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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十几天不见,她心底暗藏的贪念不但没有熄灭,反倒燃烧更炽了。
她嫉妒地看着一双手取过轻裘,温柔地覆在他身后。
华夫人。
仍是素裙银钗,气度端凝。
之前她还猜测,这女人如此目中无人,一定来历不凡。
现在才知道,这种傲慢并非来自出身和教养,而是一个王爷多年纵容的结果。
他闲坐,她侍立。
他吹箫,她聆听。
她为他披裘,他侧眸而笑。
温情脉脉,尽在不语中。
只有箫声,越来越悠扬如诉,撩动人心。
突然之间,她就懂了赵浣云的心思。
金陵第一美人又如何?
有太妃娘娘做靠山又如何?
端王红粉满天下,却唯独宠了一个妇人七八年,甚至把内宅大权交给她。
无论未来的正妃、侧妃,都会无法忍受吧?
如果是她……
呵呵,怎么可能有这个如果?
她凄然落泪,旁边突然递来一方手帕。
素白无绣,正如手帕主人一样一本正经。
“成大人……”
琉璃惶恐地想摸出自己的绣帕来婉拒,摸了一会儿才想起被赵浣云拿走了。
“多谢成大人。”
“不必客气。”
“我……只是路过这里,突然被风吹迷了眼。”
“湖上风大,还请保重。”
成远步并不多话,双眼只望着湖心亭里。
看起来,面色相当凝重。
琉璃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五凤庵那夜,听说端王是被隐卫救回的,只说受了惊吓,却不知道受伤没有。
现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之前清减了许多。
“端王他,恢复得还好吗?”
“还好。”
“可有请道士驱邪?我家表妹的怪病,多亏了张真人,已经痊愈了。”
“听说了。”
“不知端王那夜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本官并不清楚。”
问答之间,成远步的视线始终未离湖心亭,面色也始终凝重。
莫非,是在担心后患?
想到小八,琉璃心底又是一阵恻然。
忍不住开口询问:“推倒灵塔那天,成大人可注意到塔下有什么异动吗?”
成远步嗖然扭头。
“琉璃小姐为什么会这样问?”
“听人说,那天夜里都是因为那种塔里的邪物作祟。说不定,那座塔是从前五凤庵的尼姑用来镇锁妖灵的。”
琉璃结结巴巴地说着,目光完全不敢与成远步相接。
金陵少尹成远步,四年来协助府尹周大人断案无数,金陵人称成小青天。
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觉察到自己想要隐瞒的故事。
“我是担心万一,万一塔倒了邪物跑出来,会对端王和成大人不利。”
头是越垂越低,眼神只敢盯着长袍下那双青绫弹墨蝴蝶靴。
饶是如此,还是感觉成远步视线灼灼,如在拷问。
“琉璃小姐的想法倒很别致。莫非对那座塔很了解?”
“那个……话本小说不是常这么写么?”
“我非金陵本地人,还想请教琉璃小姐有关那座塔的故事。”
“我,我没听说过什么故事。”
衣角都快拧破了,突然救星出现。
“王爷请二位移步亭中。”
素裙银钗,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跟前。
脸上的冰块,窖起来能用一夏天。
第48章 本王无事()
岸边与湖心,看似无路可通。
其实有一道九曲回澜桥就藏在枯荷叶底。
琉璃一步步行去,眼见那袭红衣越近,心里就越胆怯起来。
总觉得,端王面上的笑容也有些淡漠。
不似她手足无措,成远步一入亭中就施礼,恭恭谨谨问王爷何事相召。
“本王倒是无事。”
端王手弄白玉箫,唇边笑意浅淡。
“只不过,远远瞧见两位只顾着说话有趣,不顾秋风寒凉。本王心中不免会生出怜惜之意。”
箫管一递,直指成远步。
“尽管五日之期已过,琉璃小姐仍是本王关照的人。这一点,还请成大人牢记于心。”
成远步唯有垂头听训。
琉璃不忍,赶紧声辩说自己身子并不娇弱,湖上风也不大。
“不大?不大怎么把眼圈鼻头都吹红了。”
端王笑着招招手,命他二人坐下。
“来来,坐在这里。这亭子建得倒巧,在湖心又不受风吹,正合适说话。”
他自己也坐在原位不动,身子还朝琉璃倾了倾。
“二位只管叙话,不必在意本王。若说到有趣的,本王也很乐意做个旁听。”
这该如何是好?
琉璃求助地望向成远步。
成远步的神情如何她没瞧清,因为眼前突然多出支白玉箫,还晃呀晃的。
“莫非本王在这里,令琉璃小姐介意?”
成远步轻咳一声。
“回禀王爷,下官刚才是在请教琉璃小姐有关那座妖塔的传说。”
端王冷哼一声。
“平都平了,还提他作甚?说到那夜,本王就扫兴得很!”
又朝身后吩咐:“咱们篮子里不是有温着的酒,还不给成大人斟上!”
华夫人便从一只大提篮里取出一只玉提壶,又玉杯一只。
琉璃见她皓腕如霜雪,斟酒的姿势果然美妙,
只是杯中颜色暗赤,她竟认不出何种美酒。
“这可是外面再找不出的佳酿。”
端王笑着为她解惑,原来竟是华夫人亲手酿的。
不知是不是当日京郊酒肆里卖的那种?
“华姐精于酿造,绝不是本王吹嘘。成大人快请品品看,这酒的滋味比当年的又如何?”
昔日酒肆女,并不因为提及往事而情绪波动。
举杯齐眉,冷冰冰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请用。”
成远步接了酒,略略沾唇,也平平淡淡说了两个字:“好酒。”
将杯放下,依然正色面向端王。
“你们瞧他,他这样看着本王,又不说话,却是什么意思?”
成远步沉声道:“下官要说的,王爷既不许说,那么下官自然无话可说。”
扑哧一声。
琉璃惊恐地发现,竟是自己发出的笑声。
端王更不悦了。
白玉箫一指:“他无话可说,你有话说么?”
琉璃灵机一动,认为这是替小八完成“遗愿”的好机会。
“禀告王爷,我的确听说过一个有意思的传说。”
“不要告诉本王,又是那座塔的故事。”
端王虽然不感兴趣,却并没有明令琉璃闭嘴。
于是琉璃抓紧机会把小八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为了避免端王和成远步起疑,她故意说是不知哪朝哪代,又添油加醋把小八母子说得更可怜些。
说完后端王果然一脸感动。
“原来,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特别。
琉璃点头:“也许当时就是小妾母子怨灵作祟,如今平了塔,冤魂更是无可依托,想想也很可怜。”
“琉璃小姐真是宅心仁厚。然而本王只有一个问题。”
端王笑微微看着她。
“这么个有趣的故事,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说?”
琉璃无言以对。
端王大笑。
笑声朗朗,突然化成几声猛咳。
华夫人快步上前,在他后背轻轻拍抚。
动作自然流畅,温柔得令人嫉妒。
“殿下该回去歇息了。”她劝道,语气中竟含了一丝怨怼。
“周大人设宴,本王若跑了,少不得要被人说不记哺育之恩。”
“那也该留在室内。”
“本王朝那一坐倒是暖和,难免教一屋子的人都拘束。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斟词酌句,他们说得不自在,本王听得也不痛快,何苦。”
端王挥挥手:“不如你去找周家阿姆把那架芦雁屏风讨来,再设个火盆,弄些板栗白果来烤着吃,岂不快活?”
又吩咐成远步:“成大人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去帮把手吧。”
成远步恭谨起身,恭谨领命,只是一眼都不看旁边的美人。
看他一本正经跟在素裙后面,亦步亦趋渐渐去远了,端王又是哈哈大笑。
琉璃想起那个“又香又臭又可怕”的故事,也不禁莞尔。
笑过之后,亭内一片静默。
琉璃自觉尴尬,想了想还应该向端王致谢。
于是就伏了伏身,说多谢端王关爱,前几天龙虎山张真人为宝瓶驱邪,果然非常奏效。
“痊愈了么?这件事本王却不敢居功。”
琉璃只当他是谦虚。
毕竟名义上,张真人是府尹周大人请来的。
不过谁都知道,周大人此举必然是看端王的情面。
端王也不解释,自顾自吹了一曲。
吹完问:“琉璃小姐认为如何?”
琉璃很想赞美几句,可惜她自幼不通音律,能想到的词也有限。
只好老老实实说:“殿下的萧音清远,不像普通玉箫那样低哑暗沉,大约内里还是紫竹的吧。”
“琉璃小姐果然识货!”
端王将箫递给她,让她细看。
果然白玉下包着一管竹箫。玉衣镂得极薄,却极均匀,贴在竹身上浑然一体,一看就是巧匠所为。
“里面那只紫竹箫,是我娘的旧物。”
端王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都是已故的孝哀太后所生。
孝哀太后出身范阳卢氏。
就是那个“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出了五位宰辅,两位皇后及一位太后的卢家。
传说孝哀太后德才美貌兼备,与未继皇位而逝,后来才被今上追封的懿文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懿文帝仙逝后,又辅佐幼帝登基,母仪天下,真是闺阁之楷模。
琉璃顿时觉得手中这只箫沉重无比。
“可惜紫竹易折。许多年前,它就折断了。”
琉璃手一颤,险些让这箫再折一次。
第49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裘()
“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端王说。
回忆往事,眼神略带苦涩。
琉璃暗觉不妙,可又不能不听。
那是孝哀太后病逝前的一年,年幼的端王还未封王,养在太后宫中。
现在被称为明君圣主的皇上,那时候也只是个十岁幼童。
“皇兄成天都很忙,每天仍坚持到长乐宫晨参暮省。”
有时晚上稍有空闲,两兄弟还会一起玩耍。
在端王的记忆中,童年再没有比那更快活的时候,也再没有比那更温柔的母后。
有一天夜里,孝哀太后与小皇上之间却突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可惜,当时本王年岁太小,完全不知道是为何故。”
听端王这样说,琉璃便松了口气。
这种深宫秘辛怎能让她这样的平民百姓听见呢?
要是真听了,以后为了表示对端王的忠心,她也只好用自尽来保守秘密了。
“不过,有几句话本王却记得清清楚楚。”
端王握住琉璃的手,将冰冷的手指从她脸侧掰开。
“琉璃小姐是觉得冷么?”他略表惊讶。
“略有一点。”
总不能说,民女这是自捂双耳非礼勿听。
端王轻笑:“每回琉璃小姐这样缩成一团,模样煞是可爱,倒让本王想起一种小兽。”
他拉了拉肩上的轻裘,似在考虑。
琉璃赶紧推辞:“王爷不必顾虑,琉璃并不冷。”
生怕端王慷慨,会像那夜送大氅一般,把这轻裘披到她身上。
这岂是她敢披的?
非羔非狐,毛茸致密如锦缎,一整片看着是玄紫近墨色,仔细看又隐隐流动着银辉。
显然是珍贵还在“五裘”之上的“银针海龙”。
海龙生在极遥远的北海之滨,常年在冰海中游动,一身毛皮又细密又轻软,不仅人穿着暖融融,密不透风,而且雨雪滴水也渗不进。
如此稀有宝贵,当然只限皇族才能用。
“也是。今天来的人多,说不准哪个就爱嚷谮越啊违制。”
端王叹了一声,伸手将琉璃拉近身边。
“岂曰无衣?与子同裘。”他喃喃道。
轻裘一裹,就把她打着颤的娇躯裹了进来。
也说不清是银针海龙的暖意,还是端王的体温,烘得琉璃体内体外一片灼热。
“可喜尺寸足够,咱们挤一挤就好。”
岂只是挤一挤,简直是亲密无间。
琉璃觉得自己颤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却又只能僵着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