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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当上了尚书就又想着三公九卿,可成了三公九卿他们一样不会满足,还会想着封爵加侯,这就是人心了。”
天子默默不语,而沉寂多年打开话匣子的郑怀恩顿了顿,又道:“我想这道理同样适用于西凉的暴民和江南的逆王,不同的是一方只要吃饱穿暖,一方却想着这天下。暴民烧杀抢掠为了私欲杀人,逆王则是为了私欲让人卖命再去杀人,本质上是没差别的。”
“叶先生还说,这天底下最难得可贵的便是知福知道别人对自己好的人,最可恶的就是不知廉耻,自私自利的人。人两只眼睛长在脸上,是看出别人的好坏优弊,有了铜镜之后,才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天子长吁一口气:“只可恨朕的身边没有叶荆岚啊!”
郑怀恩低下头,拱手道:“可天子您的身边有马将军,有梁大夫,做奴仆的不该说三道四,可既然您让奴臣今天畅所欲言,我就斗胆一说,梁大夫是为了江山社稷,也更为了天子你,朝夕相处下想必您看的比奴臣要明白透彻。马将军虽然数年在未入过长安也没面过圣,可每次从北塞传来的捷报都是马将军对大汉的赤子之心。”
天子重重的嗯了一声,笑道:“真是委屈你了,让你这些年来有话不敢说,有几年没碰过酒了吧?”
郑怀恩道:“奴臣本来就不爱喝酒,第一次喝酒时还是已经微红脸的先皇灌着我喝的,当时就吐了出来被辣的眼泪鼻涕一地流,徒惹几位大人见笑。”
天子上前扶起这位近侍:“酒是个好东西,醉生梦死不用去想那些烦心事,可醒了之后呢?还不是得去面对?所以吾父不让我沾酒,我也不愿意去沾,真喝的每天酩酊大醉,等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郑怀恩心一提,不敢搭这个话茬。
天子也不强人所难,拍了拍他后背道:“开仓吧。”
铜锁落地,这座长安城中最大的军械仓库敞开,黑如深渊,伸手不见五指。
郑怀恩挑亮一盏烛灯,走进去将两旁已经许久没有点亮的烛台一一燃起,整座军库都亮如日照,越发显得空的可怕。
天子迈步其中,一身龙袍在百盏灯火通明下更是熠熠生辉,用金线穿成的九条巨龙栩栩如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腾云驾雾。
郑怀恩不敢叨扰天子,点亮了所有烛台之后轻轻吹灭手中烛火,伫立在军库门口,如同泥塑一动也不动。
天子想起年幼时,那时身体还很健朗的广文帝穿着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龙袍,牵着他的小手带他来这军库,指着两旁堆积如山的甲胄刀剑豪气万丈道:“吾儿,瞧见了么?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数万甲胄!数万军械!司州这类军库还有十九座之多!足够拉起数十万大军保我大汉江山稳固,保我大汉子民安宁!”
在广文帝去世的那年,这里依旧满满的堆积着军械甲胄,抬起头都望不见顶。
才过了四年,广文帝放言能拉起数十万大军的军库就已经空的连块铁片都无,而另外的那十九座也一并搬空。被运到了西凉,被运到了江南,去填补这两处像是无底洞的狼烟居所。
天子站在空旷的军库里,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大喊一声道:“大汉!你要我刘凯怎么做!?”
声音萦绕,回荡数声不散。
190章:收剑入鞘()
赤土荒原上,残尸遍野。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万人遭遇战,最终以官军惨胜告终,以京畿六营吃下了三万多叛军立下大功的安远将军严晏不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一脸忧愁。
那些身后势力粗壮如老参的官宦子弟可是死了四五个啊!
已经递到他手上的贼寇丑牛的首级,也就不那么金贵了。
云向鸢在战况最焦灼之时亲率三千骑都尉的重骑从中阵的叛军背腹横插直入,奠基了这场大战的胜利,三万叛军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死伤惨重。京畿六营的战损也好不到哪去,作为主力阻击叛军的一千无当飞军十不存一,严晏多年精心打造的这一千精锐硬生生的将叛军拖进了泥沼中深陷不可自拔,除此之外在左翼拦截叛军的两营伤亡亦是惨重。
严晏心里暗骂林兴风和幕僚骞婴何止千百遍!
高丘之下,数千叛军尸首和数千官军尸首平躺了数里,一身血污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甘宪涌血不止,恨意滔天。
保他无恙的十几名家将死的一干二净,只有两根卜字拐已经不知遗落何处的老者仗着一身武艺幸免于难,拉起甘宪之后看着伤亡近千的中坚营将士尸首沉默不语。
相对而言侯霖则就安稳太多,除了一身白袍被划破之外连个小伤口都无,与叛军纠缠在高丘之上的左都营在秦舞阳横插一手之后也没什么死伤,收敛了严虎和阵亡弟兄尸首之后,草草的和叛军尸首一同埋在了一起。
王彦章将丑牛将首的首级扔给严晏之后便不见踪影,一天之内心情大起大落的侯霖也无暇顾及这些小事,默默的端坐在深坑前低着头沉思。
荣孟起走上前道:“我让秦舞阳先隐于士卒之中,那个怀化中郎将性情乖戾,吃了这么大亏后希望能收敛一些。”
恍若隔世的侯霖怔怔道:“打赢了?”
刚从王彦章嘴里得到中军营阵消息的荣孟起轻轻点头:“赢了,惨胜。”
两厢无话。
一骑哨令卒赶到点将台下,匆匆扔下一卷骠骑将军亲书的军令之后便离去,一脸沉霜的严晏接过军令后眼神越发深沉。
“去!把所有活着的将尉全部叫到这来。”
这一次,连之前旁听都无席位的侯霖也跟着一同前来,恰好撞见了倒拽丑牛将首无头尸身的云向鸢。
脸上还挂着不知谁人碎肉血沫的云向鸢心情大好,或许是许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干上一仗,哼着小曲嘴角上翘,见到不论眼熟还是陌生的将尉都伸出手打声招呼,全副扎甲的三千重骑从背后生生将上万的叛军步卒方阵撕扯开一个破膛的大口子,单是他手上的一把龙刀枪就不知饮血多少人。
“怎么样?”
他拍了拍侯霖肩膀,笑眯眯的问道。
“严虎死了。”
云向鸢一愣,笑容不变道:“马革裹尸是服气,别阴着脸了,你瞧那些将尉,不一样笑开了花,底下将士死的未必比你少。”
侯霖摇头又道:“他可以不用死的。”
一点便通的云向鸢把脸上的碎肉抹去道:“姓甘的那小子使得坏水?”
侯霖不答,云向鸢也心里有数。
除去侯霖和严晏外,基本每一个将尉身上都沾着血迹,其中伤势最为严重的便是甘宪,被两名士卒抬着过来参会,严晏瞥了一眼后道:“我已令人差军报送往骠骑将军处,刚才有哨骑携军令来报,大军已经到达我部二十里处,按照骠骑将军的意思十日内便要见到寒胆城的城墙,简单收拾战场歇息两个时辰,准备和大军汇合!”
云向鸢心不在焉,只是看着甘宪幸灾乐祸的发笑,双手还止不住抖动的甘宪养气功夫不俗,只是在刀尖火口走上一遭后戾气爆增,对于云向鸢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他看见云向鸢挤眉弄眼嬉笑后怪声道:“将军,方才我与侯都尉在右翼阻击叛军,有一身穿官军甲胄的骑卒不顾军令,使得我中坚营死伤惨重,那骑身手了得,我差点死在乱军之中不说,底下的尉长什长也死了七七八八,既然诸位都在这,我就想问问,这骑卒是哪位将军都尉的部下啊?”
寻回看作全副身家,两把卜字拐的老者走了进来,在甘宪耳旁轻语几句,甘宪发笑道:“那骑武艺过人不说,胯下也是千金难求的伏枥驹,这可就好找的多,云将军,甘宪对你素来敬重有加。对于云将军一把龙刀枪,一匹伏枥驹与叛军虎骑营大战半日不落下风的传闻可是敬服的很呢,怎么、今日就这么巧又出现一匹伏枥驹?”
还嫌杀人没杀够的云向鸢听后脸色不变,察觉到身旁侯霖轻扯了下他甲裙,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的比甘宪灿烂许多到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刚才带着底下弟兄杀的叛军哭爹喊娘时你小子在哪呢?战后诬我一口,怎么、就算是老子干的你想咋样?”
甘宪嘴唇抖动,显然气的不轻,差点被一把长戈摘掉头颅的老者更是一脸忿然。
严晏听后一阵头大,京畿六营的数十名将尉不约而同的站在甘宪身旁同仇敌忾,在藏城外对于骠骑将军杀了几十号京畿六营兄弟一事本来就心怀不满的他们自然不论事由道理。
严晏拍了拍众人所围着的武威郡地图沉声道:“此事今后再说,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大敌当前,分不清孰轻孰重么?”
黄楚邙也走到云向鸢身旁,朝着甘宪身后的老者咧嘴一笑,挑衅意味集中的掂了掂手上的一颗石子,附耳给云向鸢念叨了几句后定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云向鸢没有理会严晏,阴阳怪气的吆喝一声道:“听说甘中郎将刚才被叛军吓的马都骑不好,还被战马从马背上给摔了出去,要不等等我让底下兄弟教教你怎么骑马?不好好抱着娘们在长安为非作福,非要跑到这凉州啃风沙,志气不小嘛!”
已经认定是云向鸢阴了他一把的甘宪咬牙切齿怒声道:“云向鸢!你找死!”
就等这句话的云向鸢冷淡一笑,随后脸上表情如瀑布飞转,杀气腾生,掀起还被严晏压着的武威郡地图破口道:“姓甘的王八蛋!老子他娘的早就看你不爽了,还敢往老子身上泼脏水?想死?”
甘宪身后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左手一拍肩膀卸下双拐,双手如影变换,一拐将牛皮地图从中劈开。见到对方亮家伙的云向鸢哪会吃亏?推开侯霖双手抓起竖立在旁的龙刀枪便架住两把卜字拐,旁边的黄楚邙又拈起两块石子憋着嗓子怪叫一声道:“甘将军要杀人啦!”
浑身肌肉紧绷的侯霖怒吼一声,拔出长剑一把撕开飘在空中成两半的地图,指在了甘宪额头之上,护主心切的老者一拐顺势将龙刀枪的刃锋往下压,一拐隔开侯霖这剑。各怀鬼胎的众将尉都是刀口舔血的狠辣角色,哪会放弃这个混乱机会。早就看云向鸢不顺眼的两个校尉不拍而合,互相使了个隐晦眼神拔剑砍向云向鸢。
黄楚邙双手平坦身前,看见两道银刃滑落,弹指瞬发两石,正中两把剑身,发出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叮呤’,两名校尉见一击不成便佯作无事收剑回鞘,张开双手慢慢退后。
差点死掉的老者哪还有半点好脾气?和甘宪一样认准了是这云向鸢所为,击退侯霖一剑之后收拐朝着云向鸢天灵盖落下,他武艺不俗,但一场血战下来气力耗的所剩无几,不比养精蓄锐之时的力度,云向鸢架起龙刀枪的枪杆挡住这毒辣一拐后大步迈出,一枪劈下,不去管老者反而砍向动弹不得的甘宪。
求生意志下的甘宪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在地上翻滚起来,老者心急如焚,若是甘宪死在了这,他也不用回长安了。人力终有限,他武艺在高又如何敌得过一座水深如海的世家?
强行提起一口气,两拐直取云向鸢胸膛,侯霖一击不成,往后退去两步,屏气双手扶起剑柄用力一劈,砍在精钢打造的双拐之上,火花四溅,这毫无防备的一剑让老者喷出一口淤血,倒退数步,连两拐都差点握不住了。
每日勤加苦练的侯霖这一剑力可碎石,只是砍刀蕴含老者气力的精钢卜字拐上反弹力度亦是不小,长剑剑身颤动如蝉鸣,他双臂不停哆嗦,虎口已然裂开炸出两朵血花。
“够了!”
“云向鸢!甘宪!你们两个眼中还有没有军纪!有没有我这个安远将军!”
盛怒之下的严晏拔出剑来,将即将落到甘宪身上的龙刀枪顶开,上前一步踹到云向鸢肚腹,得讯赶来的弓弩手拉弦围住几人,黄楚邙悄无声息的将石子收到袖口之中,一脸无辜的趴伏在地上。
云向鸢笑意盈然道:“甘中郎将果然身手不俗,想必刚才在乱军之中也是学这狗打滚才捡回一条命的吧。”
甘宪被老者搀扶起身,擦去嘴角血痕厉声道:“云向鸢你有种!”
“你不知道老子有没有种,可你娘知道。”
拉扯开两人的严晏各打五十大板发声道:“此事到此为止,我会如实上报骠骑将军裁决,云向鸢,你部都是骑卒,先行去给骠骑将军报个口信。”
云向鸢有模有样的左手横拳行礼,应允一声,转身便走。
侯霖舔了舔虎口上的鲜血,不等严晏在下令,潇洒收剑离去,如若无人。
而严晏一声不吭,只是随手撩起破碎的地图揉做一团。
(ps:有看官老爷说搞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