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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中的顾析,望住她惊吓住的苍白脸庞,惊惶失措的厌恶神情,迫不及待地快步离去,眼角眉梢处皆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回眸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虫子,微微蹙眉,他本来也无法容忍这样恶心的东西,只是想起那一次在云初谷里,他伤重无奈之际,弄了这些东西放在腐烂的伤口处,那个女子只望住他一言不发,甚至往后还亲自去帮他找来这些虫子。
她知晓他喜好洁净,一路上背负他,扶持他,或说笑,或吹曲,或回想,或憧憬,想方设法地转移他的注意力,提醒他求生的意志。无论是沦落到多么狼狈的境地,她都能用轻松的语气取笑他,却从不在意他是否清雅如仙,气质出尘。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也许就是在云初谷与她共度患难的那一段时日,便是连他自己也无法忍耐自己身上的肮脏时,她依然在逃亡的路上,不忘弄来干净的水给他净脸,净手,尽力地满足他喜欢净洁的心思。
而她自己做为一个女子,却从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外貌,常常挂在口边的是,她曾经经历过的狼狈肮脏是他无法想象的,这些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若是他看得不顺眼,大可闭上眼睛,不要看她就罢了。她绝不会为了让他看得顺眼些,而将自己弄得更干净些,在这丛林里一身的脏兮兮才是最好的隐藏方法。
她还将他原本的一身白衣刻意地扔进了泥泞里滚了一遍,等干了,又给他披到身上来,她竟可以一直无视他怨毒得几欲发狂杀人的眼神。但她偶尔的一笑,却是那样的嫣然氤氲,几欲迷惑了他的眼睛。纵然浑身上下都是那样的灰头土脸,满脸满头的脏乱,可是那一双眼睛,不知是在何时起,却显得那么的明亮澄澈,唇角笑起来,脸颊上的那一双小小浅梨涡也显得那么的迷人眼目。
兴许,那就是她貌美如天仙的灵魂,在那时那样不堪入目的皮相下,映入了他一双眼中的是她无以伦比的绝尘灵智。曾好奇问过她为何不抛下他一走了之,她曾说,在她的世界里已太多的伤害、虚假、抛弃和背叛,这一回想要真真切切地去做到去爱护、去守卫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自己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一刻,他冷静稳固的心竟裂开了一丝脆弱,莫名地为她感到刹那的心酸与怜悯。
纵使经历了再多的苦难,她仍然坚持着一颗真心。
她是那危险残酷的丛林中最美的一抹影子;是那垂死生命中最暖的一束阳光;是他乌漆眼中愈渐深邃的一张艳丽容颜,是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是他此生中皆不可磨灭的灵魂印记。
慕绮悄然地去而复返,而远远望见的,竟还是他对着手臂上的那些虫子,温柔抿笑,充满了欢喜眷念的神情。她心中的震惊,更甚于方才。本来心里还认为他是故意恶心自己的所为,此刻的窥视,竟是让她更加的惊心动魄。
难道,他竟是真的有这样的癖好?
宁愿用这样的虫子来啮啃皮肉,也不愿用刀刃削去腐肉,就是为了享受那些虫子所带来的感受?
她掩住嘴,再一次快步地离开了这带给她无尽阴暗的院落。一路走去,连头顶上耀眼明亮的阳光,也似变得格外的骇人的惨白。
待听得那女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顾析从容地起身从匣子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他点了灯,将它慢慢炙烤,又慢慢地等它放凉了,才将右臂上的伤口腐肉利落地削去,将其毫不犹豫地抛进了火盘里。在伤口处洒上了金创药,再用白布条慢条斯理地将它缚住包了起来,拉下衣袖掩盖住,嘴里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气来。
他虽然很怀念阿言,但还是无法接受这些虫子在自己的皮肉里乱爬乱咬的景象和触感。
慕重默然地从外间踏步进来,眼中神色复杂,却是坐在方才慕绮曾坐的椅子上,朝顾析郑重地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答应我的要求。”
顾析微笑,悠然道:“只要将军答应过顾析的事不反悔,顾析自然会为将军办到所交代的事,自然不会让将军担心失望。”
慕重黯然点头,语出如山道:“自然不会反悔!”比起让小妹枉费心机的痴恋,还是让她彻底幻灭死心的好。他抬眸审视了顾析一眼,这个少年若要利用情爱痴心来到达什么目的,那只怕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他有心想要让小妹在此间万劫不复,那么只怕他这个哥哥也是要爱莫能助。
只有趁此刻还没有注定无可挽回的结局前,他要彻底地断了小妹的痴惘之念,让顾析此人彻底地在她心中消失了去,不再成为她此生的梦靥与羁绊才行。
夕阳余晖落下山障,天黑前,在另一个远方的密室里。
坚实的石墙内,狭窄的空间里漆黑一片中只余一丝荧荧橘红的火光,在静谧中默默地跳跃。
惯常的,一双修长的手从漆黑的木盒里端出两碟小菜,一碗米饭,放置在房中那唯一的案桌上。
来人一身宽大的黑纱袍,除了可见他身量颀长外,不可见一切的身体特征,连个胖瘦也辨不出来。他的头上罩着纱帽,脸庞五官都笼罩在黑纱之中,隐隐约约叫人看不分明。
房中角落唯一一张简陋的床榻边沿,端坐着一个身穿素衣男子装束,素手纤纤的女子。
她梳住男子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此刻发丝有些散乱地有三五绺披挂在脸庞畔,却仍然掩饰不住她眉眼间的冷锐与霸气。细细地观研之下,只见这一张优雅的脸庞上,五官清正端丽,眉梢入鬓微带温婉,眸角处却隐隐地含住一股冷然的煞气。
她的脸容正对着火光,抬眸凝视,正一瞬不转地盯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在盘桓着这人是谁?用药物将她囚禁在此,却又并不是要害她的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这个人,可是她曾见过的人呢?
她龙眷,身为豫国的女皇,如今竟落得如斯田地,虽然极可笑,却并未让她觉得要崩溃。这个人一如往常般,半句也不回应她的问话,只是默然地放下了饭菜,又默然地转身离开密室,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那一种在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她隐隐可以感觉得到。
她拖动脚链,“叮铃铃”地走至案桌旁坐下。双手的手链也是一阵阵的“叮铃铃”乱想,她执起碗箸有条不紊地进食,就似如今仍坐在深宫大院里般的雍若自若,不曾有半点的慌张,也不曾浪费过半丝,更不曾自暴自弃地将案上的饭菜一滴不剩地慢慢吃进去。
她拉过茶壶,倒了一杯冷水,慢慢地啜饮起来。那目光却一直迎着那点火光不断的闪烁,不断地在回想她在出宫之前,朝廷与后宫里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以及在出宫之后的一切过程里的每一个细节。
她要在其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那也许是可能想要离开这里的关键所在。
第一百五十一章 荣宠()
她冷静得犹如未曾登上皇位前的隐忍蛰伏。
一日未曾身死,皆有可以谋算的余地。
只是如今,她被人囚禁在此,豫国的朝廷与后宫里可有混乱了起来?如此可会让其余三国有了可趁之机?其余三国此时此刻,又是否已获知她失踪的消息了呢?豫国皇家的权柄如今是完全落在了荣国公的手里?还是与辅国将军一分为二,两人争持不休,成为了二虎相斗之势?
后宫,又是为谁所仗势?
金曜,她从不信任他,让他参详国事,只不过是为了稳住荣国公。他出谋划策,也从来不是为了博得她的欢喜,只是为了站稳后宫中的位置,这一点,他与她之间彼此皆是心知肚明。
自从闵澔死后,他便是最佳的皇夫人选。
韩风墨,那个人,总想着上战场当将军,从来不将她当一回事。入宫只怕已被他视作此生最大的一个耻辱。这样的耻辱只怕是与她不死不休了,他不待见她,她也不曾在意过他的心情。
偏偏是她所要倚重的辅国将军之子,正恨不得他与金曜换一换身份。
柳叶新,在宫外时,他对她一心一意,万般体贴,为何进宫后,却渐渐不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明明是她想要信任,想要依靠的人,却往往与她有口角之争,久而久之,她疲惫了,他也漠然了。
两人竟然到了相见争不如不见的地步,但他为何一直不离开皇宫呢?
莫怀珠,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可以尝试信任他,却从不曾想过要依靠他。他眼底那么的纯净,像是皇宫里最后的一方高洁净土,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将他保护起来,不要被这个污浊的世界沾染了。
可是,这样的人总是最脆弱的,他只是她偶尔可以酣息的所在,最好的距离是若远若近,让他有一定的位置,却又要泯灭于众人眼中,不变成任何人的威胁。
最后一个,是方卷。
一个她想真正得到,却又似永远也够不着的少年。
他似仰之弥高的金漆佛像,明明就在她的眼前,明明已经进入了她的生命中,却似永远也无法摸透他的思绪,永远也捂不暖的一颗心。
她如今最怕被人所害的人,就是他。
他在后宫中的位置,以及她对他那掩饰不住的心思,她不知该如何才能守住他,留住他在身边,这一种惊惶一度成为了她夜不能寐的迷惑。身心皆想相授的人,却从不曾愿意回眸一顾,这样的悲哀,又要用什么来排解驱除?
豫国皇宫。
莫离殿的大殿门前,乌鸦鸦地跪满了人,内监宣完了旨意,便有流水般地队伍将流水般的赏赐搬进了院子里。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的宝物挤满了院子的空闲处,方卷皱了皱眉头,接旨起身后,让身边小内侍赏赐了宣旨的内监和搬运的内侍,转眸打量眼前的“荣耀”,心中却是厌恶。
这样宣诸于众的“荣宠”,比起龙眷往日对他的默然许可与含蓄恋慕,更让他感到羞耻。
明明是一身如天空清湛的宝蓝锦衣,偏偏被他穿成了一座冰山。那昳丽的容颜上,一双乌亮的眸子里含着的皆似是两团冰渣子,无人敢与之对视,偶被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都冷得一阵哆嗦。
内侍宣完旨,匆匆地便领着一群内侍躬身告退,免得自己在这里被冻成了冰雕。若稍有得罪眼前的这位大神,回去皇帝那里更是讨不了好的。
随身的内侍五邑也是战战兢兢地站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呼出一口。院子里的其余人更是不敢动作,这满眼的赏赐皆无人敢动它一动。
方卷回眸望了五邑一眼,沉声问道:“陛下如今在何处?”
“该是在御书房。”五邑恭敬而小声地回答道。
方卷一卷袖,二话不说,就朝莫离殿院门快步走出。就连五邑也没有见过他服侍了这么多年的方公子这样的惶急过,这样的惊怒过,这是赶着去谢恩呢?还是赶着去找陛下掐架?
“公……公子……”他可不敢喊出“等等我”的话,只急忙擦着冷汗,急匆匆脚底如飞地追了上去。
在御书房门前,方卷竟给内侍阻止了脚步,只回道陛下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讨朝中要事,请公子稍等片刻。
他第一次站在御书房外等着这里头的人,方卷对那内侍怒目而视,那内侍只得视而不见,垂下来头。他本欲拂袖而去,但一时好奇便静静听了听殿内的谈话,虽并不是字字清晰,但与臣工的应答竟流利自如,完全没有一个假货该有的怯场与不知所措。如此一来,他不由有些出神了。
对于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不禁更加的好奇了。
你说假冒一个平常人也就罢了,而如今假冒的竟是一国之主,不仅要统御百官,断夺国事,更要洞察人心,互相制衡各方的势力,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聪明人就可以驾驭的位置。
何况就短短十数日的时间,她就能背熟各路臣工的履历,理清他们互相间错综复杂的干系,还将案上堆积的奏折看完。虽有请他过来,问了一些意见,但这些问题都是一针见血,利弊权衡之间竟不下于一个君主的见识与胸襟。
与真正的龙眷相比,她少了些狠辣寡情,多了些仁厚宽广。
她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一再纠缠在他心中,盘桓不去。
方卷不知,自己这一失神,竟已是过了许久,连内侍都已来宣他入殿觐见。他回过神来,不由暗然一惊,似乎还从来没有人能如此的占据过他的思绪,连那真正的龙眷也不曾有过这样令他费解的片刻。
进入殿来,殿宇幽深,日光从窗外投下雕花窗棂的影子,在错金的地砖上映出杂错繁复的花纹来。
这御书房,以前龙眷也曾让他来过,但他是心不在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