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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帐子两边用荷花形的银勾勾起;少女盈盈拜倒在江容的床榻前;清脆的声音如银玲般的动听 : 〃奴婢玉儿;奉命前来侍奉江公子〃
楞了半晌;才想起了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面上立刻冷了下来;淡淡的吩咐着
〃你们都出去吧!〃一说话;喉咙口又是一阵疼痛;硬邦邦的忍了下去。不想再去面对任何宫里的人;不想去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如同禁脔一般的日子。
耳边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掀开鹅黄的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亵衣也是换过了;上好的内造莲花色软绉缎子短袄;配着月白的夹纱裤子。一头青丝袅袅的垂落在肩头;堆砌得如烟如雾;飘飘然的飞舞在空中。脚步虚浮的走在诺大的宫殿里;确实是没有了一个人。
嫩青色的帘幔低低的垂落着;柔柔的逶迤的在石青的地衣上拖开来。拂开了面前的帘幔;蓦然见到了一架子的书;贴着墙壁满满的一架子;架子前是黄梨木雕花书案;书案上满满的书卷;笔架;笔洗;砚墨。书案前就地放着青铜兽形香炉;清幽的百合香浓郁的覆盖着整个屋子;青烟袅袅的飘散在梁柱间;幽幽的散着圈盘旋着飘向了屋顶。
书架子右侧一架紫檀雕花蜀绣落地屏风;转过屏风;顿时看见整面墙挖空做成了百宝什锦格的样子;上边摆的竟全是越窑瓷器;俱是珍品。这一间是如水榭一般;半个屋子延伸出去;前面就是一面湖水;长长的美人靠清幽幽的倒映在澄净的水面上;倚在美人靠上;便可看见清澄水面上水跳鱼跃;不远处白荷开得正艳;清淡的香味不时的沁入鼻中。
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池白荷;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颤巍巍的点着柔嫩的花苞;晶莹的水珠顽皮的跳跃上毛茸茸的荷叶;滴溜溜圆滚滚的如珍珠一般的讨人喜欢。痴痴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荷花无忧无虑;不论是在哪里都有着一样的美丽;可惜纵然是再美;也比上那山间野涧中那一朵野生的莲花。这屋子再美再华丽;却也只能成为囚禁人的监牢;纵然是在富丽堂皇又有何用?
〃怎么样;喜欢么?〃耳边又响起那温和的声音;几乎能让人心醉。依旧是看着面前的白荷;孱弱的身子倚靠在美人靠上;墨色的发丝飞舞在空中;衬托着周围无边的翠绿;生生的一幅美人图。
〃知道么?这宫殿叫倚荷居。是特地为了容儿造起来的哦!〃
〃倚荷居?!〃喃喃的说着;惨笑着抬头看着皇帝;这样的宫殿;本身就是牢笼;即使名字起得再风雅。
35…39
看着江容二弯翠眉拢起那些许的轻愁;苍白的面上生生的添了那一抹欲说还休的风情;不由得教人如痴如醉。微眯起眼;皇帝想也不想的抬手勾了江容的秀气的下巴;白皙的面容;虽然带着病容;却掩不住主人清高依旧的神情。拇指拂上了江容柔软得失去血色的唇;满意的感觉到身下那具孱弱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徐徐传来;那双秋水般清润的眸子沉寂着;轻轻的敛了下来;密密的睫毛在清冷的面上撒下了浓密的阴影。伸长手臂;自美人靠上捞起那柔弱的身躯;一刹那青丝飞舞在半空中;纠结在散发着浓郁花香的水榭中。凝视着怀中的人儿;轻叹着
〃容儿;你会留下来吧?〃
却只见江容惨淡的笑;冰凉的指尖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你不是知道了么?〃知道我不可能放得下姐姐;知道我放不下书楼;知道我放不下。。。。。。离游。。。。。。
风细微的吹着;石青的地衣上凌乱的散着一地的衣物;月白色绣着青荷的纱帐低垂着;掩去糜淫的气息。纱帐之内;只闻得阵阵低微的喘息和呻吟。外边的天色。渐渐的暮色低垂;不觉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只是倚荷居内;却依然是漆黑一片。沉沉的;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夜凉如水;外边一轮明月悬挂高空;清冷冷的月华流泻在湖面上;映着白荷;幽幽的散发着冷艳的光芒;单薄的身子倚靠在美人靠上;身上依旧是酸痛着;已经不想再去想什么事情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呆楞楞的坐着;却忘了自己这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这会子虽是夏天;不注意也是会着凉的。没了林伯在身边;江容对于这些事情更是不经心;远远的能听见远处林子里鸟类的轻叫声。远处也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宫殿里静悄悄的;皇帝早就已经走了;大概也只有门外的侍女还站着吧!听见了皇帝吩咐了说不能打扰;估计也没有人会进来。只着了单衣坐在美人靠上;静静的听着四周一切的声音;蛙鸣声;风声;任何声音都好;起码让江容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短短的一天时间;整个人生被硬生生的颠覆了过来;上一刻还是悬阁的主人;下一刻竟是成了帝王的娈童。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切都变了一个样。江容自己也说不出现在的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今后的路;就象云一样;漂浮着;没有了定点;也没有了目标。姐姐;也是撑着他还能这样喘息着活在世界上的唯一一个理由!除却了书楼;也就只有姐姐是这世界上唯一和自己有着牵系的人了。
江容就这样;静悄悄的坐到了天亮;看着太阳缓慢的升起;肺脏一阵闷痛;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昨天也就只是喝了点药;接着又作了劳神伤身之事;未经休息;又在夜露中坐了一夜;这身子早已经是到了极限了。强扶着栏杆撑起了身子;不料嗓子里又是一阵猩甜;一阵艳红在水面上扩散开来;透着淡淡的铁锈味。玉儿端着面盆进来时;就只看见那个苍白着脸的秀丽人儿呼吸微弱;两颧通红的软倒在外间水榭的美人靠边;长长的青丝逶迤的拖在了石青的地衣上;冰凉而没有生气。
冷清的宫殿内;依旧只有淡淡的墨香飘散着;江婷从容的坐在墨缸前磨着墨;半点不去理会面前站着的皇帝。
皇帝看着面前一脸冷淡的江婷;嘴边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朕还真不知道;你们姐弟还真是相象啊;为了那区区一幢书楼;竟什么都舍得;那书楼对你们来说真是那么重要么?〃
江婷依旧是磨着墨;苍白的脸色比以前更为憔悴;一身素衣;看着竟好象是没有身躯;只有那么一身衣服飘飘荡荡的披在身上。
皇帝倒是不以为意;撩起了衣摆坐了下来。看着江婷还是不间断的磨着墨;好笑的问道 〃你这般磨着;又有何用;注定送不出去的东西。。。。。。〃
江婷终于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却透着深深的蔑视
〃你是永远都无法明白的!〃无法明白这一缸墨代表着什么;无法明白那一幢书楼代表着什么。。。。。。因为你不明白;所以你永远也理会不了江家祖祖辈辈守着书楼;以书楼为重的那一份深刻的意义;那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责任二字就能概括的。
〃是么〃皇帝温和的笑着;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是啊;朕不会明白的;可是朕明白;这书楼;迟早有一天会到朕的手中;就如容儿;如今不也是在朕的手中了?〃轻笑着;回首看着江婷
〃朕这些年费的心血;可不是白费的!皇后!〃重重的吐出了最后一个字;皇帝绝情的拂袖离去;却没有看见江婷的眼中越来越深的轻视。
倚荷居里正一片混乱;宫婢们正慌成一团;玉儿早已经派人去告诉了皇帝;一边谴了人去请太医;一边急着指挥人将江容从水榭抱进室内。太医刚看好了诊;回头就见到皇帝一掀帘子进来;满脸的担忧。太医正欲行礼;却被皇帝制止;急切的问着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太医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竟让皇帝如此担忧;一边却不敢怠慢;连忙把江容的病情说了;无非是郁结于心;体力不支。
末了却又说了句 〃这位公子原本身子便不好;方才臣看了;竟是有着肺阴虚证;是因津液消耗,肺失濡养而出现的阴津不足,宣降失职,虚热内生;
多因久病亏耗,劳伤过度所致。每于秋燥季节有所加重,对人体损伤较甚。且。。。。。。〃太医看了眼面前的帝王;不知到究竟该不该再往下说;话说了一半卡死在了喉咙里。磨蹭着不敢往下说。皇帝一时诧异;万没想到那孱弱的身躯竟是虚空成这样子;怪不得那日在林子里咳成这样;原来是刺激了罢。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隐隐的有些不舒服;瞥了眼面前的太医;挥挥手
〃你但讲无妨!〃 〃是〃太医听了这话如获大赦;立马又接了下去 〃此症多多久病不愈;只能静养。
肺为娇脏,主治节,外合皮毛,易寒易热。肺阴虚证若拖着会出现三种状况:一是肺阴虚损,久病不愈,影响人体,易感受外邪,而见恶寒发热,头痛鼻塞,干咳少痰,咽喉疼痛等外感表证;二是由于肺阴虚损,子盗母气,脾胃受累,而见食少纳呆,腹胀便溏,渐致形体消瘦;三是肺阴不足,阴虚火旺,火伤肺络,而见咳嗽咯血,潮热颧红等虚损之症;依臣看来;公子这病已是最后;医治已无多大效果;只能静养了!若能平心静气;不动肝火;也是无大碍。〃
是么;居然已经到了这样子了么?深思着看了一眼牙床上苍白消瘦的人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先下去吧!命太医院配些滋阴润肺的丸药来。〃见太医走了;才踏出了倚荷居;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去嘱咐御膳房;每日早上煮些冰糖燕窝送来。不知为什么;虽然是想着利用江容;心里却也不忍他真出事。这是为什么呢?皇帝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那日看见美人靠上青丝飞扬;丽人懒散虚弱的靠在那水榭美人靠之上;衬托着湖面上的白荷;看见的一刹那;竟是迷了心神。怕也是那一刹那;对于江容;出现了那一抹怜惜。。。。。。
自那日过后;皇帝就不曾再来过倚荷居了;只是派了人不间断的送来补品和书卷。江容的身子还是懒怠着;这些子药吃下去竟全无大用;一张脸越发的苍白;下巴也是尖了起来。惟独那双眸子;清润如秋水;许是脸颊瘦下来的缘故;那眸子看着越发的显眼;猛一看;一双眸子摄人心魄;幽幽的竟好似能看进人心一般;直教人不敢逼视。
皇帝不来;江容这日子也过得着实清闲;每日里的看看书;写写字;或者是坐在水榭上发呆;楞楞的看着白荷半天都不眨眼;玉儿几次的想放下美人靠前的帘幕;江容硬是不让;玉儿没法子;只能每日里去御膳房端些去暑气的汤来放着。毕竟这大日头的在外边坐着;虽说是水榭之中;到底也有些暑气;况且江容身子也弱;防着点总是好的。玉儿没事情的时候就站在边上看着江容靠在美人靠上楞楞的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点什么。那头及腰青丝黛黑黛黑的;柔顺的飘散在半空着;衬托着江容的脸;如玉般的晶莹;仿佛透明一样;一瞬间似乎幻觉这面前的人并非着凡尘中人。清冷冷的面容;些许的高傲;些许的清高;些许的空灵;这点点的些许加到了一起;看着竟似如仙人一般。记得刚被总管分配到倚荷居来时;心里还有着些微的不愿;想着不过是一个男宠罢了;平白的倒是还嫌弃。
只是到了这里;第一眼看见那个苍白着脸;躺在牙床之上;周围帏帐飘飘;一时间寂静了声响;那人躺在一片月白之中;却隐隐的有那出尘风貌;这后宫佳丽三千;玉儿也是见了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江容这样;冷清寂寥得仿佛牙床上的是个幻影;虚缈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见了这一眼;玉儿再也不提回原先的宫里的事情;一心一意的呆在了倚荷居;服侍着江容;说是服侍;其实却没有多大的事情;江容总是喜欢静静的坐着看书;到哪里都是轻飘飘的;这宫里也没有人会来;日子久了;宫里的人走过时都以为是座空屋子;有时候夜晚经过时;偶尔的朝着水榭的方向看一眼;蓦然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坐着;还以为是闹鬼了。玉儿初听见时;不觉好笑;忙去说清楚事情;免得到时候人人都以为倚荷居闹鬼。玉儿这一解释;大家才知道原来住着这么位主子;只是皇帝久不曾去;众人也就不把那里当一回事;这宫里;连皇后那里都是没人理会的;帝王的恩宠直接的就影响着底下宫人们服侍主子的态度;除了贴身的;其余都是些见风转舵的主;有时候甚至还会来落井下石。
玉儿交代清楚了事情;急急的就赶回了宫;她总是怕江容会出什么事情;殿里别的宫人;见皇帝不常来;根本就是懒怠服侍;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么多人;竟只有玉儿一个是尽心的;江容又是个爱静的;早巴不得那些人都走了才好;有时候一天都不会使唤仆役一次。其实照着他原本的性子;哪里轮得到这些个下人来嚣张;在江府时;底下一帮子人;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及至到了这宫里;处处受制与人;心里又惦记着姐姐;平时那样孤高的人儿竟在倚荷居内悄无声息的活着;有什么事情也是藏在心里;整个人;比在江府时更为消瘦。虽说是补药一顿不少;却也止不住江容持续的瘦着。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样幽魂似的活着;除了玉儿;竟是再没心疼的人了。
日子就在这样流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