？”
“对，正常情况签个名字就行了。”小侯将盘子里的肉扫荡一空，面条也吃得干干净净，才继续说，“但那会儿，我没签名，我在签名的地方写了‘问题很多，后果自负，如此行事，恕不奉陪’。”
第79章 心共孤云远（1）（）
微密项目与苏樱合作后，我十分欣赏苏樱在财务方面的专业技能和一丝不苟的职业素养。我甚至萌生了要在财务上有所建树的伟大理想，购买了一堆财务书籍，在办公室发奋苦读。这天正在翻书，刚好被苏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