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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底下好乘凉,即便是盛夏,也没有人真正敢到这里乘凉,这是一处凶宅。
十年前,这里住的是一户官家,家中的老爷官位不高,却因为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而在帝京颇有名气。
求亲的人每日都排着长队,保媒的婆子几乎快要将门槛踏破,就连宫里都隐隐传出意思,想让官老爷的女儿去选秀。
官老爷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高门大户,这样不仅对自己的仕途有帮助,女儿未来也能衣食无忧。
却不想,一次偶遇,女儿喜欢上了国子监的一个穷书生。
官老爷盛怒,那穷书生实在家境清贫,连媒钱都拿不出,女儿嫁过去岂不是糟蹋了?
官老爷暗地里将女儿许给了侯府,侯府凭借自己的实力暗地里给穷书生使绊子,穷书生被撵出了国子监。
官老爷没有料到,穷书生一时想不开,竟然一头撞死在了他家门前。
女儿得此噩耗,竟然也随之吊死在了古树上!
至此,宅子就开始闹鬼。
官老爷府上的人相继去世,只剩一个姨娘,姨娘最后也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宅子荒废下来,周围住的邻居一到夜里就会听见男人和女人的呜咽声,还有人自称看见官小姐穿着白裙在古树上跳舞。
一晃好几年过去,府衙按规矩接手了这处无主的宅子,并且挂出了售卖契约。
闹鬼的宅子谁敢住啊,就算是价格便宜也没有人敢去沾这晦气。
一晃的又是两年,也就是四年前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将宅子低价买了下来。
重新加高了墙头,刷了朱门,还在门口饲养了一条大黑狗。
没有人见过院子的主人,似乎院门也从未打开过。
如果不是那条大黑狗还生龙活虎的,人们还以为院子的主人被女鬼吸了魂。
这一天,有人来到了院子。
门口的大黑狗凶神恶煞地站了起来,正要扑上去,又突然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尘封已久的朱门被推开,又关上,只是几个呼吸间,谁也没有看见,黑漆漆的院子里挂满了的白骨残骸。
许战源的身体依旧虚弱,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古树枝桠上挂着的白骨,风一吹便撞击发出闷闷的响声。
他皱了眉:“不是让你把这些都处理了吗?”
最里面的房门嘎吱开启,驼背老人缓步走了出来。和四年前相比,蛊老更显沧桑,黑『色』的布满老人斑的手全然没有生机,仿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蛊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淡淡瞥他一眼,嘲道:“大黑狗也被你下了蛊?许战源,你是不想看见明年的太阳了?”
许战源沉了一下,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一丝笑来:“生死有命,像你一样活成尸体了还赖着。成日拘在这房子里,连光都见不得,苟延残喘,有意思吗?”
蛊老阴冷的眸子缓缓扫过他毫无血『色』的脸,一个字也没说,弯着腰往前走,走到大树底下阴暗的角落,认真地凝视墙角种植的植物。
因为缺少养分,那些植物全都蔫蔫的,有些叶子开始变的焦黄,至多再有个几天的时间,这些植物全都会枯萎。
蛊老心情很糟。
沿着花坛走了好几圈,每一株植物都十分认真地查看,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快死了。”
许战源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旁边的石椅上坐下。院子里的视线很暗,天空亦是灰蒙蒙的,闷闷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他默然了半晌,才开口:“福晋已经在准备了,耐心等着吧。”
蛊老哼了两声,没有答话。
门外传来大黑狗的吠叫声,伴随着『妇』人粗鲁的骂咧声,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许战源的额头皱了起来,严肃道:“我建议你换一个地方。”眸子看向老树上的白骨,静默了一会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府衙已经在『插』手了,巡防营和禁军的人都不是好打发的,刑部可能也会动手,他们迟早会找上你。”
蛊老浑浊的眸子僵了一下,旋即冷笑起来:“我要是被抓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这话有些玩笑的意思,许战源没有回应他,只说了句“开始准备吧”便缓步朝朱门走去。
门被推开,关上,伴随着狗叫声,一切戛然而止。
……
朱啸之从峻州回来,带了很多证据。
沈家和府衙勾结的铁证,沈家以权谋私,苛待百姓,甚至……还暗地里贩卖食盐!
皇上盛怒,一张圣旨,沈家满门『操』斩。朱啸之还带了一份证据是有关当年李家冤案的。
只是这份证据直接被皇帝销毁了。
贵为九五之尊,真命天子,是容不得自己有污点的。
锦绣听到这消息,只是冷冷地抿了嘴角,并未有多少感伤。
李家想要翻案,很难。
皇帝在位一天,李家就要背负一天骂名。好在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总有那么一天,她会让皇帝低头,让皇帝在世人的面前承认,李家是肱骨之门!是宋家皇室欠了李家!
与此同时,洛神国再次卷土重来,大规模地朝启国开战。
洛神联络了周围的附属小国,以大启半块疆域为筹码,和另外一块大陆的强国联手,换来了大批的重淄兵器,全面展开了进攻。
战争一开始,洛神就凭借强大的武力,轻松拿下大启五座城池。再加上新年各藩王将领都汇聚帝京,边陲没有猛将坐镇,大启更是军心涣散,不堪一击。
第673章 打水()
边陲告急,却没有一个王爷主动请缨。
皇帝也没有颁布旨意,虽然大臣们都在轮番让皇帝早下决定,皇帝却都置若罔闻。
就在这节骨眼上,帝京居然爆发了疫情。
疫情是从贫民区开始的,逐渐往城中蔓延。
等皇室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上百人丧命。
从发现感染到疫情爆发,整个周期大概只有五天。
感染疫情的人最先的症状是双目通红,然后全身红肿,接着皮肤开始溃烂,直至悲惨死去。
皇上派了太医去处理疫情,非但没有找到疫情根源,其中一个太医居然还被感染了!
一时间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大批百姓试图逃出京城,却被守城的士兵阻拦在城内。
目前出现疫情的只是帝京,万一有人将疫情带了出去,祸害了周边郡县,那将是整个大启的灾难!
于是,皇帝下令封锁城门。
惶恐的人们皆是不可终日,不知是谁说了句草『药』可以预防瘟疫,百姓们就发疯似的往『药』铺涌。不管那些草『药』对疫情是不是有作用,人们都疯狂地抢夺,直到将城内的几个医馆搬空。
街道是空旷的,害怕感染时疫,人们都选择待在家里。城内的高门大户甚至会每日三次地往朱门上泼洒食醋和石灰。
即便如此,死亡也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尸体被成车地搬运,裹上凉席,撒在石灰,快速拉到城外焚烧。
云曦这几天终于消停了,可能是怕两个孩子感染时疫,好长时间都没有带到锦绣的院子来。
木婂坐在廊下做绣活儿,不禁打趣:“她天不怕地不怕,终于还是有担心的。也好,这院子总算可以清净清净了。”
锦绣看了眼她手中正在缝制的小孩子夹袄,没有点破,只是略微点了头,道:“我要出去一趟。”
木婂愣地放了手里的针线,惶然道:“小姐出去做什么?奴婢准备了很多食物,足够我们吃很长时间的。外头不安全,万一……”
锦绣笑:“没事的,我要是都感染了瘟疫,这帝京每个人都逃不掉。”
木婂知道锦绣跟随乔先生学医的事情,细细想了想,虽然担心,却拗不过,只好不断叮嘱,让她万万小心。出门的时候非要她戴一个斗笠,还让她不要和旁人接触,办了事就赶紧回来。
婆婆妈妈啰嗦了许多,锦绣总算抽身出了门。
街道上人烟寥寥,甚至许多铺子都关了门。
人们都行『色』匆匆,脸上少了平日里的温和,多了谨慎和戒备,每个人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锦绣走了一会儿,便将斗笠取了下来,路边上一个小孩子痛苦地蜷缩着,他双目彤红,身体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
锦绣走了过去,路边来往的行人全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街道另一头,还有个婆子喊她“别去!那小孩感染了瘟疫!”
锦绣充耳不闻,行人们只好『露』出惋惜的神情,然后如避洪荒猛兽般远远地跑开了。
小孩是被遗弃的,穿的很破旧,一张笑脸冻得彤红,瞪着『迷』茫恐惧的大眼睛看锦绣。
锦绣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小孩点头又摇头,泪水唰地就流了出来:“娘亲……娘亲不要我了。”
锦绣依旧微笑,细细地安慰他:“娘亲不是不要你,是要历练你,让你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小孩『露』出不解的神情。
锦绣问他:“想吃糖吗?”
小孩愣愣地点头。
锦绣的掌心便出现了一颗白『色』的糖丸。
小孩子很犹豫,最终因为太过饥饿禁不住糖的诱『惑』,怯生生地从锦绣手里拿起来,然后飞快塞到了嘴巴里。
接着『露』出满足的微笑来。
锦绣也笑:“回去吧,你娘亲肯定做好了饭在等你。”
小孩子还是很犹豫,胆怯地问她:“真的吗?”
锦绣点头:“没有哪个娘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小孩子突然『露』出释然的笑来,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然后飞快地朝远处的胡同跑去。
周围行人都如同看怪物般看锦绣,锦绣什么也没说,缓慢沿着街道朝远处走去。
谁也不会知道,那个红眼睛的小孩子在跑了一段距离后,突然猛地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哇地一下子吐出了好大一摊东西。
小孩子很害怕,可是他记得锦绣说过的话,没有哪个娘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便壮着胆子,迈着小脚,欢快地朝家跑去。
破旧的屋门外隐隐能听见院子里夫妻的争吵。
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不去,我去!他还那么小,你就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吗!”
男人显得很是无奈:“你、你以为我就好过?怎么办?万一也被传染了呢!”
女人怒骂:“小花和小江都是我们的孩子,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你这黑心肝烂肠子的,滚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隐约有小女孩的哭泣:“爹爹,我们去找哥哥好不好,小花不怕,要死也要死一起。”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屋门被打开:“好,要死一起死!”
然后一家人愕然地发现,小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外,一双眼睛满是泪水。男人一把将小江抱了起来,父子俩痛哭起来。
小花也哭了,女人却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冲上前将小江夺过,然后认认真真上上下下地打量小江,惊呼起来:“当家的,你看,小江的眼睛不红了!”
……
贫民区之所以是贫民区,不止因为房子破旧,更因为水源匮乏。
城外引进来的水,大部分都供给了主城,贫民区这边只能依靠街上的两口井水过活。
每天井边都会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需要将井水挑回居住的院子,来供给一天需要的水源。
虽然时疫爆发的已然非常严重,人们还是必须去井边。相比街上的空旷,这里显得很是热闹。
只是与平日里相比,人们都安静起来。显然有人打招呼说话,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打了水就迫不及待地离开。
锦绣穿过长长的队伍,走到井边,打水的姑娘正想呵斥让她去后面排队,又瞥见她漂亮温和的脸蛋,当下愣了愣,语气缓了几分:“你……打水吗?”
锦绣摇头,又点头:“口渴了,能否给我一瓤水喝?”
第674章 姑娘()
姑娘犹豫了一下,很快从水桶里舀了一瓜瓤给她。
锦绣道了谢,接过瓜瓤,然后直接将水倒在了旁边的青石板上。
年轻的姑娘气急,正想呵斥她不知好歹浪费自己辛辛苦苦打上来的水,却突然看见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瓷瓶,瓷瓶倾泻而下,红『色』的血『液』飞快落到青石板上。
血和水混合在一起,隐隐的似乎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年轻的姑娘吓得后退两步,周围排队打水的人也都愣住了。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