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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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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凝视住来到跟前的马车,微微一笑,笑意中充满了他顾析特有的高洁悠远,眼神中充满了他一贯持有的清正莫测。

    在看清他的眼眸凝望的方向后,云言徵的心忍不住地往下一沉。虽然早有所料,但当亲眼所见时,心中还是猝不及防地烦闷了起来。她方才的一切热衷与喜悦,皆如被倾盘冷水兜头淋下,瞬息间已退得干干净净了。

    当看见风靖宁的时候,她只想提醒他身边的危机,只想要如何去守护彼此的安全,甚至只想和他说上几句话,心底还有看戏的趣味和玩笑。但当看到顾析的时候,她有那么的一刻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去兼顾,只想一心奔到他的身边,或一把紧紧地牵住他的手;或不管不顾地埋首陷入他的怀里,将一切的顾虑、一切的烦恼、一切的麻烦统统地都抛给了他去理会。

    有他在身边时,她总想变得懒惰些,总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总想闲闲地享受一段惬意的辰光。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想也不能多想。

    她必须保持着最佳的冷静,最佳的思绪,去应对接下来的烦恼和难题。

    云言徵忍不住又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她明明对顾析有着各种的猜测和顾虑,为何一旦见到了他的面,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抛盔弃甲,总想着去遗忘这些心思沉沉的猜忌?他明明如黑夜般幽邃而浩瀚,她却为何总觉得他宛如生命中的日出,可以照亮她的迷雾茫茫的人生?

    夜风轻缓,水声静悄,柳枝飞舞,槐花漫飘。

    马车与马皆已停下,云言徵的马车停在了前面两辆马车之后,她是该下车呢?还是该在车上看好戏呢?

    风靖宁跃下马,朝顾析走去。

    那一辆马车上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甚至连车帘都没有撩开。云言徵托腮倚在窗边,目光里浮了一丝玩味。

    景白控着马走至车窗旁,低语道:“我们今晚也在此地投宿,这就走。”

    云言徵唇角一扯,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你和你的人可以走,我必须留下。哎呀,如此一双如冰似玉的少年郎,可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如有美酒,当可开怀畅饮一场。”

    景白不料她一个姑娘家说话竟如此的直白,如此的随心所欲畅所欲言,更何况那两个少年郎目含精华,武功当不在他之下,极有可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她如此言语虽声音微小,却如何逃得过内力精深之人的耳目?她就不怕激怒了别人?还是故意这般的撩拨撩拨?

    果不其然,风靖宁当先发出了一声轻哂。

    顾析听而不闻,一双乌沉沉的眸子一直盯住那辆马车,一瞬不转。

    景白轻哼了一声,似怒似笑地道:“那好,让他们先去客栈安顿好,我留下来陪你看风景。”

    云言徵气极反笑,想不到景白也是一个妙人。她的目光从长亭里移开,来到他的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长亭里的两个人的身上,唇角笑意轻抿,心不在焉也似地道:“至少这辆马车你也要给我留下,不然我可得傻傻地站在树下看着,那样多尴尬,多无趣啊?”

    她此刻说出来的话,难道就不尴尬?

    景白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仍然是点头道:“好,我去嘱咐他们一声。”

    风靖宁在长亭里头听着,不由频频哂笑。这姑娘究竟意欲何为?说她胆儿肥,偏偏又要在马车里藏头露尾,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行止可疑;说她胆儿细,偏偏又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种近似调侃的话来,就不怕触怒了他们。

    这一行人一直跟着他们,想要做什么呢?

    “阿言,难道你就不打算下车么?”顾析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如风抚,如花香,煞是泌人心田。

    云言徵闻言,倚着车壁苦苦轻笑。顾析啊顾析,她真的很想下车去和他一诉离别之情,才不辜负他这一番为了她花费心思的等待,也才不辜负了他这一番霸气强势的宣言,可惜她如今欠一张脸,该怎么办呢?

    “我暂没下车的打算。”那辆马车上的人轻之又轻地道。

    为何要将一场热烈欢喜的重逢,硬上演成了一场悲情戏?

    云言徵心里不满地轻叹,而且还要顶着她的名号。

    “阿言,你的声音……变了。”顾析细细地听着,侧头道。

    “受了点伤,如今已不碍事。”车上的人冷漠地回道。

    “那你是想让我上车么?”顾析悠然地问。

    “我并不想见你。”车上的人这次冷然回绝道。

    “为何?”顾析的音色一冷,便有一股凌厉袭来,如芒在背。

    “你知道是为何!”车上的人不遑多让地冷冰冰道。

    “我……不知道。”顾析回话,右手握住碧玉箫缓缓地垂下,目光从马车上移回,落到了一旁的风靖宁的脸上,那里面带着了打量的意味。

    “顾析,你确定要让我在众人面前责问于你吗?”车上的人说话越来越凌厉,还带着冷漠与责怪的怨愤。

    顾析眸子里深黑之处风云翻涌,一连串的念头如电般闪过他的脑海,最后妥协道:“好,我们在客栈见。”他身影一闪,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这姑娘是欲擒故纵呢?还是纯粹来找顾析的麻烦?

    云言徵轻敲了敲车壁,目光中神思不定。

第一百八十章 相杀() 
小镇的宁静陆续地被一辆辆马车的咕噜声,和一匹匹骏马的踢踏声给打破了,谁又曾想到这一座小镇里竟只有一间,唯一的一间客栈。幸好这小镇的地势清冷,这小镇的这唯一的客栈才能堪堪地把这一大群人都给安排住了下来。

    云言徵从马车里下来后,一直在客栈的天井院子的阶梯上独坐。她仰头望天,顺便看了一眼那一排排楼上住满了人的客房,闲极无事地猜测着哪一间住的是顾析?她若上去找他,他会相信她么?顾析有别于旁人,兴许他会相信呢?

    待一切人声沉静了下来,云言徵早已穿着店小二的衣衫蜷缩在厨房里等待着时机。而此刻在厢房里呆着的,伪装成她的人自然是一直尾随而来的方卷。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处事本领和生存能力。

    她蹑手蹑脚地,悄无声息地走向了方卷所说的那个整个院落里最偏僻的厢房,这是顾析的所在。为了不让顾析误杀了自己,她早想着应该先敲一敲窗户。谁知刚靠近窗旁,便听见了里面的人声,看来是有人比她早来了一步。

    “顾舍之,你无需再狡辩?你一而再地利用我们达到目的,无论是靖宁,还是我,你都不曾犹豫过。”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云言徵自然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我何时利用了你?”顾析的声音淡淡响起,无怒无喜。

    “你利用了我对你的愧疚,交出了九天骑的兵权,离开了蔚国。我一直没有得到蔚国内乱的消息,难道不是你从中阻拦了我的暗卫?难道你那时出现在京畿不是心怀叵测,别有心机?你能坦然地告诉我,你与三皇兄的相遇不是蓄意谋划,真的只是与他偶然相识,一见如故?你真的是为了朋友的危难,而随他一起踏足京畿?”这一句句的责问,恰恰正是云言徵心底深处的重重疑云,此刻仿佛便是她的亲口所问,差些都把她给震住了。

    “我并不坦然。”顾析依然淡然幽静。

    “你来蔚国真的只是纯粹地为了襄助于我?从血字夺命、皇宫闹鬼、二皇兄的叛乱、豫国出兵、一路的追杀、截击豫国军队,这一一连串一环接一环的事中,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又在暗中秘密地掌控着什么样的局势变幻,又操控着什么样的结局?”“云言徵”的话一句比一句更为犀利,宛如尖刀般剥开了彼此间一直隐藏着的秘密,也宛如尖刀般一下一下地割入了此刻正站在窗外偷听着的云言徵的心中。

    她一直在尽力隐藏的事,让人无情地一一揭发了出来,原来他们之间竟隐藏着这许多的秘密。她却一直选择了视而不见;一直选择了回避忽视;一直选择了随心而为;一直选择了掩耳盗铃。

    云言徵的手微微地颤抖,有些事,细思之下,竟让人不禁心底颤栗,浑身冰凉。

    “我自然也并不纯粹。”顾析低语道,他的平静让人发指。

    “然后你利用了自己的死,有意地让我心灰意冷,让我对蔚国皇权彻底失望,让我心寒伤情,让我辗转流浪,放弃了蔚国,放弃了反抗和挣扎。而这一切正是你的目的所在,正是你安排下了种种设计来到蔚国的初衷。早在来到蔚国之前,你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一切,对吗?你深谙人心,玩弄手段,让无数的人深陷于你的圈套而不自知,似一个个傻子痴人让你掌控于股掌之间。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傻子,可耻的是,我一遍遍地寻找理由来为你掩盖了这些事,竟对你的种种柔情手段而无可自拔!这些时日以来,你一直看着我的笑话,是否觉得我既可怜又可笑?”“云言徵”的声音硬气中带了咽哽,甚至是不惜自毁自贬。

    “阿言,我一直以为你知道,却并不在意这些。”顾析忽然柔声道。

    “顾公子,你是否太过自大了?”她冷冷一笑道,“你作为狩猎者能知晓猎物的感受吗?若然易地而处,被人欺瞒、操控的人是你,也会一点也不在意吗?”

    “你这些时日可是受了什么委屈?”顾析细语问道。

    “纵然是受了什么屈辱,也无需你一丝的怜悯。”她决然地道,语气极其冰冷暗带讥讽,“作为猎物,我再也承受不起你那高高在上的怜悯!”

    “阿言,这一切你都是受我所累,我要给你的不是怜悯,是关心,是守护,是……爱。”顾析的声音微微地温暖起来,云言徵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刻脸上的动容,她的心在这一刻不禁有些踌躇了。

    “爱?”她冷然道:“是虚情假意的爱?是尚有目的未达成的爱?还是未曾利用到底的爱?”一步步后退的脚步声响起,“这些爱我都不需要了。顾析,不要再伪装了,人一旦虚伪得久了,就像是长在了脸上的面具,再也脱不下来,永远也看不见下面的真实容色了。我已看得太多,已经厌恶了,顾舍之,我已经厌恶了你这一张虚伪的面具,我也已经厌恶了你这永远也无法看清的真实。”

    顾析久久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只听见他的气息起伏。可见他的心中此刻不再平静了。

    “顾舍之,不要妄想再利用我与靖宁!”她的语气中带起了警戒的意味。

    “你想和我为敌?”顾析音色清冷。

    “我们一直是敌非友,只是我如今才幡然醒悟而已。虽然有些迟了,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坚定地回道,“不止是在蔚国,就连后来在漠国,你也一直利用我,控制我,去达成你的目的,不舍弃丝微的可乘之机,这便是你顾析的手段与野心。在我要返回蔚国之时,如此莫名其妙地失踪,相信此事也不可能与你无关,你的罗网很大,布的局也很深,一步步地利用了这身边一切可以利用之人,但我不甘心再作你网中的罗雀!”

    “这一次的失踪,你究竟遭遇了什么?”顾析再一次追问道。

    “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假惺惺的演戏,我从此刻起一个字都不再相信你所说的话。”她咬牙切齿地道,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与漠视。

    “如此说来,我们已无话可说?”他轻叹道,语气有一丝的异样。

    “确实如此,若不是生死对决,最好不再相见。”她毅然说道,脚步一错,转身开门而出。

    月色照进了屋前,隐隐可见顾析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右手虚扶着桌面,目光一直追随着“云言徵”毫不留情远去的身影。站在窗边的云言徵心中却是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个假冒的人凭什么给她和顾析做出决断?恼的是,这一番责问直击她的心扉,而顾析却不曾做任何的解释,言语间竟还是如此的坦然自若、理所当然?

    “噗”地一声轻微的声响,打破了此刻彼此间的宁静。

    云言徵转眸透过窗户,瞧见顾析正按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她心中一急,难道他不去追“云言徵”,也不多费唇舌,是身体不适么?一时间想起了上次夜里找他,满屋子的血腥味就够让人惊心的,还有他所说的血蛊附体更是让人觉得可怖至极。瞅见他缓缓倒向了桌面再无所动弹,云言徵一时情急,不再多想,从窗台一跃而进,急奔向了他,低声叫了一声道:“顾析?”

    谁料,就在这咫尺之间,她的手几乎要触到了他身体的时候,眼前一阵银光瞬闪扑面而来。若然她的内力复原,也不一定有躲过的把握,更何况是如今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份了。银针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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