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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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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并没有窥见对方多少的秘密,却是在不可预料的敌人手中,陷入了对方的阴谋棋局中去。

    豫国都城,朝阳城内。

    夜色下,柔媚繁华的豫皇宫,颜色艳丽的深宫大院,百花如缎般衬托出浓黑的宫墙殿瓦,百般锦绣中又透出一股神秘莫测来。

    她不知自己是谁,但脑海里仅有的记忆只有三件事是清晰无比。第一,她不是这豫皇宫的主宰,豫国的女皇龙眷;第二,她朦胧的意识中自己曾陷入半昏迷的情状,有些人影出现在回忆里,却完全看不清晰,想不起来;第三,她只记得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叫顾析,感觉中那是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九盏宫灯荧火灿灿,双面复绣凤凰牡丹图的屏风后。

    她端坐在案前,看住锃亮铜镜中的自己,仿若双十年华,芙蓉脸,柳叶眉,桃花眼,玉瑶鼻,红樱唇,这张脸初看不觉得惊艳,但慢慢的观研下来竟有一种妩媚中透着大气,温婉中又透着冷刹的气质。果然,是九州四大美名之一的传奇女子。

    只是这么的一张脸,如今怎么会“长”在了她的脸上。她已检查过了无数遍,竟然找不到易容缝合的痕迹?

    这七天来,她闭门不出,豫国朝廷中已是无数大臣请折躬问帝皇的安康。趁着这些日子,她翻看了一下书房里的折子,又找出内廷记录龙眷言行举止的纪事秘本翻看了一遍。就连豫国女皇后宫里的四妃与面首的存档秘案,她也都仔细地翻看了一遍,而其中没有一个名字是她所熟悉。但她发现自己对于宫廷里的制度与礼仪却并不是十分的陌生,甚至有时候都似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一般自如应对恭敬的奴才与揣度她心事的侍女们。

    这豫国的女皇龙眷究竟去哪里了呢?怎么她又会代替了她呆在这个皇宫里?她凝住清澄坚定的眼眸盯住铜镜,企图在那里找出一点头绪,想起自己是谁来?怎么来的豫皇宫?

    “陛下。”一声轻柔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志,铜镜里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后站着一个粉衣的清秀宫女。她的目光瞧向那镜中的脸庞时,那宫女微垂下额头,恭敬而小心地道:“今晚,内廷安排了侍寝的公子,陛下,是否要摆驾朝兰殿?”

    内心怔了一下后,不禁轻笑了一声,这是后宫的面首和前朝的臣子们都忍不住要试探她这个从病魔中转醒过来好几天都不上朝的皇帝了吧?脸上却维持住端严的神色,龙眷内廷纪事上有写,其人不喜言笑,双眸不怒而威,她此刻必须先扮演好这位皇帝的角色,不然,将此刻的自己暴露出来,只会自寻死路一条。

    她垂睫思索了半刻后,用了这几天皆是病后沙哑的声音问道:“今晚内廷安排的,是哪一位公子?”

    “方卷,方公子。”宫女举止如仪,清声应答,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情。

    “是他。”她回忆了一下宗卷的记载,轻声低喃了一句,眼中没有显出多余的神色。据内廷秘案记载,这龙眷对这位方卷方公子似乎有些许的不同一般,不知此人有何特别之处?

    而作为第一个被外臣和内廷推举出来探路的人,这身份和在龙眷心中的分量自怕却是不一般。在摸不准皇帝心思的时候,这样的人通常都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而方卷竟敢应了这事,若不是脑袋里没有想法,就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她似乎也应该走出这沐阳寝宫,前去会一会这些朝里朝外的人物了,避无可避,终须迎头而上,才能细细参详往后的部署。

    “好,移驾朝兰殿吧。”她静静地坐得笔挺,淡淡地道,容色中不显一丝的情绪,而眼中的神色却有些莫测。

    身后的宫女一直绷紧的小脸有些微的松弛,垂目低头应道:“是,陛下。”她的头垂得很低,坐在铜镜前的人依然能敏锐地发觉了那宫女退身而下时,唇边掩不住如释重负的一笑,看来,这宫女也是受人所托而来。

    据闻,龙眷受伤前身在宫外,在中毒时,以前贴身的宫女已为护驾身亡。这些天围绕在她身边的,皆是些由内廷新调过来的人,且不知这些人的背后又是谁支使他们在行事?

    铜镜前的龙眷脑中思索着,却是默然起身,在一群衣衫素丽的宫娥的安排和簇拥下乘御辇到了朝兰殿。

    宫女推开雕花殿门,龙眷跨槛而入后,殿门在身后轻声关闭。殿中宽阔,布设华丽,熏香却是清新。转过一副玉兰清辉的水墨屏风后,水红的纱绡垂幔从眼前重重叠叠一直蔓延至里间的床榻前。

    宫灯在纱幔中荧荧袅袅,熏香也随之若隐若现。龙眷的心里暗笑,这等情形倒也新奇,一般而言,皆是男子位帝王,等待在榻上的是妃子,如今在此刻却反其道而行之。她心里竟不仅无半分的忐忑不安,就连半分腼腆羞涩也无,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一路揭帐而来。

    隐隐绰绰的一个身影躺在床上,当她不缓不急地揭开最后的一重纱幔时,昏黄的烛火透过水红的宫纱映照出一抹明媚的光影来,映照出那张华丽无双的榻上的人竟莫名的魅惑撩人。

    她站在榻前三步外,脸上的神情不惊不乍,不慌不忙,目光纯粹的欣赏住堪称颜色无双的美景。纤长而优美的颈,宽平冷峭的肩,手臂修长而结实,胸膛宽敞,腰线柔软,腹腿间搭了一条白锦丝被,小腿蜿蜒修长随意伸放,浑身肌肤白皙如瓷莹润如玉。他仰面躺在枕上,眼睛微闭,呼吸平稳,神情冷漠,以侧脸对着她,吝于一顾。

    只这样的一个枕住圆枕的侧脸,也能引人遐思万分。剑眉,长睫,琼鼻,秀唇,润颌,一道曲线从发际开始一直勾勒到耳下,呈现出一个完美无暇的俊秀侧颜。她盯住这个侧颜打量了许久,眼眸一瞬不眨,连呼吸都变得低缓,这么美丽的景致实在是不忍心打破存在于这一刻的静谧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结盟() 
那双眼睛却轻轻一动,张开了眼眸,轻轻偏侧了脸,目光朝她迎视而来。他却瞧见榻前的那女子目光清正坦然,没有了往昔一贯的炽热与执着。虽只短暂地瞥了一眼,他便可从中辨出一丝不同来,竟是在同一张脸中看出两个人来,这等感觉实在是怪异至极。

    他唇瓣微微地一动,说道:“陛下,请坐罢!”

    那少年面无表情地说来,她却是微微一笑,甩开有些累赘的衣袖,又记起自己应该端庄的坐下后,但不着急说话。

    “陛下想逃出这个皇宫吗?”他轻声的问。

    “此话怎讲?”她心中微腾,语音还是不温不火。

    方卷低垂的睫毛轻轻一张,如实地道:“在陛下回来皇宫的第一天,那时尚未醒来,我已探过了你的脉。虽然暂不知你是被何人弄进宫来,但你确确实实不是这皇宫里的主宰龙眷。”

    “仅凭脉象,就可以断定,方公子是有些武断了罢?”她面容镇定的微笑,心中却在快速的盘转。

    “还有你手腕和左肩后的印记,虽然动了手脚,许是因时日的缘故还是留下了细微的痕迹,用手指摸过骨头,那里似被利剑伤过还没有完全长好。”方卷再次低语道,脸上闪过了一丝的不耐。

    “你……检视过我的身体?”她清亮的眸中闪出了一丝冷厉来,沉声问道,隐隐地有一丝剑意的锋芒。

    “有趣。”他冷冷地挑了挑眉稍,接着道:“只是检视了双臂和背部,其余的没有时间让我细察。”

    她磨了磨牙,轻笑道:“你确定这不是寡人从前受的伤?”此人竟是在豫国女皇中毒醒来前就去关怀她的病情?是真心关怀,还是心怀叵测?

    “确定,以龙眷对我的眷顾,我对她的身体还会不熟悉么?”他冷笑道,脸上神色却始终辨不出他的喜怒。

    但秘卷中,明明记载了龙眷对此人很是尊重爱护?也可以看出龙眷虽有这后宫,却并不怎么沉耽于风月事,但有些事情怕是不能避免。她回忆中自己所知的,心中正在盘算此人的意图,只也冷然一笑道:“既然方公子认为寡人是被人弄进宫里来的,那么在目的未达到前自然是有人会保护寡人。方公子在此与寡人胡扯一通,是想要什么呢?寡人也可以酌情考虑考虑你的意愿?”

    方卷勾唇一笑,眼底泛起一丝蔑视,说道:“据我这些天的观察,并没有人监视和关照陛下。陛下这些时日不是避在寝宫中装病,就是在书房里阅读各种内卷秘录,这宫墙内外皆是精明人,若没有一个熟知龙眷的人为陛下保驾护航,那要暴露身份只是迟早的事。若陛下是别人早有准备送进这宫里来的人,只怕不需要如此的临急抱佛脚,早已是有备而来,唱念做打只管照本宣科可也。”

    龙眷渐渐在话中发现了他夹杂的意图,浅浅一笑问道:“不知方公子想要辅助寡人得到一些什么呢?”

    “离开这皇宫。”方卷言简意赅,和聪明人说话他也多费口舌。

    “为何?”她笑了,娓娓说来,“方公子贵为户部尚书大人之子,虽不在四妃之列,却又是这后宫中最得宠幸之人。如今皇夫早已亡故,自然公子愿意,大可朝那位置努力努力。”

    方卷不屑一顾地讽刺道:“若我想要这个位置,早已可得。父亲为了保住官职,罔顾我的意愿,将这个庶子卖入帝皇家。他既无情我便也无义,不会再当他稳固帝宠的棋子,更何况如今龙眷都不知是生是死了?”

    “若是如此,寡人可以下一道圣旨放你出宫?”龙眷既是冷冷一笑。

    “在豫皇后宫的人即便是死,也要葬入皇家墓地,更何况是活人?”他淡然说道,转眸来瞥了她一眼。

    “那寡人可以容许你死遁?”她无视他冷淡刺人的目光,又是微微一笑道。

    “在这豫皇宫早有预防,以我的身份在这后宫即便是死了,也要给御医检查尸首,确认后要封在棺木里诵经指引五天五夜后才许葬,即使下葬也有人守灵一个月。并且我如今所居住的‘莫离宫’所有人,皆须为我陪葬,这是龙眷下过的皇命。”他的声音愈发地淡漠,“若然陛下忽然转变了对我的喜爱,只怕也会引人怀疑,对陛下可又有百害而无一利。”

    龙眷皱眉思索了片刻,这“莫离宫”只怕大有来头,莫离莫失,可见这位女皇对这少年的钟爱之情非比寻常。她忽然站起身来,眯眼一笑,说道:“寡人可真是痴心一片,方公子为何如此薄情寡义?”

    方卷冷笑一声,反问道:“陛下就愿意关在这金丝雀笼里,寂寥一生?”

    龙眷已一步步缓缓走近床前,神色坦然地在他好奇的目光中站定,躬身伸手把住他的腕脉。方卷微微蹙眉,眼中稍有嫌弃,却终究没有挣脱她的禁锢。龙眷细察了他的脉门后,释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方公子与我一样失去了内力,但你我琵琶骨未断,是给人用药物控制了运转的气机。想来,方公子的目的,是想与我一起找到这种药物的解药吧?”

    她放开了他的手,才瞧住他转看向她的脸,顿时眼前的一切都似失去了颜色,这锦绣华丽的朝兰殿都似给这一张极致昳丽极致精致的脸给压了下去,化作了人眼中和脑中的虚无。

    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华,真正的面如秋月,眉如墨扫,鼻如凝脂,唇如涂丹,但一点也不显阴柔妩媚,眉宇间隐隐地透出一股万山叠峰而来的纯正英气。微卷长睫下,寒星双眸中碎芒闪耀,内里似藏了一座冰山,一个冰窟,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又带一丝魅惑。

    龙眷目光一震,心中警惕地退了半步。她环顾了朝兰殿一周,果然如其想象的一样,没有放置衣橱的地方,忽地一笑,从身上脱下那灰蓝色的锦衣,送到床边说道:“既然方公子有辅助寡人之意,且披衣起来细谈,可好?”言讫,便转过身去,走回桌边背面坐下,斟了一杯清茶在描画瓷盏中细品。

    幸好皇家的衣裳都是重重叠叠的繁琐之极,虽是初夏,脱了一件袖袍繁琐的外袍,里面又是一件宽袖的丝袍。龙眷听见身后许久才传出穿衣的细碎声音,不由抿唇泛起一丝清丽的浅笑。

    方卷披了外袍,结好了腰带,坐在榻上,凝视了眼前的女子片刻。这个女子确实与龙眷有着天渊之别,她简洁利落中透出一股聪颖敏锐,却又惯于细察人心,举止优雅洒脱,不似出身一般的女子?身上的衣袍带起龙眷最喜爱的郁兰香,他有些不喜,但瞧那女子一袭窄身的素白丝衣服帖在身上,却恍若未觉,落落大方地品着茗。果真是素锦裹纤腰,项背亦窈窕。

    “你是谁?”他轻问。

    “我忘记了,但求生的本能还在,你不来探寻我的过去,我也不去探究你的往昔,彼此互利互助,各参各的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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