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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里走,黑暗越浓重。
前后左右都是密密匝匝的葡萄架,仿佛一堵堵夯实厚重的围墙,将这里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给人以窒息般的沉甸甸压迫感。晚风吹得叶子窸窣窸窣作响,在身畔鬼魅般摇曳、晃动。
哒、哒、哒
略显沉滞的脚步声,在幽寂绵长的暗夜里,显得特别清晰刺耳,夙夜抿紧了嘴唇。
自从目睹爸爸的死亡现场以后,他就开始惧怕黑暗、惧怕独处。但他不愿意将这种恐惧展现在别人面前。
竭力控制渐渐失速的心跳,不让欧宇辰发现它的异样,夙夜心情复杂地被他拉扯着,拐过一处转弯,走了十几米,又是处更大的“l”形转弯,这蜿蜒漫长的葡萄隧洞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难道欧宇辰要把自己带到某个地方,直接解决掉?虽然爷爷一再强调、自己也并没有争夺家产的意思,但对姑姑和他来说,毋庸置疑,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种威胁。
脑子里模模糊糊掠过这个想法,奇怪的,夙夜波动起伏的心绪反而安定下来。
这个星球上有1。49亿平方千米的土地,可是没有他的家;这个世界上有差不多七十亿人口,可是没有一个爱他或者值得他爱的人
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难过。活着,也没有人会为此欣喜
爸爸莫名其妙的惨死,妈妈临终前充满怨毒的憎恨眼神,夙夜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时时刻刻强迫自己要冷静,要缜密的思考,要理性的判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翻阅各种犯罪行为的着作,一遍遍回味父亲被害时的情形,一遍遍揣摩凶手的动机和心理,渴望能找到任何一点点蛛丝马迹,找出真凶。
翻来覆去咀嚼那些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片段,连假装忘记都不可以,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这样的命运何其凄惨。
每一分、每一秒,活着本身,都演变成一种煎熬。
自杀是逃避,会觉得愧对爸爸;被杀则是无奈,可以心安理得地这样告诉自己吧?
如果有人能干脆地帮自己彻底得到解脱,那么,到底是幸,亦或是不幸呢?
夙夜心里沉甸甸的,他不敢对自己承认,心底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欧宇辰的手很温暖,掌丘有刺刺的硬茧,跟爸爸厚实的大手很像。脑子里不期然闪过爸爸苍白倦怠的面容,夙夜平静如湖的眼中终于荡起丝丝缕缕细碎的伤痕,却被夜色轻易掩盖。
懦弱的、无能的爸爸,却是这世上唯一给过他关爱的人。
而那个唯一,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第6章 一 初见(5)()
那些斑点浮动在半空中,时隐时现,仿佛躲在暗中窥视的夜枭的眼睛,森冷诡异而不怀好意,它那锋利尖锐的喙似乎就隐藏在枝叶下,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窸窣、窸窣、窸窣
葡萄架下茂密的草丛不安地晃动着,好像有活物在蠢蠢欲动。
“咔嚓!”——枯枝断裂的细微声响钻入耳朵。
夙夜的心一下子悬起,脊背迅速泌出冰凉的冷汗,循着声音瞧过去,视野所及的范围,只隐约看见暗影绰绰,枝摆叶摇,下意识瞥了眼身畔的欧宇辰。
他泰然自若地向前走着,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难道自己听错了?
夙夜悄悄攥紧拳头,又悄悄松开。
又绕过一处大大的转弯,前方陡然显现出稀薄的亮光,暗暗吁了口气,他知道,出口终于到了。
走出葡萄隧洞,夙夜蓦然愣住,前方不远处竟出现栋玻璃花房,足有十几坪,里面灯火通明。
此时,正是晌晚时分。
幽蓝的晴空,被晚霞随意勾勒出几笔橙红绚紫,绿意如毡的草坪犹如画卷般,徐徐铺展开来。花房就伫立在草坪中央,仿佛童话中的水晶宫殿,美丽得令人屏息。
他幡然醒悟,在葡萄隧洞里见到的白色光点,原来是枝叶罅隙透射出这栋玻璃花房的灯光。
但草丛里到底有没有躲着东西呢?强自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惶恐,夙夜告诉自己不要太敏感。
心情愉悦地牵动弧形优美的嘴角,欧宇辰微笑着说:“这条葡萄沟很长吧?爷爷很喜欢自己酿葡萄酒,所以嫁接了许多株葡萄,不少品种还是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呢。小时候我和含玥常常躲在里面藏猫猫啊,你还没见过含玥吧?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是个野小子,整天疯疯癫癫的,跟姑姑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别有深意地强调,“比姑姑好相处多了。”
张含玥——夙夜知道,是姑姑的女儿,比自己大六个月,也是欧宇辰的未婚妻。
他虽然是嗔怪的语气,但夙夜听得出里面的亲昵。
看来这桩各取所需的婚姻也会很幸福的,爷爷并不是一厢情愿。
欧宇辰颇为得意地把夙夜推进花房。
好像误闯入植物的乐园。
棚顶和四壁都攀爬着绿色的藤蔓,触目所及,是花的海洋:翠色如洗的吊兰、浑圆莹润的绿之铃、娇嫩可爱的紫露草、莹白如玉的百合、浓艳欲滴的芙蓉、沁人心脾的茉莉、金灿灿的菊花、蓝盈盈的三色堇
高低错落、繁花似锦、如梦如幻。夙夜只觉得眩惑,有种恍然置身爱丽丝梦中仙境的错觉。
“很漂亮吧?”欧宇辰得意地说。
夙夜没做声,但流连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思。
“陈叔是很能干的花匠,我和含玥没事的时候也常常来帮忙。每次走进这里,我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好像走进了童话中的仙境。”欧宇辰指向左前方,笑吟吟问,“认不认得那种花?”
攀爬在花架上的纤细花茎,顶端绿色花萼托着娇嫩柔弱的白色花瓣,簇拥着鹅黄色的花蕊,像一位娇柔婉约的蹁跹少女。但在一室的争奇斗艳中,其实并不显眼。
“蔷薇。”夙夜低喃。
“听说过蔷薇花的传说吗?很浪漫哦。”欧宇辰微微歪着头,华美而矜傲的脸孔,挂着明艳艳的笑容,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夙夜移开视线,没吭声。
饶有兴味地盯着那花朵,欧宇辰用轻慢的语调娓娓叙述道,“从前有一位王子,他有个很大很美丽的后花园。
花园里的每一朵花儿都是王子用心养成的,每一朵花儿都只能属于不同的人。
小蔷薇就出生在这儿。从她还是小花苞的时候起,照看她的就是王子。
在王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小心翼翼地从绿色的房间里探出头,欣喜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他。
王子总是脉脉地笑着凝望她。在凝视他的刹那,从他的眼神里,小蔷薇明白了,她的一生都是属于他的。
小蔷薇一天天长大,每天,她都以最美丽的样子出现在王子面前。而王子总是笑着,为她浇水,为她打扮,为她遮风挡雨。花园里的花儿都在盛放,为了自己的主人,为了那颗爱护她们的心。
一天夜里,小蔷薇惊奇的发现,在她身旁多了一朵美丽的玫瑰花苞。还没有出世的玫瑰花就如此出众,如此的婀娜多姿——她是属于王子的花,世间独一无二的那一朵玫瑰。
王子的深情呵开了小玫瑰的花苞。她一瓣一瓣地把自己的美绽放出来,倦怠的花蕊揉着丝一般的花瓣;她微微的笑着,那么从容,那么高雅;她的香味弥散在风中,她的花瓣轻漾着幸福。王子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就被折服了——好美的花啊!
小蔷薇也是甜甜地望着她的新邻居。
两朵花儿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王子再一次来到花园的时候,再次被晨光中的玫瑰的美打动。
他依然给小蔷薇浇水、为她打扮、为她遮风挡雨,但他的目光,更多的流连在玫瑰身上,他的温柔,更多的给了玫瑰。
小蔷薇总是默默地看着天真、纯洁的玫瑰,独自在夜风里哭泣。玫瑰没有错,她为王子而绽放,自己也没有错,她为王子而盛开;王子也没有错,他还是体贴地照顾着她,只是更喜欢玫瑰。
他不明白蔷薇有多敏感,多脆弱。不明白只有他全部的爱才能撑起她的一生。
精心的打扮再也掩饰不了她生命的逐渐枯竭。那天,她含情脉脉地目送他离去后,回过身,望着正盛开的玫瑰,幽幽地说:‘玫瑰,我要走了。他对我很好,总是那么无微不至;他以为他爱的是我,拥有的是我,但是他的意识里爱着的是你,只有我看得出来,没有他全部的爱,我是活不过今天的。我只希望,没有我的日子里,他可以幸福。玫瑰,好好绽放你的美丽,为了王子,也为了我,好吗?’
玫瑰哭了:‘可是,可是他是你的,你是他的,这还不够吗?他也爱你啊’
玫瑰没有说完,因为她看见蔷薇花倒了下去,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和淡淡的忧伤。
第7章 一 初见(6)()
夙夜凝望着白色的蔷薇花,目光渐渐恍惚,梦幻般的花朵,忧伤动人的传说,眼前优雅华贵的少年这一切都使他怔忪、迷惘。心底莫名地漫涌起无法言喻的滋味。
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没有流泪,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眼泪。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本来就很清楚,只不过现在看得更清楚而已。
心脏被一点点冻僵,再覆上层厚厚的坚冰,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没有期待,也就无所谓失落,没有拥有,也就无所谓失去。可是,怎么会不冷?怎么会不难过?
在沉沦到谷底的时候,居然会有个人朝他露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拉着他的手,带他避开那些羞辱憎恶,带他来到这个美丽的花房。
即使是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温暖,即使是戴着虚伪得不能再虚伪的面具,即使明知道是披着美丽糖果外衣的炮弹,可寒冷曾经那么彻骨,自厌曾经那么彻底,这一点点体贴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无法抗拒的诱惑。
欧宇辰停顿了两秒钟,又总结道,“所以,白色蔷薇的花语就是纯洁的爱情。”他说着,顺手揉了揉夙夜的头发,坏坏地低笑,“做哥哥的教你一招,以后有女朋友就给她讲这个故事,然后送她一朵白蔷薇,告诉她,你会用全部的爱呵护她一生,她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低垂眉睫,夙夜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瞥了眼外面的天色,欧宇辰突然想起什么,看看手表,懊恼地说,“糟了,晚饭时间过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要不然爷爷会发脾气的。”
话音未落,门外倏地传来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声音:“欧宇辰!你在没在里面?!”
耸耸肩,欧宇辰对夙夜解释:“是含玥,肯定是来找我们的”
他正说着,一个人已经颇有气势地一把推开门。是个十七、八的妙龄少女,略显丰盈的身材,凹凸有致、相当匀称。比起时下流行的骨感美人,别有番诱惑的风情。盘着可爱清新的丸子头,很衬她的脸型。长长的刘海把眉毛都遮住了,下面是两汪清泓似的大眼睛,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右手拿着个手电筒。
欧宇辰刚才还没留意,现在才发现,她和夙夜五官轮廓居然有七八分相似,果然血缘是最直接坦白的。
一眼瞥见他,少女立刻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嘟着嘴埋怨道:“都要开饭了,你怎么还呆在这儿?”
“我带夙夜来参观花房。”
“夙夜?”张含玥这才留意到花房内还有一个人,马上饶有兴味地凑到夙夜面前,托着下巴,仔细瞧了瞧,突然伸手捏了把他脸蛋,笑眯眯说,“你就是夙夜啊,长得挺可爱的嘛。”
欧宇辰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将夙夜扯到自己身后,轻声责备:“你是女孩子,斯文点,别吓到他。”
张含玥朝他做了个鬼脸,又抻着脖子热络地招呼夙夜:“夙夜,这个哥哥是老八股,一点都不好玩,以后姐姐陪你玩。”
第8章 二 死猫(1)()
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夙夜深吸了口气。
和喧嚣纷攘的市区不同,郊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夹杂着脉脉花香,吸入肺部,通体舒泰,整个人立刻觉得清爽了不少。
太阳早已收敛了最后一抹余晖,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月亮却还没有出现,四周空寂,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缀在幽蓝的夜空上,闪烁着清冷森白的寒光。
草丛里,悠长高亢的蝉鸣此起彼伏,像在弹奏着最美妙的夏夜乐章。
“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张含玥瞪着水淋淋的眼瞳,恨恨地冲欧宇辰抱怨,“害得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条葡萄沟晚上多阴森可怖。”
“手机落在卧室里了。”欧宇辰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