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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里边床上躺着的虚弱的少爷;忍不住悲从中来;心里早已经把离游骂了不下千百回了。林伯怔怔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叮嘱了遗墨进屋去看着江容。叹息着;林伯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了;少爷啊;这究竟是作了什么孽呀!昨天要不是自己不放心;派了遗墨来看看;要不到了今天;少爷这病;可就迟了呀!
垂落的锦帐内;羽扇般密密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着;须臾;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慢慢睁开的眸子;浸透着迷蒙的雾气。失去焦点的眼眸无神的望着轻轻飘动着白绫帐子;隐秘的空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万籁寂静;连外边刚才还在说话的林伯和遗墨也不出声了。
呆呆的楞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想着方才遗墨的话
〃他说;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病了;别是蒙人呢!〃凄然的笑着;蒙人呵。。。。。。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被他看轻到了这地步?!离游;这就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么?也对;你现在应该是陪着那个少年吧;又哪里还有精力来应付我这样的人。疲惫的闭上眼;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思绪也还是理不清;理不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理不清自己对离游究竟是怀了怎么样的感情。
离游;你想让那个孩子活吧!你想要那本书吧!是么。。。。。。是么。。。。。。
物是人非事事休;往日情;怕是已如东逝水;一去不复返了。
盯着顶头的帐子半晌;江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轻启唇;沙哑却高傲的声音自锦帐内传出 〃遗墨;去请离公子和那位少爷到寻春小筑来!〃
29
一袭紫色底层绣着大片梅花的儒衫;外罩素白银丝绣云纹纱制罩衫;足登粉紫软缎薄靴。一头黛黑青丝一半全数挽起;在顶部固定成发髻;用白玉精雕而成的云型镶着东珠的发钗松松的斜穿过乌黑的云发。剩下没有挽起的青丝飘动着披散在柔弱的肩头;更添一份俊逸。真真是玉为骨;冰做肌。朦朦胧胧的紫笼罩着空灵清冷的人儿;越发的衬托出江容的冷傲。
林伯知道了江容要起身的消息时;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想着少爷昨天还是虚弱的躺在床上;何况身子根本就是差得很;竟然就准备起身了,还是要见那个见鬼的离游!暗地里;林伯不知道已经把离游骂了几遍了。赶着跑到了寻春小筑;看着面前的江容;林伯却怎么也无法把劝解的话说出口。
眼前的少爷;冷得让人从心底发了寒;森冷的寒意从心底窜了上来。细致的秀眉舒展了开来;犹如春山堆砌而成。翦翦莹润的眸子秋水般的透彻;冰封千里也及不上其中万分之一。看着江容的眸子的时候;林伯心里咯噔一下;料着就要出事。从来也不曾;看过少爷眼眸中;透着这般强烈的冷意。带着决绝的神情;孤高的看着世间一切的眸子;凝聚了所有的光华;似乎都在这一刻绽放开来。如清冷的月华;如闪耀的晨星;熠熠生辉却不带丝毫的生气。
离游抱着弃儿跨进寻春小筑的时候;正看见背对着他的江容缓缓转过身来;如墨的青丝飞扬在主人孱弱的肩头;记忆中光华流转的眸子带着全然的清冷;恰似那迷蒙月华;朦胧中叫人看不真切。依旧是凝脂雪肤玉骨冰肌;依旧是眉目如画清丽无双;不同的是记忆中的一袭嫩青色袍子今日成了妖艳的紫;却带出另一种冷艳的气质。定定的看着离游抱着弃儿走了进来;幽深眸子里;露出了些许笑意;清冷的嗓音;乍然响起;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离公子来了么?遗墨;奉茶。〃
静静的注视着离游看着弃儿那温和的眼神;江容苦涩的笑着;离游;你究竟对我有几分真心;你究竟对我说了多少假话?
离游注意到了江容的视线;抬起了头;迎上了江容冰冷的眸子;皱着眉头;不耐的开了口 〃不知江公子让我们来;有何贵干?〃
江容不怒反笑;举步走到了离游身边;俯视着离游怀里那张清秀的小脸 〃呵;真是个美人啊!离公子;你说是不是?〃
戒备的看着江容;离游一脸的紧张 〃你想说什么?〃
离游紧张的神情犹如细针;密密的扎在江容的心上;扬起一抹轻笑 〃我能做什么;呵呵;敢问离公子;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离游怔怔的看着江容笑意盈盈的容颜;一阵愧疚涌上心来;江容话中隐藏的凄楚;他不是没有听出来;可是;当初明明是你先放弃的啊!
见离游好久都不出声;江容冷笑一声;凌厉的眼神看着离游怀里的弃儿 〃你不是想问我要那本书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离游急切的打断
〃你肯给我了?〃再拿不到书;弃儿的命;就真的难保了呀。
江容死死的盯着离游;苍白饱满的唇勾起一抹完美的笑 ;一字一句的说着 〃不;你别想从我这里拿去一张纸;一本书!〃
满怀的希望被江容绝情的话语打得粉碎;愤怒的看着眼前轻笑的江容 〃江容;你好狠的心。这是一条命啊;你怎么就忍心。。。。。。〃
强行压抑着心中的凄楚;江容冷眼看着一脸愤怒的离游
〃不错;这确实是一条命;可是;这与我何干。悬阁的祖讯;书不出阁。〃那书;还没有藏进悬阁;就拿去救你了;又岂料;我是白花心思。。。。。。
离游小心翼翼的放下怀中昏迷的弃儿;猛然走到了江容面前;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容 〃江容;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忍。。。。。。〃
〃不要说了;离游;这是家规!我是藏书楼的主人;我只能遵守家规!〃
〃只能。。。。。。〃离游忿忿的看着面前的江容
〃江容;为了书楼;你就这样残忍的对待一条命么?为了书楼;你什么都不顾了!我还真想挖出你的心看一看;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不;铁也没有你的心肠硬!〃
江容蓦然笑了开来;刹那间与盛开的花一样;娇艳无比;慑人心魄;一双眸子缓缓闭上;没有人看到那眸子中盛满了怎样凄清的哀思。
再张开眼时;眸子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笑意。 〃离游;你要救他;你就去救;只是你别想从我这里拿到那本书;你休想!〃
离游的神情一瞬间也是冷了下来
〃江容;你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吗?就是因为那些人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所以才来下毒的!这毒本是应该下在我身上的;却下到了他的身上。〃温柔的看着躺在竹蹋上的弃儿;伸手拂开了弃儿脸颊上的发丝
〃那些人走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的名字。。。。。。〃起身盯着江容 〃是江容!〃
是么。。。。。。原来是这样;呵呵;原来是我害得你们这样的么!离游啊离游;你好。。。。。。你真是好。。。。。。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得还真是好;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就来问我要书;就因为这样;你肆无忌惮的来伤害我么?悲怆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离游;江容只觉得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出了体外;身子软得仿佛立刻就要倒下一样。踉跄着倒退的靠到了冰冷的墙上
迷茫的眼神看着离游;喃喃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通过你;拿到书。。。。。。他们是谁?〃
〃青龙帮!〃悦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离游和江容猛然抬头;却看见宁誉笑着跨进了门 〃江容;只要你把书拿出来;我保证把解药给你!〃
〃原来是你!〃江容冷冷的看着笑嘻嘻的宁誉;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青龙帮是你的吧!〃
宁誉一楞;继而笑了开来 〃不愧是江容;连这个都能查清楚;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那本书你交是不交!〃
江容转头又看见离游期待的眼神;苦涩的笑着;牢牢的瞪着面前的宁誉
〃小王爷;怕是王爷叫你来的吧!宁王府这些年也是落魄了不少;要是能拿这本书去献给皇上;估计也是能东山再起吧!〃
宁誉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江容
〃江少爷知道得不少么!不错;当今皇上确实是知道了有这么一本书;只是他还不知道是在他亲爱的小舅子这里!这可都要亏了你那个好姐姐呀!死死的瞒着皇帝!恐怕是为了你们悬阁的破家规吧!外面盛传你们姐弟不和;看来竟然是假的呢〃
姐姐?姐姐;难道你在宫中;心思还是在这悬阁么?这万卷书册;竟是牢牢的牵系着你的魂么?你明明那么恨我;却为了书楼瞒住了皇上。是啊;书楼;我仅有的;就是这书楼了!家规;万不能在我手中破了!
咬牙站了起来;冷冷的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 〃不错;书确实是在我手上;只是;你们谁也别想拿去!我悬阁的书;岂是想拿就拿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边林伯仓皇的声音 〃少爷; 皇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奉皇上的旨意;让你即刻起程去京城;车马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30
猛然听见林伯的喊声;江容顿时僵住了。无法知道皇帝让他去的用意。无法想象去了京城后遇见姐姐该怎么办?宁誉听见了这话的时候脸刹那间变成了铁青;死瞪着江容
〃江容;你。。。。。。〃好你个江容;难道是你暗地里给京城的皇帝什么消息不成。
离游脸色煞白的看着江容;连话都不太说得出来了 〃容;你。。。。。。〃你要去京城么;你是准备拿着那书去给皇帝么?
僵硬着身子;恶狠狠的扫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两位难道还准备呆在这里不成?林伯;送客!〃
林伯听见江容冷冰冰的声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立刻就看见三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僵在了一块。林伯颤巍巍的走到了宁誉面前;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要被宁誉凶狠的看着;清了清嗓子;林伯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小王爷;请吧!〃说出口的同时;有着止不住的快意;方才宁誉强行进府的时候还打伤了府中一个下人;这口气林伯现在还憋在心上呢。转头;正看见遗墨站在外边侍侯着;使了个眼色;遗墨立马跑了上来
〃遗墨;送小王爷出去!〃
〃是!〃遗墨大声的应着;抬头得意的看了宁誉一眼;哼;什么王爷;还不是被少爷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宁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自他出生以来;何曾受过此等闲气;这些年虽是家道中落;众人碍于青龙帮的面子;也不好正面的落井下石。愤愤的瞪了江容一眼;看着面前一连唾弃样的林伯和遗墨;宁誉故做风雅的整了整衣衫;冷哼一声不甘不愿的跨出了寻春小筑的雕花门。暗地里打量着要安插几个人进京城;看看江容是否真的把书拿去给了那皇帝!
林伯眼看着宁誉走出了门;抬头看见离游还楞楞的站着;回头看着江容依然是冷着一张俏脸;少不得硬着头皮挨到了离游身边;心里却是高兴得不行!早就看着离游不顺眼了;要不是他;少爷也不会平白的生出这许多事来。瞄了眼还昏睡在塌上的弃儿;林伯畅快的开了口
〃离公子;您请!〃离游几乎不敢置信;睁大了眼;死死的盯着江容;虽然是早就领教了江容的无情;却不想放弃能拯救弃儿的最后一线生机。
〃江容!〃默然的看了眼显然还是希望得到那本书的离游;江容的心只觉得一阵死寂;一片冰冷。冷漠的回转头;撩起衣襟的前摆;头也不回的跨出了寻春小筑;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林伯;备一百两盘缠银子;去东街雇辆好些的马车;送他们上路!〃
昏暗的悬阁; 卷帙浩繁;书香阵阵。案上的青玉笔洗幽幽的回转着冷清的光泽。青玉莹润的质感在暗黑中还是散发着闪亮的光泽。
花梨木雕刻成的笔架上静静的挂着七尺狼毫;书案边的墨缸里的墨又少了许多。想着以前年幼时;姐姐笑着对自己说
〃容儿;以后呀姐姐天天给你磨墨;将悬阁里的那只墨缸添的满满的!〃姐姐这一生;都没有进过悬阁;那只她以前想过要添满的墨缸;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静静的躺在悬阁;散发着淡雅的墨香。
继承书楼的时候;江容一笔
〃承祖业;继古训〃破碎了姐姐几年的梦想;每一代藏书人继承书楼时;都可以添加一条规矩或是破除一条陈规。江容知道姐姐是希望自己能一笔勾掉那
〃女子不得上书楼〃 的古训的。可惜江容最终还是没有勾去那一笔规矩;没有人理解江容举笔的刹那那只七尺狼毫犹如千钧之重;沉沉的压在了江容孱弱的肩上!
不是没有想过破除这家规;可以让姐姐圆了她的梦想。只是渐渐长大了;才明白了某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不是你想改就是能改的!
当江容不容推卸地承袭了书楼之后,藏书便成为了其生命中唯一的意义和存在形式,于后辈的责任而言,祖宗的基业实在是有着足够的威严和分量,完全顾不得这份传递在祖辈的历程中绵延得越久远,也就越飘渺空洞,难以为继。沉重的担子下;又怎能有精力去顾及人情!纵然这责任拥有着百年历史的深厚内涵,对江容而言也绝对不是一件幸事。几年来;日日与书为伴;当潇洒不羁的离游出现在面前时;儿时的梦想和潜藏的烦恼一一被唤醒;
尊严,理想,如花美眷。。。。。。这些一度迷失的幻想呵,在那一刻蓦然惊觉,欲说还休。
可是;这一切;最终还是成为了一场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