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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了。大郎二郎媳妇,带着孩子先回去。”
杨静山心头一凛,看了眼东厢依旧关闭的房门,迅速地吩咐了下去。
杨石氏坐镇,乐风苑不消片刻就清静下来。她瘫坐在圈椅上,吩咐雪青道:“把柳姨娘请出来。”
东厢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柳姨娘仍然披散着头发,穿好了衣裙,用帕子堵了嘴被两名仆妇架了出来。她拼命地扭头回望,嘴里发出闷闷的哭声。
雪青上前扯出了她嘴里的帕子,痛哭声立时在厅堂里响了起来:“老爷!”
杨石氏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抓起案向上的香炉朝柳姨娘扔了过去:“给我闭嘴!”
香炉没有砸到柳姨娘身上,哐当一声摔在地板上。
“娘,爹倒底怎样了?”杨静岩才问得一声,杨静山已经走进了东厢房。他赶紧跟了进去。
柳姨娘被香炉落地声吓得清醒了点,她望着杨石氏,瘫跪在了地上,用手捂着嘴,肩头猛烈地抽搐着,发出低沉的哭声。
“老爷,是怎么去的?”杨石氏冷冷地看着柳姨娘。长发凌乱披散着,她像一支秋风吹拂的芦花,柔弱凄美。
回想着在东厢房里看到的一幕。杨石氏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她厌恶地望着柳姨娘。对,心里只有厌恶,却没有悲痛。二十年的冷落,已经让大老爷在她心里变得陌生。
柳姨娘的手仍捂着自己嘴,泪如泉涌。
“扶姨娘去西厢歇着,小心侍侯着。”杨石氏不想问了。她沉默地望着柳姨娘被架了出去,抬头看到兄弟俩苍白着脸走了出来。
“去请顾老御医来一趟。”
第150章 失手()
拿着石参军的名刺,凭着在益州府多年的名望。杨家的马车没有被巡夜的士兵阻拦下来,接了顾老御医回到府中。
掀了帐帘,顾老御医揭开了被子,细细看过杨大老爷的尸身后,叹了口气。
待他净了手,杨静山陪着他进了正厅。
杨石氏静静地看着他。
顾老御医轻声说道:“因酒助兴。暴猝。”
这句话让杨静渊兄弟羞愤地低下了头。
尽管已经猜到,杨石氏仍觉得这句话像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六十一岁的夫君酒后与小妾行房暴猝,真是丢人!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起身扶着雪青的手对顾老御医行礼,颤声说道:“请老先生替杨家保守秘密。”
“大太太请起。老朽省得。”顾老先生也觉得杨大老爷行事荒唐。年过花甲却不知检点,他拱了拱手,叹息着离开。
杨石氏缓缓站起了身:“将老爷的寿衣取来吧。”
杨静山忍不住说道:“母亲今天甚是劳累,由儿子服侍父亲……”
杨石氏扶着雪青的手慢慢走向东厢,声音落寞之极:“二十年没服侍过老爷了。娘最后一次服侍他了。大郎二郎,老爷的身后事你们兄弟俩去打点。老爷年纪大了,寿终正寝。”
兄弟二人含着泪应了。此时,没有人想起杨静渊来。
雪青令人打来了热水。杨石氏不假人手,亲手拧了帕子给杨大老爷擦拭身体。望着杨大老爷失去了弹性的皮肤,她喃喃说道:“二十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老爷来了。”
二十年前,杨大老爷正值盛年。精力充沛,气质儒雅。那时候,他意外遇到了柳氏。
时光如水,杨石氏已经由最初的心酸心痛变得麻木。从来没有和杨大老爷谈过。两人默契地达成了协议。家主之位和杨家的锦业庶务交给了才二十岁的大郎杨静山和二郎杨静岩,内宅中馈由杨石氏把持。他只要柳姨娘。
那时候,杨石氏还是中年妇人。她怎能不埋怨不孤单不寂寞?
“忍是心头一把刀。一忍就是二十年,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如今,又要习惯老爷不在了。”
“老爷,您走了。最后啊,还是妾身在服侍您。”
杨石氏将寿衣一件件给杨大老爷穿好。打散了他的发髻,用篦子一遍遍梳顺,熟练地挽成髻。她系好镶着碧玉的发巾,俯身下去,轻轻抱住了杨大老爷。紧闭的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来:“多谢老爷这么多年来都没在正院歇息。妾身已经习惯了您不在身边。您走了,妾身二十年前就当您已经走了。”
杨大老爷走了。儿子还在,孙儿还在,家业还在。杨石氏起身,抽了帕子擦了泪,疲倦不堪地说道:“去西厢房。”
一行人提着灯笼出了正房,杨石氏在回廊上站了会。西厢的灯还亮着,杨石氏叹了口气,下了台阶。
仆妇推开房门,杨石氏道:“你们都出去吧。”她只带着雪青缓步走了进去。
柳姨娘已经平静了下来,小声地啜泣着。看到杨石氏坐下,她跪了下来:“太太,老爷他……”
“我请了顾老御医来。他说老爷是因酒助兴。暴猝。柳氏,你今年虚岁才三十八,老爷六十一了。你对得起他吗?”杨石氏淡淡说道。
柳姨娘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杨石氏站起了身:“老爷宠了你二十年,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御医的诊断。二十年前我接了你进府,今天也不会为难你。”
她带着雪青欲离去。柳姨娘抬起了脸:“太太,婢妾想再见见老爷。”
这时陈嬷嬷走了进来:“太太,老爷的寿材已经抬进来了。现在就移灵回白鹭堂。孝服也发下去了。这是姨娘的孝服。”
她捧着孝服放在了案几上。
杨石氏脚步未停:“换了孝服去吧。”
柳姨娘重重地磕了个头:“多谢太太恩典。”
……——……
杨静渊在黑夜里奔跑着,风声呼啸而过。他真是后悔,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杀了晟丰泽。明明知道晟丰泽危险,他仍然大意到没有去宴席上提醒父亲。他要杀了晟丰泽。杨静渊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终于到了驿馆,他毫不犹豫越墙而过,落在了晟丰泽住的院子里。
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在夜晚极为打眼,才进院子就被南诏侍卫发现了。
“什么人?”赤虎拔出了腰间的配刀,指向杨静渊,“知不知道这里是南诏白王的住所?”
“晟丰泽!你给我滚出来!”杨静渊充耳不闻,朝着正房大吼道。
赤虎大怒:“我家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刀尖所指,南诏侍卫朝着杨静渊挥起了刀。
“住手!”正房的门被晟丰泽拉开。他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杨静渊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退下。”
“晟丰泽。”杨静渊看着他,突然冲向正退后的一名侍卫,劈手夺过了他的刀,一跃而起,狠狠劈向晟丰泽。
“保护主子!”赤虎叫了声,南诏侍卫迅速后退,挡在了晟丰泽身前。
杨静渊瞬间和侍卫们斗在了一起。
隔着人群与刀光,晟丰泽悠然说道:“杨静渊,你连脸都不遮掩一下就跑到驿馆来。抢了侍卫的刀,打算行刺本王。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不用本王动手,不消半刻钟,驿馆驻守保护本王的士兵赶到认出你来。明天你就在州衙大狱里呆着了。”
杨静渊像发狂的豹子不畏阻拦向前冲,盯着晟丰泽的眼睛一片血红:“你害死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杨大老爷过世了?今天晚上本王见杨大老爷还好好的。呀,真是遗憾。本王明天一定去家吊唁。”晟丰泽嘴里说着遗憾,脸上却挂着笑容。
是他,一定是他!杨静渊大喝一声,刀法一变,狂风骤雨般砍向南诏侍卫。
眼见一名侍卫被刀光笼罩,晟丰泽瞳孔紧缩,提住侍卫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顺手夺了他的刀奋力往上挡去。劈下来的刀震得晟丰泽虎口发麻,两刀相交,他被杨静渊狠狠地往下压着。
赤虎没想到晟丰泽竟然从侍卫身后跳了出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用力扔向了杨静渊。纸包打在杨静渊身上,一蓬粉末炸开。
刀上的力道突然变弱,晟丰泽用力推开,一脚将杨静渊踢下了台阶。
他将刀递给了旁边的侍卫,看着杨静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微笑着说道:“你放心,杨三郎,我不会这样杀了你。赤虎,报官……把他交给石参军。”
“晟丰泽,我会杀了你。你记着。”杨静渊说着手中的刀叮当落地,人往后仰倒晕了过去。
第151章 人情()
杨家白鹭堂已经搭起了丧棚灵堂。在杨石氏回去前,杨静山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内宅托付给了妻子陈氏和弟妹。
“娘,您回房睡两个时辰。这里有我和二郎。内宅交给素娘与弟妹,您放心便是。”杨静山安排妥当后,劝杨石氏去休息。
杨石氏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有儿子儿媳在,实在用不着她硬撑下去。她环顾着白鹭堂,看到换了孝服的柳姨娘跟了来,站在门口,目光一直往外张望着。她突然才想起杨静渊来:“三郎人呢?”
杨静山想起弟弟暴怒冲出乐风苑时说的话,再看到母亲苍老憔悴的面容,不忍再令她担忧,撒了谎:“我叫三郎去请道士了。”
三郎的师傅是青城山道观的,杨石氏并未起疑。她瞥了柳姨娘一眼,见她低下了头便道:“柳姨娘先回去歇着吧。天明后我会遣人唤你来跪灵。”
“是。”柳姨娘温婉地行了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杨陈氏与二少奶奶不等丈夫吩咐,上前扶了杨石氏。杨陈氏乖巧地说道:“夫君担心娘的身体吃不消,让儿媳暂时管着。就盼着娘歇足了精神,我和弟妹只给娘跑腿打理杂事,乐得轻快。”
谁都愿意听好听的,杨石氏此时却摇了摇头道:“中馈早就该交给你。如今老爷去了,大郎当家。娘可以不用管了。”
杨陈氏愕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一直猜错了?以为婆婆强势惯了,爱捏着权力不入。听婆婆话里的意思是,公公过世,她才放心把管家的权力交出来。婆婆这是在防着公公?
杨石氏没有再说话。她的确累了,躺下来阖上了眼睛,却没有睡着。老爷走了,需要宗族正式承认杨静山的家主之位,开祠堂写入族谱中。大郎任家主后,照杨家的家规,杨二老爷杨三老爷要正式搬出祖宅。腾出来的东西二路府邸要分给杨静山的兄弟。自己也要腾出白鹭堂给大郎夫妇。老爷早就立下了分产的遗嘱,一式两份。一份在自己手中。杨家报丧,族老们明天来吊唁时,会带来另一份遗嘱。
等到大郎正式继任家主,她就可以彻底放手,搬到退思堂晗怡弄孙,静享天伦之乐了。杨石氏迷糊中轻轻松了口气,沉睡过去。
然而没睡多久,她就被儿子的声音唤醒。
杨静山一脸为难地站在榻旁。
“什么事?”打了个盹,杨石氏精神明显好了许了。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扰自己。她示意雪青扶着自己坐了起来。
“舅舅来了。说一定要见您。他在书房。”
兄长急着见自己一定有紧要事。杨石氏嗯了声,穿好衣裳去了书房。
石参军一夜未睡,眼里布满了血丝,见到妹妹立时站了起来:“大郎,你去门口守着。”
见兄长越过自己吩咐儿子,杨石氏诧异无比。她遣了雪青离开道:“屋里就我兄妹二人。哥哥不妨直言。”
石参军仍然压低了声音:“杨三郎去行刺南诏白王被擒,人送到我手上了。依我看,白王没有将他捆送官府,是想送个人情给咱们。可他行刺一事涉及两国邦交。我若放了他,就留了把柄在那晟王爷手中。没想到我刚到杨家,竟然得知妹夫昨晚去世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三郎怎么去行刺南诏白王?”杨石氏骇了一跳,她扬声叫道,“大郎,你进来。”
守在门口的杨静山走了进来。杨石氏气道:“你不是说三郎去请道士了?他怎么会去行刺南诏白王?”
“娘,你听儿子解释。”杨静山见瞒不住了,不得不将昨天晚上杨静渊嚷嚷的话说了出来。他苦笑道,“三郎武艺好,我吩咐护院去拦人,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去找谁。如今看来,三郎是怀疑父亲死的蹊跷……”
说到这里,杨静山脸色大变,喃喃说道:“父亲的确去的蹊跷啊!”
杨石氏目瞪口呆:“大郎,你这话何意?顾老御医察看过,你爹是因酒助兴……你说明白点。”
“酒!”杨静山一向沉稳,现在静下心来回想,就察觉出了异常,“夜宴中场换了酒,是二伯父叫人新拿来的。爹很喜欢喝。我们也喝了。此酒……饮后精神振奋,浑身如沐暖泉。”
石参军也想起来了:“的确如大郎所言。饮后感觉浑身充满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