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声息轻轻的。
有裹挟着光影尘絮的微风拂落了残花枯草,顺着柔然眼睑游弋般绰约的过去。眉心略纠,婉儿的语句似乎带着无上的魔力,旦平了一下起伏心绪,问的不怎么云淡风轻:“为什么?”
朱唇轻启,婉儿眨了一下眸子只是淡吟点点:“时今我因神龙年间的那场政。变,在新皇那里有了功。他与韦皇后为了犒赏我,便将我敕封了这正三品的、一个有名无实的婕妤。我又怎么能够嫁给你呢……这让天下人,怎么看你。”淡漠如初的低沉调子并没有丝毫波澜跌宕,有若一种超脱世俗的大智大成者于莲台之巅、最最平淡无奇的讲经诉禅。
不一样了,又是一年春华秋实、又是一个朝代轮换、又是一场宿命轮转……不一样了,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了。那些旧年景已经过去,若了那卷着桃花漾潋东逝的碧水一般,一去不再、一去不回头!
果然是曾经局势所致、不得顺心;今朝身份所限、不得随意了么?
轻扬眉角、低首微讪,旦不禁要好笑了,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已!
婉儿虽是内宰相、虽是当年武皇身边的第一人,纵太子、皇族也都不得不敬着她三分,可终到底她却也不过只是一个品级低下的女官而已!
如此,新皇与韦后适才想了这么一出,将婉儿册封婕妤。
这样一来虽看起来婉儿成了李显的宫妃,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一直如是。李显根本就没那等心思,此举其实只为给她一个三品的分位,以示神龙年间政。变出力的嘉奖!其间意味如此寥寥,并未代表着将她收入后宫、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宫妃丽人。
他与她之间守着熬着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并非那如画江山锦绣河山,为的不过就是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等到彼此的归来!只是却想不到,时今本以为已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到了头竟还要再去顾虑一个“天下人”……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一缕天光洞穿了薄暮的颜色,溶溶缓缓的流淌下来。暖橘的金波打在儒袍缓带、宽硕袍袂,将李旦度化成了一袭耀目的灿灿然模样:“不怕,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天下人愿意怎么看便怎么看去吧!”他这样说。
不得不诚认,看着此刻的李旦,婉儿心底深处其实滑过一闪即逝的动容。
他眉宇之间的颜色深浓的鲜活,他的音声沉沉的,神情与语句间透着一种缓柔、一种坚韧、一种深情如许、一种动情动意更动辄不移……
婉儿稍稍抬眸,眼底里一瞥光影潋滟着点染在分明黑白的盈盈眼眸。
感知到了李旦的想法、贴合着他的心境,他未尝不期许。但她只是微微扬起浅色豆蔻的汀唇,不动声色的笑笑;旋即噙了迷离一缕水云,开言淡淡:“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于此轻顿了一下,漠漠眸色往他面庞间迂回扫过,最终有了定格、再定格,一字一句,“旦,相信我,就快了。”不着痕迹、亦只是最平常平淡的叙述不过,未曾着丝毫情态尘火。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渺无畔!
日落前最后一缕明澈的天光濡染成了大滚的华丽,洗刷在大地便晕出一圈圈交叠着深远图腾的古老符咒,有如图腾般的镌刻恒长、有如般若般的大智弥深……里里外外皆是那么奥义连连,噬了骨又灼了心。
一须臾的僵定,李旦鼻翼软软的翕动了一下,被心头下意识的驱使牵引,他的喉结一个缓款滚动。
旦想开口,可终是不能。婉儿却在这个时候转身离开。
残阳如血,大镶大滚的璀璨华丽映扯之间,在她绰约宫装点缀成了如血红梅般的风骨造势。
不一样了,比起先前武皇一朝之时,她的仪容体态、华服丽装愈发奢靡贵气。但很美丽,但那种遗世独立的独特气质没有如着那些不断涣散的固结天风一样、消弭纹丝毫厘。
从来都没谁可以望得到头的头顶这一片天幕间,那一边的星子烁亮了起来、那一处的月华蒸腾了起来……远方,更远的一方;远在远方,万家灯火粉饰着浮华人间、锦绣成堆盛世铅华。
长安肆夜已至。
若斯轻巧、若斯讥诮,李旦一如曾经无数次的默默望着那个美丽的背影、无声无息看着她离开一样,将绵连宽袍鹤翼扶摇般收拢在身后。唇翕微抿,没有什么表情。
那句苦苦的自嘲且叹且落的放在了心里,除了他自己,到底再没有人听到,哑哑的有如泣咒:“婉儿,你究竟,还要让我等多久……”
第一百六十章 又一代·新时新忧复次来()
岁月如梭行不止,这座美丽的帝国无声无息中无处不在彰显着它鼎盛无边的繁华,这种繁华与恢宏即便是历经几朝更迭、岁月翻转、情势颠覆也依旧不会消散了去,只会愈来愈行走至一个极端的高度。
长安城比之神都,到底还是多了一份历史的厚重,毕竟这是李唐皇室一早便一代代定都之所在,其间周匝着的无形魅力从来细致入微。
一转眼,已是中宗李显登基两年之后的又一朗春。
阳光依旧温软,一切一切依旧以其蓬勃的生机装点着妩然的春天,似乎并无不同,但又已经改变了太多、滋生出太多大不相同处。
一如处境,一如人心……
太平时今已经是二十有五的年景,卡在这么一个年轻又不算、老迈更不算的节骨眼儿上,当真是有些尴尬。不过若是抛开年龄的局限不去管顾,我们的公主依旧花容月貌、肤若凝脂,自她身上根本看不出岁月坦缓拂过后留下的些微痕迹,似乎自然造化对她都是格外怜惜。
此刻这一处原本安宁静谧的佛寺却被她搅乱了,因为她正持着似乎很大的坚持、极好的耐心,同一位小和尚起了些争执。
事情原是这样的,太平一早便来这座佛寺进香,原本一切都很平和顺利,却就在她进香之后乘车欲离时,那软款的眸子一瞥院落中心一只水碾,便吩咐侍从将那水碾搬回她公主府去。
一旁扫洗的小师父见状,怎能不惊疑?惊疑之下便去阻止,而太平公主便在这个时候来了脾气,非说这好好儿搁置在寺庙里的水碾原本就是她太平公主的!
这话说的委实是无端的很了!水碾分明就是寺庙的,都已经在这里搁置了多少年,而太平不过两年前才重又回了长安,怎么一回来看见什么便要什么,便什么都成了她自家的去?
即便她贵为公主,也不待这么欺负人的吧!这位小和尚似乎并不慑于太平的权威,就水碾一事与她产生了强烈的分歧,即而引来佛寺一众师兄弟与公主据理力争,双方都僵持不下、拒不让步拒不松口。
事态就搁置在了这里,愈演愈烈,争执半晌就是不能有一个结果!万分无奈之下,便请来了长安县丞。
却偏生这县丞也不知是怎么了,兴许是念在太平公主初回长安不久,故而欺生、向着本土的僧侣;便见他一番有模有样的问询、定夺之后,最终还是把水碾判给寺院!
自晨时争执到天近晌午,且还是高贵无匹、权势无边的镇国太平公主与一小小佛寺僧侣为一小小水碾的争执,最后又惊动了长安的父母官儿,自然引得成簇百姓围观看热闹。
事已至此,这样的结果尘埃落定,免不得叫人心觉诧异,却原来太平公主连一水碾都争不过来,看来实是空有其凛冽之表、内里并无什么真本事吧!
如此慨叹连连,人丛随着县丞的仪仗一起散去。渐烈的大太阳底下便只留了太平一个人在当地里跺脚生气,又不得不妥协下来、半点儿法子都无!
是时,就在那杨柳新发、花木扶疏的林荫小道间,抱臂而立、不动声色的看了好一阵热闹的隆基忽然向她走过来,隔过溶溶暖阳见她这一张粉面含春的娇颜之上神色红白、眉目间有情绪起伏难平,这模样可怜又可爱极了!惹得他一个忍俊不禁,勾了勾唇对她笑笑:“好了好了,就别生气了!”说话间抬手牵住她的衣袖,沉了目光、声息却云淡风轻,“不就一个水碾么!走,咱们喝茶去。”于此很顺势的,把太平就这样带出了佛寺。
太平方才只顾着争执与不平,根本没有察觉到隆基居然也在围观的人丛里立着。时今见他倏然显出身子过来,又顺势的把她拉住。她有须臾的意外,之后也就平了平心,侧目对着佛寺里立身行礼的僧侣们飘了一记不屑的眼神儿,即而也就没再继续坚持,顺应着隆基半推半就的这么走了。
长安街上人流熙攘,无边的繁华是大唐素来的固有,无论是神都还是长安,这样的繁华与喧嚣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太平看起来心情不大好,退了侍奉左右的随从,就只这么跟着隆基两个人行路散心。
一缕温风柔柔扑面,二人挺拔纤美的身影一路行的坦缓从容,有如织的流光自天边云层的缝隙里洒下来,倏然便耀的衣袍、裙袂之上绣绘的金线泠泠起了一阵波光。
穿行于一道比之长街尚算僻静的小胡同,隆基足步未停,倏一侧目,极随性的开口轻轻:“你越来越高明了。”声息淡然的像一阵过树天风,却又分明带着一股琉璃样的透彻。
闻言入耳,太平心中一定,倒是并未对隆基这话生就出怎样的诧异。她亦侧首看他,原本僵定且负气的面孔这时忽而勾唇一笑:“高明?”音波并无半点儿愠恼,意味却明显蕴含良多,“我哪里高明了,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斤斤计较、只爱钱财且贪图便宜的人,连一点儿小便宜我都不放过呢!”原本是自我贬损的一句话,但被太平这样的神态、语气如此衬托着,倒怎么都像分明是在随意戏谑、并不曾当了一回事儿去的样子。这与她自晨时便据理力争水碾时的那份跋扈,可谓相当之不符合了!
眼见太平这样的回复,隆基并无惊疑,如是随性自在的点了点头:“嗯。”口吻与他面上的神色一辙无波无澜,“你这场争抢水碾的戏,导演的委实不错!”一语道破的玄机,就这样顺势平静的言出来。
这样的话若是旁人听来,定会觉的是何其无端!临淄王此言委实大有驴唇不对马嘴之意!但在太平听来,内心却没有涌动起哪怕一丝的波澜。
早知道三郎能看出自己真正是在做什么,太平一双明眸潋滟着盈盈波光,看着他忽而笑了。
隆基亦将唇畔一道温弧扯开,二人相视一笑。
是的,太平公主争夺水碾最终未果,她合该是气愤难平的。但其实她只是在表面做出怎样怎样生气的样子,却是暗暗的松了一口长长的气!
她是有意的,隆基说的没错,这场戏自始至终就是她一手策划并参演而出。她此举就是为让中宗李显看到,这样一位表面富可敌国、声威赫赫、着实光鲜的公主,其实内里并无半点儿可以称道的势力!就连一只小小的水碾她都是争不过的。
自古以来,为皇为君者最忌惮的一等大事便是臣子的势力大过自己!如是,时今声威权势加身、资产封户厚饶的太平公主自身光芒着实显眼,以至她时今也不得不学起了韬光养晦、以及女人天生便合该有着的一种本能……示弱。
即便李显不信,即便没有人信她连一个水碾都争不过,但她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借此契机给了李显一个表明心迹的暗示。她在告诉自己那位做了皇帝的兄长,她并无野心,她请他放心。
倒是是有多累,累身还是累心?又或许两者都有?看着眼前笑颜翩跹、却又何其无奈的太平,隆基蹙眉,却一时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能说什么?太平时今奉行之道,不也正是他父亲李旦一直以来从未摒弃过的处世之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每行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是何其艰难!似乎一直以来始至时今,就没有一天当真是顺心如意过!
何其无奈呢!这样的无奈呵,不知又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结束?
。
暮晚时分,天色渐渐染就了宣纸泼墨的阵仗,便连天幕都似乎比白日里压的愈发的低沉。
大明宫中,宫娥素手托着铺垫了红绫子的果木盘,绕着幢幢华殿回廊一圈圈的走,边将盘中盛放的香榭漫空里挥洒。
于是整座唐宫在入夜之后便又被浸染在一脉熏香里,这袅袅的气息穿堂过室的蔓延入每一丝缝隙、角落,如无形的馋舌攀爬逶迤,将本就烛影溶溶的慵懒景致更烘托的恍如陷入一尾游鱼的梦寐。
灿金色的寝宫内室,一席龙袍覆盖之下那心力疲惫的帝王尚没有入眠。他就那样倚着几案、背靠绣屏,抬起的手臂单单撑住微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