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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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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晏容折会视他为敌。他既让人心里害怕颤栗,又隐隐地让同样身为强者的她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意欲控制的愿望。这个人,若不能将其彻底地征服,便要斩草除根地杀掉。这便是她第一眼望见他时,心头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而昨夜出现的那个女子,她便是真正的云言徵么?

    晏容折的人找到她,并一路将她引过来在此与他们汇合,是算准了顾析会在此出现?故意要让顾析亲手杀了她?还是如之前他与她所说的那样,顾析此人原本无懈可击,但如今真正能打击他的,便是云言徵。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竟让云言徵成为了他的弱点。

    他们故意疏于防范了,让云言徵有机可乘地来到顾析所在的院落,她再故意抢先一步来到顾析的厢房,故意借机责问于他,而后掐准了时机暗示顾析窗外有人。她退出了房中,就是为了让顾析亲手射杀云言徵。但她担心云言徵在那会立刻叫破了彼此的身份,纵然顾析一时不信,难免会起了疑心。因而,她一直藏在暗处,去而复返,在云言徵身后送出一击,顺道封住了她的哑穴。

    她知道那一击,并不致命,他们的目的是要用云言徵打击顾析,自然是要他那时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才最痛快。但不能容他们有一丝交谈的间隙,不能容他们有一丝思索的间隙,景白恰好出现与顾析交手,便是要将云言徵送到了顾析的面前。

    谁知,顾析竟没有立刻取她性命的心思,虽招招凌厉,却只想将他们先擒住。

    龙眷又如何能允许自己的身份有被别人揭露的机会,在景白借故跌落,松开了云言徵的那一刻,她提起了匕首,想要趁乱给她致命地一刀。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会出现。

    那个人,竟然是方卷?

    龙眷绝不会看错,在皇宫里曾对他百般讨好,如今纵然是猝不及防地出现,她也绝不会将他错认辨的。

    他不仅内力恢复了,似乎还更上了一层楼。

    豫国皇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能让他们一起逃了出来?龙眷的右手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手掌心内,可想而知,豫国如今必将要天翻地覆了,而她作为帝皇却要受制于人,在这里坐以待毙,还要听命他人,才能苟且而活。

    更可笑的是,她在对云言徵心中的人使尽心机、蓄意谋害;而云言徵却与她心里的人生死相依,朝夕相对?

    实在是讽刺之极。

    龙眷不禁腹诽着晏容折,诅咒着他。

    如果,今夜云言徵真的死在了这里,他日一旦揭发,顾析第一个必不会放过的人只怕就是她龙眷。晏容折的设计当真是一石二鸟,那么方卷的出现,是出乎意料的,还是他布局的一粒棋子?

    晏容折的真意是要云言徵今夜就死在了顾析的手下?还是要慢慢地,一而再地将云言徵送到顾析面前受尽了折磨,待日后才一一揭开了真相,让顾析痛入心扉,悔不当初,这样的悔恨,确实会是叫人发狂。

    只是,龙眷很清楚的一件事,便是她的安危并不在晏容折的思虑之中,尽管他一而再地与她约定,会保护她的周全。除去了顾析之后,会送她回豫国,并保证在这一段的时机里,不会对豫国下手。

    如今进退两难,她在夹缝中求存。是任由他人利用之后,成为了废弃的棋子?还是放手一搏,借势而反戈一击呢?

    晏容折的暗卫与风家的暗卫皆已散去,云言徵昨夜不知是生是死了?

    顾析又是何种的态度,她捉摸不定他的主意。

    厢房之外,渐渐地有了些声响。

    当龙眷下到大堂的时候,风靖宁已回来了。他朝她一笑,温言道:“人追不到,他们逃得似兔子一样快。”

    顾析似乎一直是意态闲闲地坐在大堂里品茗,此刻正优雅地端起了一盏玉芽,慢慢地呷饮。他永远皆是如此的不紧不慢,悠然淡静,缓缓地道:“抓住那些暗卫也无用,最重要的那三个人跑了两个,重伤了一个。如果他们真的是晏容折的人,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还有昨夜那样计策不周的袭击,似乎皆太过于轻率了,竟不似他一贯的手法。”

    “说不得,他就是要叫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不是你的死敌,谁又料得到顾公子会出现在此地?”龙眷在另一张长案前坐下,言语中冷嘲热讽。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么?却不见得,甚至是有些拙劣了。他既然把你掳走,却没有杀害你而打击我,是他知道我一日未死,他也一日大事难成。也没有用你来威胁于我,想必他也不敢过分地折辱于你,他知道激怒于我更是得不偿失。如此一来,剩下的谋算,必然是要想方设法地来离间你与我,利用我的心有所属来打击我,让我忙于挽回你,而忽略了他的一些布局,让他在这一段的时日里有机可乘,勤于织网。”顾析漫不经心地看着案沿,低低细语:“倒是除了他,也无人可以估算出了我的行程。他如此这般的安置了,必然还会有后着。阿言,你还要帮着他来对付我?岂不是正好上了他的贼船,中了他的诡计么?”

    顾析所说的,言出必中,更是让龙眷的心中猛跳连连。

    他如此直白的道出了敌人的顾忌与计策,又如此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一腔情意,浑然不管不顾这些世人看向他的目光与想法。若不知他能耐的人,只会当他是在大放厥词、自大自美、自我陶醉、不知羞耻,还有对待心上人的法子与态度皆不对,怎么看着都有些咄咄逼人地让人顺从就范的意味?

    风靖宁当先嗤笑了一声,微微笑道:“顾兄,今日我才算见识到了你真正的有趣之处,当浮一大白。”

    他举杯先饮为敬。

    顾析看了他一眼,也是微微笑道:“今日,我也真正地瞧见了风兄的洒脱不羁。顾某素不喜酒,当以茶代酒回敬你。”

    他端起了茶也是一口饮尽。

    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们皆是怔怔地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

    龙眷虽是心知肚明,但看见他们不仅无怨无恨,更大有互相欣赏的势头,心中倒是暗暗地大呼不好。

    顾析瞧见龙眷依然默不作声,又轻道:“阿言,不知晏容折对你耍了什么手段,你都不妨说出来,让我为你剖析剖析?就如当年在你家里时一样。”

    龙眷倏然抬头,眉目冷然,“顾公子不必再多费唇舌,自讨无趣。”她伸手从盘里抓起了两只大馒头,朝风靖宁清声道:“靖宁,我有话对你说,你可否随我出去一趟?”

    风靖宁善解人意地颔首道:“好。”

    龙眷一面啃着手上的馒头,一面往客栈外头走去。

    风靖宁向顾析歉意地一笑,跟了出去。

    两人沿着河岸远远地离开了客栈,龙眷将手里的另一个馒头递给了风靖宁,风靖宁接过,跟她一起啃着馒头。

    清晨的小镇里特别的宁静,只有风和桥。

    龙眷停步在一座小拱桥上,看住两旁的柳条轻舞,倏然叹了一口气,微蹙眉道:“靖宁,兴许你早已知道。但如今,我必须亲口告诉你,才不负你我的这一场相交。”

    风靖宁若有所感地点头,扶着桥栏,侧身坐在其上。

    龙眷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道:“我与你一样,在江湖上有着另一个名字。但真实的名字却是云言徵,便是蔚国的长公主云言徵。”她看了一眼风靖宁并不惊讶的表情,知道他应该早已知晓,“坦白而言,我当初之所以离开蔚国,确实是因为顾析。因为他襄助我抗击了豫军,而违逆了我皇兄的懿旨,致使回京之后,他被关押进了天牢,遭受了凌迟之刑而受冤身亡。当时,我以为他真的魂归九天,心灰意冷之下,放弃了兵权,游走他方而去。”

    风靖宁静默了半晌,叹气道:“怪不得第一次与你相遇时,提及顾析,你的表情会如此的悲哀。”

    龙眷绽出了一丝苦笑,低语道:“我并不喜欢战争,也很向往自由自在,随心随意。但这样的离开了蔚国,我无一日不在责怪自己当日为何要延缓营救于他?这一年多来,我无一日不悔恨,无一日欢颜开怀……”她顿了一顿,才咬着牙道:“但可笑的是,我这样的痛苦不堪,竟然只是他的一场谋算。我一直在他的局中,却不自知。我本想掩耳盗铃,不管不顾,顺从自己的心意而活,可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昧与懦弱。在失踪的这一段日子里,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在两年多以前,承国的秦无疾曾提醒过我,有人企图要颠覆九州四国。我一直也对他有所提防,直至他来到了蔚国,蔚国里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才渐渐地相信了他,如今看来,我是入了局而着迷在其中了。”

    风靖宁微挑眉梢,低语道:“这次掳走你的人是谁?”

    龙眷恢复了一下神色,默然一瞬,才开口道:“掳走我的人是晏容折,但他并没有伤害我。在他救走我之前,我的内力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而那时的我刚与顾析分别不久,在回归蔚国的路上遭遇了袭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利用() 
风靖宁拧眉,“你是说袭击你的人是顾析,而不是晏容折?”

    “没错,那时刚刚收到了暗卫交给我的简讯,是蔚国内乱的消息。”龙眷皱紧了眉头,声音低缓而坚定地道:“暗卫还告诉我这一年多来,一直无法靠近我。有人在暗中阻碍了他们,而这个人正是顾析。”

    “那一次暗卫又是如何将这简讯递到了你的手中?”风靖宁依然啃着馒头,细思道。

    “是晏容折和慕大将军联手引开了顾析的注意,才好不容易将消息递到了我的手中。为了不引起顾析的怀疑,我一直跟着他,直到我试探着要回归蔚国,他依然伪装得很大度,一点也瞧不出他的虚伪。”龙眷步步为营的谋算道。

    风靖宁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脸一双狭眸凝望向河面,缓缓地道:“那么晏容折为何要将你锁在了地牢里?”

    龙眷的话依然响在了耳边,“顾析手中所掌控的力量并不是你我表面上看见的那么简单,当时遇到了袭击时我的身上还中了毒,晏容折是不得已才将我安置在了地牢中掩人耳目。因顾析的缘故,我一直在提防着他,也并不相信于他。后来,我身上的毒果然给治好了,只是内力还恢复不了,你就来了。”

    “那为何他一路派人追击我们?”风靖宁不由心存疑问。

    河风缓缓地吹拂着彼此的衣发,龙眷与风靖宁四目相对而视。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疑虑丛生与深思顾忌。

    “靖宁,你是如何断定那些人是晏容折所派,而不是顾析的人呢?”龙眷转首反问道。

    “那你又是如何断定了?”风靖宁看向她,疑惑地一笑。

    龙眷肃然道:“若晏容折有心囚禁于我,在那山庄时,我们又怎能如此轻易地离开?离开后也不是即刻有人追击我们?如今我们就快要离开豫国了,顾析却在这个地方出现,你不觉得这时机也太过巧合了,太奇怪了?”

    “那昨天一直跟着我们的是什么人?他们又为何要袭击顾析呢?”风靖宁敲了敲栏杆,捋了捋思绪道。

    “顾析布的局。”龙眷眸色深沉,低语道:“若不然,他昨夜又怎会不一举取了那些人的性命?而那些人逃走之后,他也不曾去追击。

    “也许,他认为没有必要呢?”风靖宁随口道。

    龙眷苦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或许他认为留下来保护你,更为重要呢?”风靖宁的声音不急不躁,宛如冰玉相击,清越动听。

    “或许他是留下来看住我呢?”龙眷反道:“若那些人是晏容折的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刺杀毫无意义?”

    “若是对顾析而言呢?”风靖宁的声音变幻,有了一点的肃然。

    “苦肉计。”龙眷毫不留情地道:“这一出戏看似简单拙劣,但凭着他的伪装和三寸不烂之舌,让我们继续相信于他,动摇对他的怀疑。若是安排个伏击,我们不得不怀疑是他的用心,但如果这些人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岂不是可以更让人不加以怀疑了?”

    风靖宁有些动摇了他之前的想法,他再次地看向龙眷,不解道:“为何你如今会对他有如此深的怀疑?”

    龙眷转眸看向了河水上漂浮不定的雪白槐花,轻声道:“他这样的一步步设谋算计,不是为着野心,是为着什么?在漠国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远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在戏园子里遇见的人是他;在紫竹坡的山壁上遇到的人是他;在清晖苑里出现的人也是他,若他真的如所说的那样对我是满腔情意,又怎能如此冷静地看着我为他一次次地疼心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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