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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去了。他看着杨静渊拉着她笑着奔向湖边。看着她仰望孔明灯升起,笑靥如花,裙袂飘飘。那一幕美如图画。他还没有想清楚之前,已经将鬼脸面具扣在了脸上,走到了她身边。
这样美的元宵灯节,这样美的城,他只想站在她身边,最后一次凝望。
他笑自己虚伪。晚风甚寒,晟丰泽的心渐渐变得木然。
道家练气。气场是一种极玄妙的东西。形容不来,却能感知。如一个人释放的善意。一个杀手身上散发的杀气。杨静渊本能的察觉到晟丰泽沉默中透出的一丝敌意。
晟丰泽一抖衣袖,袖中的匕首滑到了掌中。随着马的颠簸起伏,只要轻轻往前一送,就能没入杨静渊的腰间。
这时,杨静渊突然扭过头问他:“王爷身份贵重,容貌出众。为何会喜欢大唐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娘子?”
匕首在杨静渊回头的瞬间重新滑进衣袖。晟丰泽微笑地看着他道:“以你的人才家世,又为何独对季英英钟情?”
“她,自然是不一样的。”杨静渊一笑回头,目光似无意从晟丰泽低垂的手上掠过。
所以,杨静渊是因为没见到季英英,才选择相信自己。想起杨静渊高明的武功,晟丰泽不敢再冒险。他轻叹道:“本王也觉得她与众不同。”
初见时,想着也许可以娶一个家世普通,能让嫡母放心的可爱小娘子。再接触时,被她气得半死,心太骄傲,总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
杨静渊却不敢深想下去。晟丰泽的解释看似有道理,他并不相信。他要见到季英英好好的,就不能在这时将自己的种种疑惑展现出来。
“王爷掩饰的极好。我与桑十四说起,都不敢肯定王爷是否就是那个戴鬼脸面具的人。”
晟丰泽扬了扬眉。所料不差,杨静渊和那群纨绔中的少年说起过自己。在巷子里见到那群堵路滋事的少年时,他就在想,定是杨静渊听见自己的声音起了疑。很显然,杨静渊在提醒自己,他已经有了防备。对他动手,马上就会有人怀疑自己。
晟丰泽突然觉得,被自己轻易逼进湖里的杨静渊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简单。他想起了上次离开时那个雪天,东郊塔子山梅亭中与杨家二老爷的约会。晟丰泽自嘲地想,那时一时愤怒的安排,没想到竟然成了手里最有用的一张牌。
“我并不想在你面前掩饰。被你当场戳穿,我兄长的人会知道我去见了她。可惜,我却不知道我兄长的人已经混进了我的亲信之中。”
又是一个极好的解释。杨静渊感觉到身后平和的气机,知道晟丰泽不会贸然对自己下手,暗暗松了口气。
从城墙豁口轻易地进了城,晟丰泽看了眼四周,记住了这处地方。
回到驿馆,赤虎迎了出来。
晟丰泽板着脸问他:“阿宁人呢?”
赤虎恭敬地答道:“她带了个女子回来安置在厢房。人跪在主子门外。”
晟丰泽大步走了进去。
看到跪在回廊上的少女,连身上的夜行衣也没有换掉。杨静渊一眼就认出了她。
晟丰泽走到阿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替季英英解蛊,本王饶你不死,将你送回国主身边。”
“谢主子开恩。”他要送自己离开?他不要她了?阿宁哆嗦了下,扑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为了控制自己不去抱着他的腿求恳,她使劲地捏成了拳头。
晟丰泽缓和了语气道:“各为其主。你听国主的吩咐本王也不能说你什么。此事和季英英无关,本王会写信向国主解释。”
这是什么意思?阿宁偷瞟了眼杨静渊,抹了眼泪低声应了。
杨静渊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言不发。他心里又生出新的疑惑。阿宁只比他们早离开半个时辰。自己骑马翻了城墙的豁口进城。阿宁就算会武功,带着一个昏迷的季英英赶路走在了前面。连晟丰泽都不知道西城墙那处豁口,阿宁是怎么进的城?
“阿宁这就去解蛊。”阿宁站起身,领着晟丰泽和杨静渊进了院子里的厢房。
季英英仍在沉睡中,面如桃花,像沉浸在美梦之中。
杨静渊低头看着她,问阿宁道:“如何解桃花蛊?”
阿宁小声说道:“把蛊虫召出来就行了。杨郎君若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吧。”
师傅曾经说过,南诏有异族擅用蛊,擅驱毒虫。这种秘术杨静渊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极坦然地说道:“好。我就在这里等。”
戏还是要演下去的。晟丰泽沉着脸对阿宁说道:“如果你敢耍花招,不管你是不是国主的人,本王一定会杀了你。”
第137章 意图()
半真半假的话却让阿宁脸色苍白如纸。主子这样说另有目的,可她却知道,不管是否说她是国主的人。她伤了季英英,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她还能感觉到手被主子握住的温度。几个时辰前,她耳边还回响着他的话,做着美梦。阿宁低着头,眼泪汹涌滑落。
赤虎不忍心,低声说道:“阿宁,听主子的话,为季娘子解了蛊虫。看在国主面上,主子不会太为难你。”
晟丰泽的目光冷冷从他脸上扫过。赤虎心头微凛,闭上了嘴。
“是,我会给季英英解蛊。”阿宁颤声应了,走到了榻前。
她拔出了小刀。背对着众人,阿宁盯着季英英的睡颜想放声痛哭。她真的很想一刀下去划花这张脸,让主子子永远不想再看到。她闭上了眼睛,指头从刀锋上掠过。
一串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涌了出来。她将手指放进了季英英嘴里。
晟丰泽解释道:“一般蛊虫都是伺主自幼养大的,以血喂食。嗅到伺主的鲜血,蛊虫会自动出来。”
隔了盏茶工夫,阿宁脸色蓦然变白,用手捏开季英英的嘴,飞快地将手指收了回来。
一只寸许长,遍体通红的细长蜈蚣咬着她的手指被钓了出来。阿宁从怀里拿出只玉盒,手指在盒边敲了敲。蜈蚣落在了玉盒里。她托在手里给两人看:“蛊虫已经钓出来了。她睡一觉就无事了。”
想着这条活蜈蚣钻进了季英英的身体,杨静渊胳膊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劈手将盒子夺过摔在地上,用脚将那只蜈蚣碾得粉碎。
“你做什么?!”阿宁心疼地叫了起来。
“我没有对付你,是看在白王殿下的面上。”杨静渊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她醒来有事,你休想生离益州城。”
她养了这么多年的蛊啊!阿宁忿忿地咬住了嘴唇。
晟丰泽冷冷说道:“是否真的无事,还需等她醒来。赤虎,先把阿宁关起来。”
阿宁垂下了头,乖乖跟着赤虎离开了房间。
晟丰泽对杨静渊道:“等她醒了,确认无碍,再送她回去吧。我会嘱人送信给季家,不会让她家人担心。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之过。你若不放心,可以在这里陪着她。”
不给杨静渊拒绝的机会,晟丰泽便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杨静渊与季英英两人。杨静渊坐在榻旁,撑着脸看她。确信屋外没有人,他实在没忍住,一把捏住了季英英的脸颊:“赵修缘就罢了,瞧上了你的技艺。朱二郎也算了,怎么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瞧瞧你,就这张蠢得出奇的脸还能让堂堂南诏白王一见倾心?少逗我了。”
被他捏变形的脸瞧着肉嘟嘟的,很可爱。杨静渊又忍不住叹气:“说你呢。蠢得要死。如果今晚我没来,天知道晟丰泽是来杀你灭口还是真要救你。”
各种疑问慢慢浮上了他的心头。
“晟丰泽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杨静渊扭头看向窗户,想起了小时侯的事,贼贼地笑了。
屋里的灯一直没有熄灭。杨静渊的身影一直印在窗户上。赤虎听了手下的禀报道:“继续盯着。”
他顺着回廊走进了晟丰泽的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晟丰泽一手支着下颌,手指习惯性地敲打着案几。赤虎知道,主子在思考问题。会和如何处置阿宁有关吗?赤虎单膝跪了下来:“主子。是赤虎的错。误解了主子的意思,以为……以为您要纳了她。”
晟丰泽停了下来。他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忍了多时,被赤虎一语触到,晟丰泽蓦然爆发:“所以她就可以跟踪本王,擅作主张给季英英下蛊?”
“主子!”赤虎深吸口气道,“阿宁从十岁被选进白崖王宫,心里就爱慕着主子。她也是一时糊涂,求主子从轻发落!”
“我若不是念旧,我早杀了她!”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阿宁偏要给季英英下南诏特有的蛊。
南诏人性情率直的居多,赤虎也不例外。他倔强地望着晟丰泽道:“主子从前在季家人面前暴露过意图。阿宁想杀了季家满门也是替主子着想。主子为何一定要救季英英?主子喜欢上了她对吗?”
晟丰泽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放肆!”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留她性命,是因为她有用。本王会因为一个女人置大局不顾?”
赤虎惭愧地低下了头。
晟丰泽缓了缓问道:“杨静渊还在房间里吗?”
赤虎低声回道:“屋里没有熄灯。属下令人盯着,他的身影一直印在窗户上。”
“温柔乡是英雄冢。否则留他在院子里,本王也不放心。传令下去,所有人谨言慎行。杨静渊会盯着我们,大唐的官员都会盯着咱们。”晟丰泽说话随意了一些,“回来的路上本王发现杨静渊起了疑心,失去了下手的机会。他的马甚是醒目。如今不能再动杨静渊和季英英。多做多错。明天杨静渊要带季英英走,直接送他们离开。不必来向本王辞行。”
赤虎犹豫了下道:“主子说杨静渊起了疑心。会不会他已经察觉到咱们的意图?”
“使团带着贡品正要启程去长安。有谁会相信南诏会准备起兵攻打益州?本王会承认喜欢季英英。杨静渊?一个争风吃醋的纨绔少年罢了。”晟丰泽冷冷说道,“明天一早就送阿宁回南诏。告诉她,本王身边不需要擅作主张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告诉她。主子早点休息。”
赤虎退出来,拉上了房门。叮嘱门外守卫注意警戒,赤虎左右看了眼,没有发现异样,转身朝后院走去。
杨静渊猫腰坐在屋脊防风墙的阴影处,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刚才偷听到的话,真不是在做梦。
他小心地离开,从厢房的后窗翻进了房间。榻前的高背椅罩着他的衣袍,伪装成的影子骗过了南诏的侍卫。这是小时候他偷溜出府时经常玩的把戏。
他靠着墙角站着,远远看着仍在睡熟中的季英英喃喃说道:“他以前在季家人面前暴露过意图?难不成季家那些官司债务都是晟丰泽搞的鬼?傻丫头,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138章 见面()
季英英一晚无梦睡到天亮。天光透过窗户纸映进了屋子,感觉到阳光刺目,她抬起手挡住了眼睛:“湘儿,什么时辰了?”
“辰初。”杨静渊见她声音如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恨着她的没心没肺。
她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会听见了杨静渊的声音?季英英叉开了手指。从指缝中分明看到杨静渊的脸,她吓傻了:“我在做梦?”
她说着骨碌从榻上爬起,伸手去摸他的脸。
杨静渊捉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季英英扑进了他怀里。他低头看着她:“要我端洗脸水来侍侯你梳洗吗?”
季英英眨了眨眼睛,把脸往他身上用力一蹭,手按在了他胸前。卟咚卟咚的心跳诶,真的是他!她用力推开他,转头四顾。完全陌生的房间。她气极败坏地低头看自己,还穿着昨晚睡着前的蓝色小袄,粉红的撒腿裤子。季英英没感觉到身体有异样,胆子壮了,指着杨静渊的鼻子说道:“你居然又翻窗进我房间把我掳到这儿,你要不要脸?!”
“中气十足,看来无恙了。”杨静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叫人打水给你洗漱……再给你找身衣裙。”
望着他推门出去的背影,季英英愣了半晌才叫道:“喂!这是什么地方?”
杨静渊当没听见,大力拉上了房门。门碰撞的咣当声吓了季英英一跳。她不满地嘀咕道:“这人怎么能这样?不就是吵了两句嘴,就半夜掳人。惨了,被娘和哥哥知道怎么办?”
她气鼓鼓地捶了几记床榻。难道母亲和哥哥问起,她要说杨静渊翻墙撬窗都轻车熟路了?她用手捂住了脸。
一套衣裙扔过来罩在她头上,季英英听到杨静渊懒洋洋地声音:“换好衣裳梳洗妥当叫我。”
她把衣裙从头上扯下来,门又咣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