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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康,我从不曾直白的告诉你什么大道理,但这回,当真是只有这八个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然而,杨康仍是那般固执的盯着徐哲,漆黑的眸中带着两点猩红,他的嗓子干哑,好似被磨出了血,字字道:“姐姐,你,还是要走了吗。”
徐哲终是叹气了。
他扫摆而跪,单膝触地,他伸出手,触在杨康被他一掌震裂的右胸口。
女子的指尖极冰,好像刚刚从万年不化的冰柜里出来,凉的杨康浑身一抖。
他顺着徐哲触及的位置,低下头,看向他自己,一片红色蔓延的胸膛。
他低声说:“刚才那一掌,姐姐不是要试探自己的功力,而是为了制我限我。”
徐哲点着杨康的胸口,静默片刻,启唇道:“不止,我摸了你的人。皮面具,所以我中了毒,而我的手,却又确确实实的触到了你卸下面具后的脸,所以,我自然也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杨康一怔,又苦声道:“是那绿色的药膏原来不止是为康儿卸掉那人皮。面具。”
徐哲默认。
再去问徐哲如何猜到他今晚会动手,已经毫无意义了。
徐哲却主动说道:“这毒,若不特意触及特定经脉,十二个时辰过后,会随着汗液而离开你的身体我方才告诉你的卸皮配方,却是没有错的,只是我给你用的这种,我又额外加了些许东西。”
杨康闭眼苦笑,说到这里,他哪里还不知道,只要他不出手,定然相安无事,而他出了手,所以这“防患于未然”的毒,和刚才姐姐拍到他胸口的那一掌是了,若姐姐中的不是让人失去内力的十香软筋散,内功健全的姐姐,定然能在特定经脉处来上一掌;而就算姐姐中了这出人意料的十香软筋散——或者类似的其他东西,姐姐知他性子,只要没了生命危险,肯定会苦肉计的卖弄一番,姐姐若打他一掌、踹他几脚、甚至扇他巴掌,他都绝对不会躲着、避开,是以,触及经脉此事,也绝对不难。
杨康狠狠的咬住唇,喉间发出几声哽咽。
徐哲叹了一声。
“杨康。”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唤一声“康儿”,“若你当真留下我,你又待如何。”
杨康流着泪道:“我我什么也没想”他忍耐几声,呜咽道,“我只是不想你走我不想你走你从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带着我,你陪了我那么多年,你教了我那么多,姐姐我不想你走我真的不想让你走!”
他痛苦的仰起头,月色、树影、眼前的人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尽数都变的扭曲模糊:“姐姐,康儿做得不对,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的族中有什么事情,康儿都帮你你你走的话,不要一走就是二、三十年好不好不,二、三十年也没关系,只要姐姐你别音讯全无只要你别音讯全无哪怕一年一封信,过年一声好姐姐,二十年太久了,三十年太长了,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徐哲鼻子酸了酸。
杨康这事,做的不地道。
但这种事,本来不应发生。
“杨康。”徐哲轻声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杨康哽咽道:“一、一十有六”
徐哲笑了笑,缓缓的拍了拍他的头:“十六岁,不算大,却也不小了。”唉,不知不觉,他也是能对别人说出这种话的“年纪”了。
手掌扫过大地,哪怕内力暂失,却是掌风仍存,不过抚掌一扫,便清出了小片空地。
杨康双膝跪在地上,徐哲也不顾形象了,干脆就地坐了下去。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和杨康说话了在“射雕”的世界里。
“杨康,十香软筋散非同小可,若我不是早有准备,定然会中技于你。”
“我上头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哪怕你生在大金,也定是自小听过。”
“你出身富贵,长于王家,自小仆人无数,唯你是从这八个字,你之前不理解,或许今后也不打算理解,但我还是想再对你说一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为人。”
虽然,这话,他好像是最没资格说的一个。
如此说来,他早已不是人或者总有一天,失去资格称为人吧。
心中这般讥讽的笑着,徐哲就不由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轻声道。
“杨康,你曾对我道,若将来他日,当真乱世再现,战火纷飞,你所求为何?——不过是携你父母、带你爱人,隐蔽丛林,避而不出。”
“是问,战火席卷日,你欲救你父母,我却圈着你,道:我从小带你,教你养你,说是你的小半个娘亲也不为过,如今你却要一走无信,你怎能离开?——你作何感想。”
杨康干咳两声,却是诺诺道:“这不能一概而论,我只是离开去接父王娘亲,而姐姐你却是要离去好多、好多、好多年”
徐哲摇头:“哪有不一样,马蹄之下,冤魂无数,真到了连大金都倾覆之日,加之你父姓完颜,你以为‘救人’是那么好救的?说是去而救人,哪怕一去不归,也只是寻常事情——我为自己,不想你送死,因而阻你;我为你着想,不想你应许送死,因而毒你——杨康,你作何感想?”
杨康闭紧嘴巴,低头不答。
但徐哲只是看他两眼,就知道他的心思未定,哪怕他说了不少,怕是仍然在心中愁苦,想着,他的婉儿姐姐要走了,怎么办,如何办,无法办。
“罢了,你当下也听不进去。”徐哲摇摇头。
杨康听罢,急忙抬头,神色匆匆,眸中满是焦急。
再一次的,徐哲抚上他的发,轻轻的压了压:“康儿杨康,哪怕你至今为认,在我心底,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是我唯一的徒儿。”
杨康双瞳睁大。
徐哲叹道:“我早有防备,所以你伤不到我,但若换了我之外的任何人,杨康,你这般做法,你应也知道,是我最最瞧不上的。”
杨康面色挣扎,他想埋下头去,却知道大势已定,姐姐必走不可,因此,哪怕一时片刻,都强迫着自己要注视着眼前女子,哪怕哪怕在这双清冷好看的眉眼里,看到了对他的鄙薄厌恶之色。
徐哲继续道:“你并未伤到我,我便不在意这事。”
杨康不太明白,他以为姐姐定然讨厌死了他。
然而,徐哲话锋一转,眸中厉色上染,厉声道:“然而,杨康,若你再做这般事情,别说二、三十年太长,就算二十年后我再入中原,也绝对不会再去见你。”
杨康收声。
徐哲冷笑一声:“是了,哪怕你做了类似的事情,我也无法知道,但你想不想赌,我是否真的没渠道知道?”
这思及徐哲家族之隐蔽,势力之复杂,一时之间,杨康竟然不敢妄下断言,而且
杨康攥紧拳,胸间闷的几乎要死掉一样。
而且,就算姐姐只是孤身一人,他也不敢这么做了,让姐姐再度生厌的可能一丝一毫也不敢了。
徐哲料中了杨康的心思。
杨康这种人,若第一次做了“坏事”,这坏事成了,却未得到足够惨痛的教训,他自小放肆惯了,这“乖巧”二字,也不过是在“婉儿”面前才有所表态,是以,他尝到了甜头,便会做第二件、第三件、乃至第四件
无人可说他错,无人敢道他不对,教训不够惨,不足痛,亦无法让他缩起手脚,蜷于袖口衫中。
杨康的胆子很大,他自小就无法无天惯了;杨康的胆子也很小,因为在大多数时候,他的胆子是大的。
已然坏事暴露,惨遭失败的小王爷,只要他还真心实意的在意“婉儿”一天,就绝不敢赌第二次。
徐哲扫扫下摆,扶膝而起。
杨康双膝跪地,两手支地,仍然没什么力气站起来,只能用眼神紧紧的跟随着那青色的苗条背影。
他看到姐姐走到了拴住马匹的繁木前,勾下属于自己的那个包袱,掀角打开,从内部掏出了两封信函。
然后姐姐手拿信封,那般微垂着头,黑色的发落在她的耳畔,面色不明的沉吟良久。
徐哲盯着手中的两封信,的确陷入了迟疑之中。
这是他在离开桃花岛、再奔大蒙前,于黑夜客栈中所写下的信函。
信函正面,一封署名杨康,一封只字未有。
他盯信良久,最终,却是双眼一闭,将信又收了回去,然后又走到了杨康的身边。
杨康小声的问:“姐姐你拿着的是什么?”
徐哲淡淡道:“是信那信,我在四十余天前就已写好,本想在我离去之前,将两封信皆交予你手。”
杨康愣神,急切道:“那我——”
徐哲冷然道:“今夜之前,我是那般想的,而现在”眸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徐哲摇了摇头。
这当是最后可留下的“信物”了,杨康急道:“姐姐,你相信我,我我——”
徐哲不是在装,他是真的改了主意,沉声摇头:“杨康,这就是我说的,做任何事前,势必要竭己所能,做到事无巨细,考虑己身、考虑他身、乃至考虑无关之人。”
“你如何能成事?成事之后,又当如何?”
“若事不能成,事失之后,又会怎样?”
杨康死死的盯着那远处的包裹:“会,失去姐姐给我的信两封信。”
徐哲:“”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是吧。
小哲很烦了,同样是十六岁,怎么当初没觉得师弟师妹们有多烦人?
这个问题一出,小哲便回过味来了。
唯一的不同师弟师妹们的师父是黄药师,而杨康的师父,是自己。
徐哲:“”也对,说到底,都是他把杨康本来的轨迹给带偏了,虽说这人本身的命数也算不上多好,然而,那也是他人的人生,不是任何人应该参与改变的。
对于杨康,终是他插了一手,这就让徐哲在最初之时,就一直在心间深处,存了几分愧疚。
他有把握,他的插手,能让黄药师过得更幸福——师娘未死,黄蓉父母俱在,合家欢乐。
然而,徐哲没有把握,他的横来一脚,会将杨康的命数,扭转到什么程度,是好?是坏?若是坏,当然就是他的罪过。
已知留不下徐哲,杨康便开始在那边念念有词的,念叨着徐哲的信。
徐哲却是真的不能把这信给杨康了。
信有两封,徐哲本是想叫他,当你觉得你能打开的时候,你便打开它。
第一封,署名杨康,除去交代诸多琐事,最重要的一条,则是让他带上第二封未署名的信,去那桃花岛,找那黄药师。
而第二封信,实则是徐哲想以杨康之手,交给黄药师的信,其中内容较为繁杂,除去与“徐哲风”和“婉儿”相关的一些,剩下的,却是能让黄药师以桃花岛开派人之位,认下杨康这桃花岛的第一个徒孙。
徐哲知杨康品行,知杨康对“婉儿”执念,若在二人分离之前,杨康当真能不做蠢事,他便想,杨康好歹是长大一点了。
然而,杨康选择了做蠢事。
是以,徐哲断不会再将这信给予杨康,杨康心思不定,如何能让他再去“害”黄药师?
哪怕只是可能也不行,哪怕现在的杨康如烈焰扑水,熄了火光,万不敢赌,不敢再做可能让“婉儿”生气——也、不、行。
可能对桃花岛有害之事,但凡一丝可能也绝对不行,这一小步棋,哪怕事后可能要再废周折,这费了,就暂且是费了吧。
而且,本想于现在就对杨康坦然,他其实并非女子的事情,如今看来,怕是也要等到二十年后,才更为合适。
唉,算了,给黄药师的那封信也算了,既然杨康现下这个样子,那封信,既是用不到,也是无法用了。
唉。
夜色渐渐过去,月色逐而隐匿。
杨康不住的请求着,他已彻底绝了让徐哲不要走的心思,却仍是垂求着那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信件。
终于,挂在天上的明月彻底的消失了。
天际的尽头泛起了鱼肚的白色,晨曦初升,露水萦头。
杨康的嗓子早已说的破了。
徐哲只是静静的坐在他以掌扫出那片地方,静静的,静静的,听着杨康越发沙哑的一字一眼,看着远处的朝阳初露。
他拍了拍染上晨露的青色下摆,终是站了起来。
杨康瞬间收声。
徐哲负手而立,背对杨康。
晨曦自东面而朝,青色的衣衫是暗的,世界是明的,勾勒的那苗条人影更为的鲜明刺目。
“杨康。”徐哲忽然问,“你恨我吗。”
杨康咳出了血,摇头说,哑声道:“不恨,姐姐不恨康儿就是最好的了,康儿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