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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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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半晌,心生疑虑的云言徵怔怔地看住了他的发顶,手指在轻抚着他的背脊,低哑地问道:“怎么了……舍之?”

    樱花树下,雾影弥蒙。

    顾析抬起乌湛的眼眸,双臂支撑在她的两侧,看住她,唇角微抿渗露出了一抹浅笑,柔声低语道:“长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不明所以的失落划过心间,云言徵转眸望向花树,不再看他,眼中的神色几经变幻,气闷、怨怼、羞恼、故作平静,双手手指悄悄握紧又放松,眼眸里渐渐地化作了冷漠之色。

第二百章 往事() 
“阿言,这里幕天席地、荒山野岭,实在不适合……”她眼中的怨怼与恼恨,他岂会不知,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发丝安抚道,俯身到她耳边,气息如喃道:“回去以后,长公主要如何,舍之便如何,即便舍命陪君子也在所不辞,可好?”

    他的气息落在耳窝里痒痒的,心里却是让他三言两语给重新哄暖了。云言徵保持着冷冷的脸色,心中确知此地危机重重,实在不宜过于久留,但转念之间便觉得心有不甘,横眉冷眼怼着他道:“那舍之这样,是逗弄着我玩儿?”

    顾析两颊加深了笑意,愈发的宛如清风明月迷人目眩,轻轻语调如潺湲泉水泠泠动听:“不,是顾析忍不住,想要吻长公主。”他的眼眸莹亮如星海,里面弥漫着哀怨和怅然,仿佛方才终止了动作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般。

    这人怎么总是能轻易地看透了别人,又总是能轻易地击溃了她的心防?

    云言徵还是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脸颊上的绯红未散,更为她添了一抹妩媚风情,顾析轻啄了一下她被吻得微肿的红唇,柔声道:“阿言,我还是不习惯你现下的这一张脸,我们回去,我得帮你换回来。”

    云言徵闻言有些怔忪,追问道:“你会?”

    “我会。”顾析噙笑得眉眼弯弯地点头,应道。

    云言徵才想起了自己如今是顶着龙眷的脸面,如此的心念一转,看向顾析的眼神中不经意地就柔和上了几分,欣喜上了几分。

    顾析哄好了她,又翻身坐起为她仔仔细细地整理好弄乱的衣发,拉她坐起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际,眼眸中的温柔却似能溢出了水来。一泓秋水溺毙三千,云言徵抬眸对视了片刻后,心中腹诽着这一句话。

    他张手五指为梳给她理顺了散乱的长发,十分熟练地重新为她挽上个垂月髻,用簪子固定好了。自己又随手将身后的长发扎在了一起,朝她一笑,弯腰将她抱起,就朝着谷外飘然离去。

    飒飒的风声不断地在耳边飞掠而过,云言徵倚靠在他温暖馨香的怀里,心神不由自主地有些恍惚。

    自己明明是两次三番地想要远离他,为何如今却是安然地靠在他的怀里,随着他一道而离去?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醒过了神来,惘然地望向上方那尖削的下颌,他总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落入了他的圈套,也总是能让人晕头转向以后丢盔弃甲。

    她靠在他的身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且让脑中一片空白罢。

    千叶城郊外,山间隐秘,藏有青竹庐。

    千竿摇曳,凤吟森森。

    细雨飘落。

    若她不是长公主的身份,若她不曾统领九天骑,若她从此不再理会世事,与他隐居在此,与他浪迹天涯,与他晨光昏合地在一起,究竟会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

    看着在斜风细雨中摇曳的青竹,云言徵凭栏而眺,忽然就有了这种安定平宁的心境。自己曾向往过的逍遥自在;自己曾遥想过的海阔天空;自己曾贪恋过的相守到白头,似乎都在这一座山野间的竹庐和满目的青青世界里得以了臆想,得以了满足。

    心里不禁响起了一声喟叹,不其然地又回想起那一个声音:“阿言,与我携手走遍九州,如何?”

    “阿言,该用膳了。”一个相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正好重叠着正在心中回荡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看见那个人与心中的影子叠落到了一处,黑发白衣,隐隐含笑的倾世容颜。

    修长的身影,宽阔的肩膀,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就是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的模样,最终难逃过的是他唇角泛起的那一抹盈盈浅笑。

    若她能就此与他远离世事,那该多好?

    她笑着,迎向了他,走至跟前,他牵起了她的手,一同行入屋内。那一刻,她竟有一丝老夫老妻的错觉,心里荡漾的的确是安宁满足。

    来到案几前,扇形地摆了各式的瓷碟,各色的菜肴,粗粗一看,皆是她喜欢的口味。云言徵眨眨眼睛,竟有了一丝湿润,是为了这些时日久违了的菜色,也是为了他这一如既往的心思。

    双双落座后,他为她盛了汤。碧绿清芳,入口甘甜温润,她细细地品味,细细地回味,转首道:“这是竹林相邀那一次的汤?”

    “难得长公主还记得。”他落了一笑,淡淡地应声道。

    云言徵唇角微微泛起了笑意,说道:“舍之,你这一桌子的菜是用来考我的?”

    “非也。”顾析摇头,含笑道:“我是来帮长公主忆苦思甜。”

    忆苦思甜?无非就是要让她回溯以往,顺便忆起他的一片苦心?只是这一片苦心里,又有多少的真心?多少的实意?

    她竟不敢猜测,也不敢相问,他与她之间的信任不知是从何时起已如履薄冰。亦或这一层脆薄的冰晶从未曾消散,无论是在当初玥城相遇;到此番劫后重逢;还是两年前的分别。唯一一次曾经遗忘这层猜忌的,只有当她以为他已然死去,不可能再出现在她眼前之时。

    细思恐极,当真是可怜可悲。

    顾析看住她眼中翻腾的神色,声音轻轻如泉流水潺湲:“阿言,你我之间有着许多的猜忌,你对我也有着许多的疑问。若我说了,你未必能十分的相信,但……若然我依然缄口不言,你也许便真的要离我远去了。”

    云言徵手端着汤,静静地听着。

    他的声音仿佛是在风中流淌:“我身为孤儿,是师父将我养大,兴许是看我有几分聪明,便将浑身的本事教予我。师父是个不世之人,他厌恶红尘,口口声声说着不可信任人的感情,自小便让我习惯了无心无情之境。我也习以为常,不曾对万事万物动心动情……”随着他动听的声音,食指轻轻敲击几面,语气带了一丝不明显的讥诮,“但可笑的是,一个口中说着感情误事的人,却在他的知己好友死于非命后,无所不用其极地让我帮他复仇。我回应他,师父常说感情是人最大的弱点,师父何以自投罗网、作茧自缚?他被我气得脸色苍白,连连苦笑:自作孽,不可活。他眼中纵然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但那一刻兴许也已看出了我心中的无情,知道自己是再多说亦无益。我连看着他为知己之死疼彻心扉时的眼神里都没有多少感情,他又如何能要求我对他那未曾谋面的知己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能够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和,云言徵却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淡淡的凉意。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转眸看向他,一瞬不瞬。

    她从未了解过他,他也从未让她了解过。

    顾析回视她眼中复杂的神色,淡淡一笑,伸手为她盛了一碗饭,又夹了一些她喜欢的菜放到碗中。用目光催促她吃下之后,继续说道:“师父身患重疾行动不便,不能亲力亲地为去追查谋害他好友的真凶,却又不想让我置身事外……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让我身中奇蛊,性命攸关。他以性命要挟我,让我不能再漠然视之,他知道我不重视别人的生死,但是我的自己的呢?他为了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真凶,给了我十年的光阴……”

    他语音淡淡,似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般置身事外,不以为意,云言徵却是再次抬起头来,担忧的看住他平淡从容的脸庞。

    顾析睇了她一眼,无波无澜,彷如初见于大漠黄沙中那个寂静淡漠的少年。他优雅地进食着饭菜,挑进口中细嚼慢咽后,少顷才又道:“谁料我还是不紧不慢,只在书房里寻找、推敲这一只蛊的来历,尝试要找出祛除它的方法。师父得知了我的心思后,又在我和他共进的饮食中下了药物,最后他撒手人寰以死相迫,我身上的蛊与药物相击相融也就成了毒蛊。然解药在他逝世之前秘密地交托给了一个人,只当我完成了他的遗愿后,那个人才会将解药馈赠于我。”

    “你师父是谁,他的那个好友又是谁?”云言徵听罢,心中为他隐隐作痛,不由好奇道。既要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对万物无心,却又对自己的好友深情厚谊得不惜以死截断徒儿的后路,将其逼入不得不为之而以生命为代价的绝境当中,只为自己的好友讨回公道,报复仇人?极其矛盾的一个人,他的教导与行为背道而驰,如此,让身为他弟子的顾析要如何适从?

    若此事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只怕要因此愤世嫉俗、厌弃崩溃了?

    他不仅失去了亲人、自由,甚至要在无从选择、无法解脱的事情上看着自己生命在不断的流逝,这本身就是一种煎熬,一种残忍。

    云言徵握紧了木箸,心里有些堵,再次看着顾析的眼眸中充满了怜悯与爱惜。

    顾析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阿言,不必害怕,也不必难过,这世上的人都难逃一死,差别只在于我的时日可待,而别人的无法预知。”

    云言徵勉强地泛笑,却难掩眼中的忧心。

    顾析依旧淡然自若地为她夹菜,说道:“师父是个隐士,他告诉我的名讳是南远枝,但他真实的身份我一直没有去查证。而他的那位好友,就是昔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师雪轻澜。师父交付于我手中的不仅有当年帝师死亡的种种线索,还有一群久不曾启动,却一直在暗中存在的谍探,他们是当年帝师的遗笔,与我一样身中奇毒,与我与此事一同的生死攸关。”

    “看来,你师父是对你十分的不放心,用尽了各种方法都要逼你就范,着手此事。”云言徵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顾析颇是认真地颔首,道,“看来,确实如此。”

    云言徵看着他那堪比窗外青竹还要秀逸,比雨景还要清隽的容颜,不由轻叹了一声,道:“舍之,也当真难为了你。你可曾查到凶手?在九州哪一国?是何人所为?”当年帝师一死,刚刚一统九州的慕国就渐渐分崩离析,逐渐分裂成了如今的漠、豫、蔚、承四大国和无数小国如繁星般散落在了这九州大地之上,各自繁衍生息,各自为政。

    顾析洞析了她眼中隐隐的谨慎与警惕,还有一丝无法放松的紧张,安之若素地道:“帝师遭人暗算刺杀,此事四国国主皆有筹谋,但雪轻澜最终却是死于一人之手。而此人并非你蔚国的君主,亦并非你父皇,更并非你蔚国的人。”话语落下之后,他几乎同时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轻快了一些,握住木箸的手指也松动了一些,眼眸深处还淡淡地溢出了一丝侥幸与欣喜。

第二百零一章 内情() 
他望住她,温柔地笑了。

    她在害怕,害怕伤害彼此的一切人和事。

    云言徵在心底呼出了一口气,从未如此的感到上天的眷顾,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顾析,更为了蔚国的百姓。

    “那人是谁?”她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坚定,追问道。

    “漠国、皇族。”顾析轻语道。

    云言徵微微挑眉,猜测道:“是漠皇?”

    顾析浅笑不语,目光中思绪却耐人寻味。

    如若这人是漠帝,那么他要对抗的便是漠国一国之力?“你师父要你如何报复这个仇人?取他一人性命,还是倾覆他一国江山?”云言徵转眸摸到了此中的关键,急促地问道。

    顾析静静地嚼饭,唇角的笑意却似透露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若仅仅是要漠帝一人的性命,他的师父又如何会动用这种逼迫他入绝境、死境的狠戾手段?

    这一面是漠国的江山颠覆,一面是他的生死存亡,孰轻孰重?

    若然漠国动荡,九州四国平衡必被打乱,那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而她蔚国又将要承受着怎样的颠簸与考验?

    “那晏容折又是何人?为何与你一直纠缠不止?”云言徵蓦然想起了这天下即将动荡的另一个源头所在,而这个人也决不可轻觑。

    “他么?”顾析笑了笑,将一片鱼肉轻放入口中慢嚼,低笑道:“他……是慕国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个皇裔。这么多年来的筹谋与隐匿,就是为了重新一统九州,恢复昔年慕国的旧日河山。”

    “他是慕国的后裔?”云言徵蹙起眉心,小心翼翼地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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