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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面容沉寂在烛光晦暗的光影下,嫣凝看不清他的眸光,她挽住他的手臂,想拉近二人的距离,门口处却传来赵兴的声音。
“将军,人马已经点好!可以出发了!”
第151章 守口如瓶()
主位两侧的高颈木台上放置着两盏青花烛台,底座一圆盘,中层连有一瓶颈柱,托着上层。白色的圆烛已近燃尽,露出顶层插钎的尖锐头,凌光闪着。青花烛台绘着色清艳花卉、涟漪波浪,承起富察府剔亮的白烛,这原是令人顾盼的。
但木台由上至下漆着砂红的光面,更沉得青花烛台上昏黄昏红的烛焰突兀。青花烛台是福康安前日才命人送来建功斋的,拢共得了四盏,两盏送去了牡丹堂,两盏送来了建功斋。嫣凝当日就思绉着该换个台子搁置这罕见且价值连城的青花烛台,但府里库存没有她中意的台子,她简易描了台子的模样给了管家着人去做。
现下不过一两日,嫣凝思度着,许是年近除夕工匠手上活计多、兼顾不暇。可是转念一想,春樱苑前日晨起递的圆木榻上短案几的图案,中午领了府里的银子,晚上管家便命人送了物件去。
想着这些,嫣凝竟有些失神,挽着福康安臂弯的手有些空落落的。
烛焰顷刻高涨,因风倾斜着,似一条生猛的毒蛇吐着芯子。无灯罩压制,竟把一面白如霜降的墙壁灼了油黑的痕印。
嫣凝的心有一下没一下的随着烛焰跳着,它可起舞,扭转空幻的腰身。嫣凝的心却似落入清冷潭水的硕大石块,只噗通一声,溅起了白洁的水花,再无了动静。
福康安的眸子依旧沉寂着,嫣凝却畏惧这样的他。如若打骂两句,她也认下这罪孽,如何惩戒她,她皆不会心生怨意。这份寂静冗长令嫣凝若跌落云端无可依附,慌乱中抓了一手的荆棘,松开即丧命,不松是撕裂掌心的痛楚。
二人就这样的僵立着,门外的赵兴也知趣的只呼唤了一声,便似远去了般。嫣凝知晓,无福康安的命令,赵兴可在外面冻成冰柱,也不会离开门庭半步。
直到嫣凝握在福康安臂弯上的指节酸楚,他依旧纹丝不动,似被点了石化的穴位般,只有一双眸子盯着欢呼雀跃的烛焰。嫣凝在那空洞的眸子中,竟然找寻不到自己的身影,她在手上加重了力道。即可便后悔了,陪他在这里伫立到天空白亮又如何,总好过他现在离去追逐香儿他们。
果真,福康安缓了神色过来。
“我自认为在外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京城府院可保你们衣食无忧、荣华富贵,我只求家宅宁和,人丁兴旺,殊不知你们所求并非我想。可是踏遍整个北京城,有多少女子愿进富察府!为何进来了,却一改初衷,我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亦或是错看了你们初对我的情意!”
话语淡淡铺展,条条罗列嫣凝耳畔。
嫣凝第一次见他不皱眉说出这样痛心的话语,细白的额头一马平川。如湖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如何敲凿都透不出一滴湖中清水。
这话语意指频频害人的夕盈,也指与其他男子瓜葛相连的嫣凝,更指远离京城的香儿。
他的妻妾不多,在京城这般繁华喧嚣之地,算是清静寡欲之人。嫣凝双眸落下两行清泪,福康安的话说的直白,令她颜面无存。
她松开了一直握在福康安臂弯上的手,后退一步,清晰的看到了他此刻的样态。她做下的事与当众掌掴他脸面有何不同。
福康安臂弯上无了压制之物,面无表情的转身扯起长袍离去。因门外守帘的丫鬟被赵兴撤去,他用另一只手掀开门帘,眼神碰上守在门外正担忧往里面望的竹香。威冷的令她立即垂首,小步走进厅堂。
庭院深寂如水,淡薄的月色倾泻而下,前方的一切都如铅云遮盖般,笼着深深的灰色,看不真切。
福康安的脚步走得很急,身后的赵兴来不及为他披上披风。二人一前一后刚走到院门处,就听到厅堂传来竹香的尖叫声。
“血,血,来人啊,快去请大夫!孩子”
听不清竹香后面尖叫的是什么,福康安便大步转身往厅堂跑去。
嫣凝依附着竹香的身体半瘫在地上,脸色比悬挂在枝桠上的冰凌还要透亮。冬日里女眷的衣裙上总是缀着一圈白色绒毛,嫣凝身上是京城中时新的汉家与满家混风而制的中长旗袍,及膝,上可代旗袍,下可略纱裙。
无裙摆遮挡,嫣凝下穿的珍珠白裤已被嫣红的血色染就,连带着长及膝下的银白绒毛也被染红。在她身下逶迤展开,竟似血洗残阳。她一双明媚的眸子半阖着,娇弱似冬日里受伤的白狐。
福康安抱起她,对门外守着赵兴吼道:“去把候守在府中的大夫请来!以我旧伤发作去宫中请太医!”
跟了福康安数年,赵兴早已能从他的语气急缓得知事态严重与否。如今这样声高且急的吼声,他便不喘气的跑着去前院揪了睡梦中的大夫往建功斋走,路上吩咐紧随而来的管家去李太医在宫外的外宅以将军旧伤发作请他前来。
京城中征战四海的将领多数都有难以祛根的旧伤在身,平日里与健壮之人无异,若遇上阴雨绵绵、雨雪霏霏,那道道沟壑蜿蜒般的伤疤下藏得是祸患疾首。得潮湿阴霾呼唤,痛楚可一袭袭卷破人的意志。
皇上深知将领身心苦楚,便下旨太医院众太医,出了宫苑可随意由内城将门世家登门请医。
以富察家的家世地位,可进宫请太医院首也是无妨的,但赵兴明令了管家去请城中有外宅的李太医。今日富察家诸事惹人心生困惑,福康安日前频频进宫招太医多半是因老夫人尚在病中,此次突兀的以自己旧伤发作请宫中太医。
福康安在朝中已和十五贝勒神貌离合,前些时日又大张旗鼓请旨贬斥了他的近臣,如今十五贝勒正愁无处揪出福康安的劣迹。这番声张的去宫里请太医,少不得又要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到十五贝勒处。主子担心主子,可犯糊涂。他赵兴是奴才,可犯不得糊涂。
除夕前几日的天冷的异常,李太医虽不愿深夜前往,却无奈富察府龙宠极盛。日前,皇上听任福康安之请,贬斥十五贝勒近臣的事,早已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于是李太医对富察家的人更加不敢怠慢。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虽无顽疾在身,却也银发满鬓。宫中表面看似静如春水,实则湖底波涛汹涌。四个皇子中,已有三人封了贝勒,唯独十七阿哥永璘因年岁幼小,尚只阿哥之衔,却深得皇上钟垂。
福康安与和讶晃∽蟀蛴冶郏桓銮捉灞蠢眨桓鍪枥氪蜓故灞蠢铡5噬鲜ヒ猓词瞧诟?蛋驳摹9使腥硕允灞蠢盏奶炔煌纠嘉С」槔粗竽前阕匪娣畛小6吮蠢找蛲燃彩コ杵氖ⅲ钊四岩员b其圣意。
十一贝勒依旧醉心书法,偶得皇上夸赞不过少数。十七阿哥因年幼常伴皇上身侧,最得圣心眷顾。
皇宫之中上至太后嫔妃下至宫娥太监都在揣测圣意,一朝新皇登基,若不能得新皇垂目,他们的日子比起迁至冷宫别居的太妃、太嫔,只是多了一份听命行走的自由罢了。
富察家乃是将军世家又是皇亲国戚,故多数宫人都在盯看着福康安与福隆安的抉择。
福隆安自金川之役归来,身体大不如从前,连朝事都多称病。福康安除摆了十五贝勒一马威,对其他皇子并不过分亲俯。
李太医久居深宫,时常为各位娘娘、小主诊治胎位。对嫣凝此番劳累伤身,引起小产之兆,称不得妙手回春。也只是几根银针,一副药房便稳住了她的胎气。
待嫣凝胎气稳住,李太医携了药箱,正欲离去。却被福康安出声拦住了,他一身赤红长袍在昏暗烛光与昏白天色杂糅下,带着一股戾气,令李太医惴惴不安的跟着他往厢房的书房走去。
书房长久未用,更无地龙,被晨曦的冷光一照,冰冷之气眼眸可见。
福康安单手束在身后,背对李太医,“夫人有孕之事,还望李太医能够守口如瓶!”
寥寥数语,李太医虽不明切福康安内里之意。但在皇宫伺候多年,他早已养成习性,对主子晦涩难懂之事,他照做即可,不必知晓其意。他颔首点头,“下官谨遵将军之言!”
他眼见福康安单手一挥,便唯唯诺诺的离去。刚出门,就遇赵兴托着一盘金光灿灿的元宝候立在门外。他原想在福康安处因嫣凝的胎讨个彩头,不想收富察府的金银,可如今这元宝更是他的保命符。他把元宝敛入药箱之中,急急离去。青天白日,透着寒气,竟湿了头上的貂绒帽子。
嫣凝苏醒已是除夕午后,她依稀记得昏厥之前的事,却怎么也连串不起。想起游远之与香儿惊慌之中起身,却因小腹处的隐隐作痛又躺了下去。
她这一动,把端着汤药的竹香惊的掉了托盘,连忙跑上前扶着她。
嫣凝瞧着竹香急红的鹅蛋脸庞,细长的眉蹙在一处。她有些不解,“我只不过是想起身,你何故紧张至此?”
第152章 清莲芃叒()
窗外雪声飒飒,仔细辨听却带着琵琶、古筝、萧笛等丝弦管乐的醉人之音。嫣凝方记起今日是除夕,那些请来在晚宴缓情的乐器房女子定是在做最后的调音。
冬日昏沉的极早,眼下的时辰,富察府的家眷怕是已在徐徐入座西院的宴客厅堂蓼茵阁。
竹香跪在下面,双眼直盯着嫣凝放置花盆底鞋的榻基。榻基上雕琢鸳鸯和鸣恩爱之戏水花纹,情长之意令人羡煞,曾几度她觉得福康安与嫣凝便是这样一对百年修好的鸳鸯。
她不明福康安的话意。
昨夜,星辰迢迢笼在一团冷月之中,建功斋伺候在嫣凝近身的下人都被福康安威吓禁言。嫣凝怀有身孕之事,不可告知她,若谁人闲言碎语呼至口外,那便把身家性命抵押于此。
字字凿着,语锋锐意冰冷,无人敢抬首看福康安是何种神情。竹香亦不敢看福康安面容,猜度他的心思。
“夫人昨日劳累伤了元气,太医嘱托奴婢要照看夫人不可再伤了底子,否则这病气怕是要延至来年春日了!且将军说,您可在建功斋修养,今日不必去西院蓼洇阁。他晚些时候再来瞧您!”
嫣凝原不想去这次的阖家欢宴。
福隆安因公主仙逝无缘宫中宴席,定是要携家眷前来给老夫人请安求岁。而福长安及旁支陨落家眷也会赴宴,富察府旁支他系一年一次的聚首之日,便在除夕。
对于嫣凝这个未曾一观的将军夫人,多数家眷多会私下对她闲语纷纷。嫣凝不想去沾惹那些不畅快,可老夫人说后院无首,别人定要耻笑。福康安此番话语,是解了嫣凝心中的忐忑惶恐。
但竹香言辞闪烁,低垂眼眉。令嫣凝心生疑问,昨日她昏睡之前,耳中隐约传来她的尖叫,“血,血,来人啊,快去请大夫!孩子”
她的手不由得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垂了一点头,追上竹香的眼眉。“我好像听你说了孩子?”
嫣凝语气虚浮,生怕引了自己心中的希翼,却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夫人近日总不思饮食、口味不同先前,且信期迟迟不至,是奴婢暗自猜想的!昨日太医说,夫人是忧思过滤上了脾肺肌理,才至信期一再推延。”竹香把头埋的更深了,握着帕子的手深陷肉里。
福康安原是要把她换去别处,她与嫣凝最为亲近,少不得要露出马脚。是赵兴为她说情才留下她继续伺奉在嫣凝左右,福康安一番威吓之语字字又重复于她。
竹香话说的言辞恳切,嫣凝半假半真的听进耳中,虽心存惑然,也随着窗外一声长一声短的鸣奏声消散。长短协奏下,传来丝丝轻音绕于嫣凝耳畔。
她本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不过闲寂陈日,得一趣味解心中苦闷,她倒也细细听进了心里。
辨不清是筝还是琴,嫣凝只听得忽而悬天落雪,忽而花开三月,心亦随着这样的曲调荡漾着寥寥情怀。
不顾竹香的阻拦,也顾不得像撒帐子般落下的鹅毛大雪,嫣凝便出门找寻丝竹之音源。
雪花初落,还未及掩住府里经纬缠绕的青石板。嫣凝的花盆底踏上去,倒踩实了虚飘的雪瓣。
她绕过池水结冰的水上凉亭,沿着抱夏徐徐而行。在东转角一处废弃的廊檐处,看到一女子在弹奏。旁边的几株青松已落了雪花,晶亮莹白错落着苍翠绿波。女子一袭银白衣裙,锁骨之下,以一青丝系带,齐胸直筒垂落,迤逦铺展开。垂落明眸,嫣凝看不真切她面容,不过也定是绝色之姿。
她玉玉葱葱的十指,灵活跳动着。双手急缓得宜,不似弹奏,竟似指尖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