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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心中一团混乱,不由自主地看向裴钊,裴钊对她微微一笑,吩咐小黄门道:“回去告诉童和,既然有人招了,那就把她所供之人叫道景春殿,剩下的事情仍旧由他自行处理。莫要拿这些琐事来打扰朕和太后,朕只要结果。”
那小黄门得了口谕飞快地行了个礼,便急匆匆退下来。苏瑗心中慌乱,忍不住问裴钊:“真的不去看看么?”
裴钊道:“有甚么可看的?外头风大,你大病初愈,莫要吹坏了身子。”
这情形可是愈来愈蹊跷了,裴钊统共就这么三个妃嫔,这样一来,三个人都陷入了这桩事情里,简直教人匪夷所思。苏瑗不安地拧着帕子,小心地问裴钊:“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裴钊凝视她片刻,突然道:“你不要心软,那个元凶今日以厌胜之术害人,明日便会有千百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我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倘若不狠狠整治一番,实在是难以心安。”
苏瑗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欢喜,不过她很快便清醒过来了。这份欢喜来得如此见不得人,她究竟在高兴些甚么?
她勉强定了定神,见裴钊神色冷峻,只得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对他笑道:“你若是担心我,那可就大不必啦。历来的宫斗话本子里,太后可都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她们哄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我呢?”
裴钊安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带着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灼灼地燃烧着,苏瑗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酸了,便在这个时候,裴钊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在害怕?”
苏瑗下意识地想摇头说“不是”,可不晓得为甚么,在裴钊面前她从来说不出谎,她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裴钊素日见她时,无一不是笑靥如花的模样,即便偶有不开心,也带着一团孩子气。而此时她眼中似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神色十分惶恐,连带他也跟着揪心起来:“你在害怕甚么,大可以告诉我。”
苏瑗避开他的目光,慢慢低下头去。裴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许久,方才迟疑道:“你。。。。。。是在怕我?”
她哪里是在害怕裴钊,她是在害怕这座大明宫,在害怕自己,害怕那个无药可救爱上裴钊的自己,可是这些话,她永远也不能对裴钊说。
苏瑗感觉眼中一热,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她从前是个那样爱笑的姑娘,也不晓得从甚么时候起,眼睛里的泪水倒比欢喜还要多一些。
裴钊见她这个模样,心中十分难过,低声道:“倘若你是在怕我,那我。。。。。。”
“不是的。”苏瑗飞快道:“我不是在怕你,你是皇帝,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是我来主持大局,可我实在太没用,只能靠你,我晓得你做的都是对的,我只不过是。。。。。。”
那些不安与惶恐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在心头上缓慢地割着,那一种痛楚真是教人痛不欲生。她看着裴钊,终于落下泪来:“我害怕这座大明宫。”
这座繁华森严的皇城这样可怕,吴月华,孙妙仪,容美人,还有从前的琅琊夫人。。。。。。多少明媚鲜妍的生命便在这里生生耗尽了一辈子。
她想起初见之时,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里,她第一眼就觉得跟孙妙仪亲近;那一日在玲珑亭的时候,吴月华因为思念母亲而嘤嘤哭泣,就像是刚进宫时那个小小的自己;还有那一日,她和容美人一起踢毽子。。。。。。这些感同身受的情绪与共同拥有的欢喜是那样的真切,她不信那是假的。
苏瑗抽泣着抬头看向裴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裴钊,你让我抱一抱好么?我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裴钊不喜欢她,这个要求他大约是会拒绝的。苏瑗委实害怕从裴钊口中听到那个“不”字,因此不等他开口便近乎耍赖一般将头埋在他肩上,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从前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等了太久太久,终究还是等到了,即便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意,而是她在惶恐之中下意识寻求的庇护,他还是觉得十分满足。
裴钊恍惚觉得这似乎又是一个美梦,他很怕自己一动就醒了过来,心里竟然有些害怕。他犹豫许久,还是轻轻伸手环住她,她的宫装上镶嵌着米粒大小的蔷薇晶,触手凉而微硬,可她的身体却那样温软,好像稍稍用力,便会碎在他怀中。
直到此刻,裴钊终于相信,这不是梦,他的阿瑗,此刻真真切切地就在他怀中。
裴钊的肩背那样宽厚,苏瑗终于觉得安心。她晓得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十分丢人,裴钊本就对她没甚么情意,今次再见到她这般难看的样子,想必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上她。不过不喜欢也好,总归他们两个是绝无半点可能的。她悄悄喜欢裴钊,这份痛苦只是她一个人的,裴钊若是也喜欢她,想必也会和她一样难过,她舍不得。
背上时不时传来温热的触感,原来是裴钊,他像是在哄娃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这样的感觉让苏瑗觉得好生舒服。她将头埋得更近一些,含泪道:“我没有想到吴婕妤她们也会。。。。。。她们三个无论是哪一个做了这件事,我都会很难过。。。。。。裴钊,你说,这座大明宫怎么会这样可怕?到处都是算计,到处都是勾心斗角。。。。。。我从前总吹牛说我胆子大,其实我是天底下最最懦弱矫情的胆小鬼。。。。。。我很害怕。”
她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唠唠叨叨,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生讨厌,可裴钊一直安静地听着,就好像她说得是这世间顶要紧的事情一般。
她哭了很久,双眼肿得像个桃儿,脸也哭花了。裴钊顺手拿起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擦脸,温和地注视着她。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他当年行军打仗时偶然猎到的一头小鹿,那时他已经饥肠辘辘,可看到那头小鹿的眼睛时,他生平第一次起了怜惜之心,将它放走了。
这样的一双眼眸,看得他心底发软,真像是裹在蜜糖里的砒霜,他明知这是深渊,却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清醒地将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地步。裴钊珍惜地将苏瑗抱紧,低声道:“你不要怕,有我在,你甚么都不要怕。”
子时的钟声已响过一阵,景春殿内寂静无声。殿内密密麻麻跪了满满一群宫人,隐约可见身上的伤痕,人人脸上都带有痛苦神色,却不敢出声,只低眉顺眼地跪在原地。
童和锐利的眼神朝地上一一扫过,又看过沉默不语的孙妙仪和面色苍白的容美人,最后看向站在屏风旁出神的吴月华,赔笑道:“婕妤娘娘请坐,这桩事情颇为棘手,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娘娘若是站久了,只怕会腿疼。”
吴月华冷冷一笑:“童公公客气了,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哪有坐下来的道理?”
童和忙道:“娘娘说笑了,陛下命奴才请娘娘过来,不过是为了。。。。。。”
不等他说完,吴月华便道:“陛下如此关心太后安康,真是孝感动天。”
童和不动声色,很快走出景春殿,一路向裴钊的朝阳殿走去,两宫所隔距离并不近,他这一路边走边思索方才所听到的种种说法,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肆拾壹()
朝阳殿一侧的直房内灯火通明,童和的得意徒弟元禄带着一众宫人黑压压地跪在直房内,见童和进来了,忙上前低声道:“师傅,这屋里的便是上月十五在朝阳殿当差的人。”
童和微微点了点头,笑容可掬道:“跪着做甚么?快些起来罢。”
他素日待人十分和气,可在他手下的老人都晓得,童和若是训起人来,手段十分了得。众人心中摸不透他的心思,仍旧战战兢兢跪着:“奴才们听公公教导,不敢起身。”
“甚么教导不教导的。”童和的声音十分亲切:“你们大多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有从小不在我身边的,那也是我到掖庭一个一个选出来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拘束?”
他这番话倒教人心中松快许多,宫人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仍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元禄省得童和的心思,便开口道:“请师傅吩咐。”
童和笑道:“我想你们心中一定纳闷儿,伺候陛下的人不止你们几个,为何我偏偏留下了你们,是也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请公公指教。”
今日宫里出了一桩大事,后宫有人行厌胜之术企图诅咒太后娘娘,你们想必早就听说了罢。”童和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一面笑道:“陛下乃是一代明君,于女色之事并不上心,是以这后宫之中仅有三位娘娘,可今日这桩祸事,却将三位娘娘都牵扯进来。事关重大,陛下将此事交给我,我现在可着实头疼得很呐。”
有大胆的小黄门谄笑着奉承道:“这样重要的大事交由公公,可见陛下对公公甚是信任。公公的能耐奴才们向来十分佩服,奴才便不信,这世上还有甚么事情能难倒公公。”
“油嘴滑舌的小兔崽子!”童和笑骂一声,突然压低声音道:“今日把你们叫来,本就不准备瞒你们甚么,眼下我便告诉你们一件顶要紧的事情,你们可听好了!”
众人瞧他神色,已然明白他要说的的确是至关紧要之事,便齐声答道:“是。”
童和缓缓道:“我方才已经查明,那人偶乃是出自仙居殿,施厌胜之术的人,便是那位吴婕妤娘娘。”
巫蛊之事可是大忌,但凡与之牵扯一星半点的人无一不是下场惨淡,童和为人谨慎,倘若不是有实打实的证据,是万万不会如此肯定。众人听他语气笃定,心中更是没有半分怀疑,皆以为那位婕妤娘娘只怕是性命不保了,甚至她的母家,大约也有一场灭顶之灾,只是不知童和为甚么会将如此要紧的大事告知他们?
童和老谋深算,早就看穿众人的心思,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酌一口,说道:“我八岁就入宫,后来承蒙上天厚待,得以侍奉陛下,这才谋了个好前程,我看你们这些孩子个个都是聪明伶俐之人,心中大约也不甘心一辈子做一个粗使宫人罢。”
众人心中一动,知道童和这番大约是要提拔人了,纷纷恳声道:“求公公指点!”
“掖庭的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大明宫内共有十万五千八百七十四名宫人,你们运气甚好,得以伺候陛下。不过若是想在这么多人中出头,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一心一意服侍陛下外,还要学会揣摩陛下心意,陛下若是喜欢谁,想要提拔谁,便多多地去向那人示好,两头不误,方能出头。”
有宫娥忍不住问:“公公,奴婢斗胆问一句。公公说陛下要提拔谁,咱们就去讨好谁,可之前陛下曾有意要将后宫大权交由吴婕妤娘娘,眼下这位娘娘又是如此境地,这。。。。。。”
童和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你这孩子好生机灵,你叫甚么名字?我怎么不记得你了?”
那小宫娥心中一喜,连忙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名叫莲珠,两年前刚进宫就承蒙公公抬举,许奴婢在陛下身边伺候。”
童和赞赏地看她一眼,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拿着,就当是你这话接得好,我替陛下赏你的。”
那玉佩绿汪汪地十分通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加之莲珠听他说是替陛下赏赐,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忙接过来小心收入怀中,含羞带怯道:“奴婢多谢陛下,多谢公公。”
童和这才朗声对众人道:“方才这丫头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上月十五是你们当值,那天晚上陛下就寝前,曾同我说过一句话,你们大约都听到了罢。”
那一日裴钊刚从苏瑗宫里回来,童和正要替他脱靴,他便开口问道:“你觉得吴氏如何?”
童和道:“老奴未曾伺候过婕妤娘娘,对娘娘了解不深。不过这位娘娘看起来十分温和有礼,仙居殿的宫人都在夸她。奴才问过娘娘带进宫的人,说是娘娘在家时便十分贤惠,从小就跟着老夫人学习持家之道。陛下在昆仑苑养伤时,一应事务都是由吴娘娘主持,若是在奴才看来,这位娘娘当得起一个‘贤’字。”
裴钊淡淡道:“你知道我在想甚么?”
童和笑道:“奴才不敢揣摩圣意。”
裴钊想了想,吩咐道:“既然如此,等过了立春,便将我过生辰的事宜交给她来操办罢,若是果真不错,今后这后宫,便先给她来管。”
他说这番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当时在殿内的宫人们都听到了,童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吴婕妤娘娘当初可是我向陛下提起的,谁想到如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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