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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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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服口服,那样是最好的了”

    “朕之前其实一直在犹豫,这个位子,到底是给你,还是给钰儿,现在看来朕的决定没有错,你比钰儿,心狠手辣太多。”皇帝又笑了起来,只是已经笑不出声音,憋着一口气,沉沉道:“裴钊,你的确是朕最厌恶的儿子,却也是朕最欣赏的儿子。”他吃力地握着玉玺,颤抖着在案前的诏书上盖下,这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他瘫倒在龙椅上,脸色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陛下再厌恶我,如今也不得不将大曌交到我手上。”他心中腾起快意,“陛下的几个儿子,裴铎蠢钝,裴铭年幼。至于裴钰,陛下如此器重他,命他携旨出京巡视四洲,可他只能辜负皇恩,当初在九龙山时他未能回来,如今也回不来了。”

    他起身行了个礼,转身向殿门走去,皇帝在他身后喃喃道:“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日出日落,本就是命数。”

    苏瑗起初还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了,陛下既已驾崩,她便不再是皇后,自然不能住在含元宫,当下低头认真思索了一番。

    命数?

    皇帝紧紧攥住龙袍一角:“朕一刻不死,遗诏一刻未下,你就算不得是皇帝,你不怕朕定你谋逆之罪?”

    回想起皇帝弥留之际喃喃念叨的两个字,裴钊不由得冷笑,他筹谋多年,漏算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本该昨夜礼成的帝后大典,二是皇帝的骤然薨逝。前者虽逼得他不得不起兵,后者却让他不损一兵一卒便达成所愿,可见即便是命数,亦在他掌控之中。宣政殿近在咫尺,他仰首望着湛蓝的天,晴好得不见一片云。

    丞相苏仕共有五子一女,其中唯有三子苏琛供职于御林军,其余四子皆是温文尔雅的文官,而此时,向来从容淡定的五子苏玮、四子苏珵却一改往日模样,联同苏琛一同在庭院中商量着甚么,神色颇为焦灼。

    “父亲和大哥二哥今日一早便被宁王宣进了宫,这个时候了还未曾回来,莫不是宁王晓得我们与德王殿下的事情,将他们扣在宫里了?”苏珵眉目间略带忧愁:“那位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实在是担心得紧!”

    “陛下再厌恶我,如今也不得不将大曌交到我手上。”他心中腾起快意,“陛下的几个儿子,裴铎蠢钝,裴铭年幼。至于裴钰,陛下如此器重他,命他携旨出京巡视四洲,可他只能辜负皇恩,当初在九龙山时他未能回来,如今也回不来了。”

    “四哥莫慌!”苏玮咬牙道:“陛下有密旨藏在父亲手里,想来宁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轻举妄动,我只担心阿瑗,她一个人在后宫里,云萝又是个不顶事的,也不晓得昨夜兵变她是否安然无恙!”

    提及最为疼爱的妹妹,三个人只觉一口气被吊到嗓子眼儿,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苏琛恨声道:“要不是当初那个甚么刘监正卜了支怪力乱神的卦,我妹妹何至于被送到那吃人的地方去!我想好了,若是午时父亲他们还不回来,咱们兄弟三人便带了密旨和德王手底下剩余的人一同冲进宫去,抢也要把父亲兄长和阿瑗抢出来!”

    三人正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府内的丫鬟突然到院子里来叫人,说苏仕回来了,宫里还来了个宣旨的小黄门。

    待进了正房,见父亲和兄长果真安然无恙,三人这才略放下心来,掀袍跪下听旨。

    旨意并不很长,大约是说昨夜有刺客入宫,德王裴钰率先带兵护驾,后又与宁王裴钊接应共同剿灭反贼。只是先皇驾崩,宁王裴钊登基,待到国丧后便会正式将苏瑗册封为太后,因此苏府命妇的品阶要再高一些,故而将苏瑗的母亲苏姚氏晋为一品诰命夫人,其余四位嫂嫂也都按例升了品阶。

    苏府众人脸色不见丝毫喜悦,苏夫人率先急急开口:“你们进宫后可有见到阿瑗么?她现下如何?她是苏家的女儿,那位新皇会如何对她?!”说着说着禁不住流下泪来:“德王殿下倒是被保住了,咱们也还跟从前一样,在外头锦衣玉食,一家人安安心心地过着日子,我的女儿倒要在那阴测测的后宫里受苦!”

    “夫人慎言!”苏仕神色凝重:“新皇知晓咱们同德王殿下的干系,不过好在我手中握有密旨,今次新皇既然能放过德王,让我们安然归来,又晋你的品级,怎么可能对阿瑗下手?”

    苏府长媳,刚刚被晋封为正三品诰命夫人的苏何氏安慰道:“母亲莫急,妹妹的性子您也晓得,向来不惹事端天真烂漫,如今她做了太后,又不掌凤印不握大权,陛下何必忌惮她?”

    二子苏玹亦道:“出宫前儿子已命人去阿瑗宫里打探了消息,阿瑗无事,大哥也给足了宫人们银钱,想来阿瑗不会受甚么委屈。”

    苏夫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却仍是哽咽不止,苏仕长叹一口气,幽幽道:“当初无奈送阿瑗进宫,只求她可以在后宫平安度日,也不晓得今后。。。。。。”

玖() 
太液池的荷花盛开之时,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琅琊夫人申时临盆,诞下一女。

    掖庭令前来禀报时,苏瑗正在端娘的看守下誊抄着本朝端康太后所着的一本女论语,关于这个事情,她曾经问过端娘:“当皇后的时候,习礼温书是为了母仪天下,可如今我成了太后,端娘你为甚么还要我学这学那?”

    端娘一边研墨一边慢悠悠地说:“娘娘可记得昨日誊的明德篇里有一句话,‘后宫德行,敬之遵之,生有尽而德无尽,是以女子习德,不在老幼,不在尊卑,然,何为德也?其一’”冗长的一通大论好容易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娘娘方才又说错了,如今您是太后,该自称‘哀家’才是。”

    裴钊含笑望着她,并不言语。

    苏瑗强撑住昏昏欲睡的脑袋,睡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这一日一日下来,她不幸地发觉,这太后的日子也并非像她想的那般惬意,反而比做皇后时又多了许多规矩。当晓得这个消息时,她执笔的手已然酸软,兴冲冲地将笔一放,便要去看热闹,端娘十分煞风景地拦住她,又是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大意是她此刻去是不合规矩的,须得下了懿旨给掖庭,掖庭再传旨到琅琊夫人宫里,还要命司礼监备了赏赐,择日再去探视云云。她听得头昏脑涨,只得答应道:“那等你们准备妥帖了,我。。哀家再去罢。”

    于是过了好几日,她终于在一众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踏进了琅琊夫人新迁的清思殿。宫娥将她引到内殿,只见琅琊夫人懒懒靠在床上,见了她竟一改往日骄纵之色,起身就要下床行礼:“妾身参见太后”

    苏瑗赶紧让宫娥将她扶起,她从来与琅琊夫人不甚亲近,也不晓得说些甚么,只好拼命向端娘使眼色。端娘便命人将赏赐送上来,无非是些人参燕窝,珠宝玉器。琅琊夫人见了,又要下床谢恩,她急忙摆手,耐着性子陪琅琊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小心问道:“小娃娃呢?”

    琅琊夫人忙命乳母将孩子抱上来,苏瑗凑上去一看,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双目紧闭,睡得正香,十分可爱,可不知为何,琅琊夫人似乎并不高兴,神色怅然也不晓得在想些甚么。回宫的路上她问了端娘,端娘只是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太后可是喜欢孩子么?等陛下立了皇后,封了妃嫔,会有许多皇子公主唤您‘皇祖母’的。”

    苏瑗被那句“皇祖母”震得差点从辇上摔下去,不过端娘的话倒叫她想起,从前裴钊还是宁王时,因常年在外,且先帝并未赐婚,一直未曾娶妻,至今仍是孓然一人,先帝在时宫里到处是美人,其他皇子亦是多置妾縢,唯有他是例外。

    她从前未进宫时,最喜欢的便是去听说书。说书先生讲每一位帝王初即位时总要做三件事:订年号,进官爵,选后宫。她一直觉得裴钊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待她也挺好,便总想为他做些甚么。当年在家时,她和三嫂嫂最亲近,三嫂嫂曾满脸娇羞地告诉她,这世上再没有比和心上人厮守更好的事了,因这男女情爱本就是七情六欲中顶要紧的一样。她不晓得甚么是情,然而听多了故事也便懵懵懂懂地琢磨出一些道理来,像裴钊这般出色的人,若是还未娶妻,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想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便是还没找到心上人。无论如何,她很应该帮一帮他,天下的好姑娘这么多,想来总会有一个合适的罢。

    三日之后,苏瑗在百花洲设了宴同裴钊一起用午膳。百花洲乃是湖中一座小岛,满是奇花异草,春有牡丹、含笑、桃花、樱花;夏有芙蓉、睡莲、美人樱、曼陀罗;秋有金桂、石榴、木兰、瑶台玉凤、雪海;冬有水仙、紫荆、宫粉梅、朱砂梅和照水梅。一年四季都有赏不完的花,还未踏上百花洲便可闻见芳草芬芳。

    之所以选在这里,正是因为这里的花开得最好。

    苏瑗在誊女论语时发现一个真理,每一个太后在劝皇帝扩充后宫时总喜欢打个比方;譬如“花开得愈多愈好,陛下的后宫也该像这花一样才好”,“宫里的花太少,应当有些新的风景了。”云云,而皇帝们通常会心一笑,欣然应允,新的妃嫔陆陆续续地进宫,其中总会有一个姑娘,要么温柔娇羞惹人怜爱,要么才华横溢引人注目,总之一定会有这么一个出众的女子让皇帝产生“啊原来她才是朕的心上人”的这般念头,至于此后到底是像后宫所传言的那样盛宠不衰情深意重,还是像说书里那样在宫斗中发展成虐恋情深的故事,她可管不着了。

    暖风轻轻一嘘,将人心撩拨得如同春水般荡漾。真是谈情说爱的好时节。苏瑗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茶,道:“陛下,你瞧这上苑的花这么多,一开就是一大片,真好看啊。”

    裴钊含笑望着她,并不言语。

    苏瑗不免有些意外。本来按照她设定的戏本,裴钊应该回一句:“正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这样她才好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下去,可是裴钊一言不发,只是笑,这一笑反而让她不晓得该怎么说了。踟蹰了半天,只好自己把话接下去:“这繁花似锦,真是美不胜收啊。”

    裴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洁白的酒盏上,淡淡道:“倘若见过了最美的花,别的花也就没甚么看头了。”

    她听裴钊这话觉得十分有戏,不是说这姑娘便是如花一样么,想必裴钊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心上人,于是试探问道:“那,陛下所说的最美的花,开在哪里呢?”

    裴钊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望向高远天空,半晌,才轻声说:“开在我心里。”

    成了!

    她从未想过裴钊还有这般神态,冷峻的眉眼里竟是柔情满满,想来定是爱那姑娘爱到骨子里了。三嫂嫂曾经对她讲过一句话:“愈是冷情之人,动起情来愈是深重”。裴钊本就十分出众,如今又是皇帝,真可谓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想必那姑娘一定十分愿意,如此一来,真是再美满不过的一件事了。

    苏瑗心里对那姑娘好奇得紧,正要开口好生问上一问,裴钊却转头望向她:“你突然叫我‘陛下’,还真是不习惯。”

    “陛下”二字其实苏瑗也不习惯,她从前见到裴钊时,要么是在大家都在忙着磕头敬酒吃东西,说不上一句话的筵席上,要么就是只有两个人的私底下。她当然晓得如今裴钊身份不同,可若是要她像以前的太后一样叫裴钊一声“皇儿”,那未免也太。。。。。。她可忘不了裴钊之前还因为这事跟她生了气呢。

    苏瑗左思右想,指了指他身上的九龙衮袍:“兴许是因为你穿着这个罢,其实我也不是很习惯啊。”裴钊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她连忙开口:“你”

    “下月是你生辰。”裴钊打断她的话:“上次没看成打树花,不如等生辰那日补上,可好?”

    她听了十分惊喜:“好啊好啊。”高兴之余想起未说完的话,又开口:“生辰还有一个月,眼下”

    “难得出宫,除了看树花,可还有甚么想玩的么?”

    这一日一日下来,她不幸地发觉,这太后的日子也并非像她想的那般惬意,反而比做皇后时又多了许多规矩。当晓得这个消息时,她执笔的手已然酸软,兴冲冲地将笔一放,便要去看热闹,端娘十分煞风景地拦住她,又是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大意是她此刻去是不合规矩的,须得下了懿旨给掖庭,掖庭再传旨到琅琊夫人宫里,还要命司礼监备了赏赐,择日再去探视云云。她听得头昏脑涨,只得答应道:“那等你们准备妥帖了,我。。哀家再去罢。”

    想玩的?那可真是多得不得了,她一样一样地数给他听:先在街上到处逛逛,去那些套铁环儿,解交绳的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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