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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阿言……”如此地轻之又轻地低唤了她两声后,却是不再言语。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秾纤的睫羽,目光似乎凝定在几案面上,又似乎不知飘忽在了何处。
如此的两声轻唤,似是欲言又止;又似是无法言说。
云言徵的心里倏然钝钝地痛起,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明知所以。她抬手唤来小二,知晓他不喜欢饮酒,亦不适宜饮酒,便给他唤了一壶清淡的涤烦子。
她替他斟了一盏香汤,奉至他面前的几上。
“不该,不想问一下我为何不告而别,离开了聊城?”云言徵谨慎地问,嘴角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顾析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本该,本想……但此刻却是不必了。”他手指修长白净,文雅地端起那一杯温热的酪奴,凑近鼻尖,皱了皱眉头,仍是轻呷了一口,轻声道:“这茶不好,但见你平安我便安心了。”
云言徵怔了一怔,心中倏然又暖融融的,语气也不由温软了一些,问道:“你如此匆匆地赶来,就是为了担忧我的安危?”
“不然?我是为了来此喝一杯茶?”顾析微笑道,抬起眼眸来看向她熠熠生辉地含着温笑。
“那我说偷偷离开聊城是为了游山玩水,来此饮一壶‘邀仙酒’,你信么?”云言徵装疯卖傻地打趣道。
顾析点了点头,应道:“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云言徵听着,感觉后槽牙莫名的酸软,心里糟糟的,又有些软绵绵。她定定的望住顾析的双目,只见里面乌莹清透,看不见一丝的阴霾。他也静静地与她对视着,不发一言,眼瞳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欲与之诉说;又似乎静止无声只余下千般爱惜。
“接下来,阿言是想继续游山玩水,还是想继续回归蔚国?”他淡淡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眼眸中掠过一丝调侃。
“……”云言徵沉默了片刻,回道:“还是先回蔚国罢。不知客人是否还在聊城等着我们呢?”
“我已让人留书给他们,让他们稍候。”顾析伸手按住她欲拿起酒坛的手,解释之后,转而正色劝道:“阿言,你心疾未愈,还是不饮为好。”
云言徵点了点头,放开了酒坛,俏皮一笑:“那好。舍之,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就让他们再等上一等。你风尘仆仆地来此,且在此处歇息一晚,我们明日再赶路?”
顾析看住她脸上的嫣然笑意,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意。
云言徵向小二要了两间上房,两间上房却间隔得甚远。顾析略微皱了皱眉头,却并没说什么。
云言徵牵住他的手拉进其中的一间上房,然后在背后轻推他坐到床褥上,看着他削尖的脸上神色疲倦,眼底下还泛着淡淡的浅清暗影,想起他昨夜熬过蛊毒定是十分艰辛,如今还不远千里地来寻她。她眼中的关切益甚,满满的心疼说道:“舍之,你昨夜到今日都没能好好歇息,快去榻上躺一躺。到傍晚,我来唤你用晚膳可好?”
见她殷勤周到地为他宽衣解带,去鞋脱袜,顾析便温顺地承了她的好意。被她轻轻一推,便倒在了榻上,云言徵为他盖上了薄被,那一双幽黑的眼睛里露出了些真切欣然的浅笑。
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抚了抚他硌手的脸颊,见她转身欲离去,顾析柔声问道:“阿言,你不陪我吗?”
云言徵回转,曲一脚搁在床缘俯身向他挑唇一笑,眼中闪现出了些许狡黠贪婪的微光,低语道:“顾美人国色天香,与你在一起,本宫怕定会把持不住自己。”
她看住他眼底现出的些许笑意,微微叹气道:“可是本宫瞧见美人你神色疲惫,实在不忍再折腾了,心疼得紧。美人且先好好将养,待到身子要好一些,本宫必定会好好地疼惜你,天长日久的,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情殇()
顾析抿住唇,憋了一脸的笑,顺从地点了点头:“顾某在此先谢过了长公主的体恤。请恕顾某身子抱恙,不能起身恭送凤驾了。”
云言徵笑眯眯在他的脸上溜了一转,又在他的眉心上轻吻了一下,才细声说道:“本宫宽恕你的失仪之罪,安心歇息罢。”
顾析轻声道:“好,长公主不要再不告而别。”
云言徵应承道:“好。”
顾析安然一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云言徵悄声地往外而去,为他关上了房门。她徐步地踱向另一间上房,锁上房门之后,放下了榻前的垂幕,再熟悉不过地拉开了房间里的暗门,穿身而过,进入了里间。
拾阶而下,快捷地穿过甬道,敲门而进,里面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陈设雅致,案榻架椅,笔墨书棋一应俱全。
几面上茗香清淡,一人倚坐在黄梨太师椅上,目光幽幽地等待着什么。而他的一旁守候着一个笔直而清瘦的身影,宛如影子不言不动。
云言徵行近,躬身唤了一声:“徵儿见过外祖父。”
山湖老人抬起的眼眸里凝了些深思,望住她半晌,低沉地声音问道:“徵儿,你与那人是何种干系?”
“外祖父……指的是何人?”云言徵有些诧异地问。
“我挂心于你,方才在暗中窥视了你与他在大堂上的行止,你们言语亲密,想必干系匪浅?”山湖老人眉头微皱,沉沉的声调中渐渐有了些严厉。
“不瞒外祖父,我与顾析……确实干系匪浅。”云言徵心中坦然,如实地回禀道。
山湖老人眸中的神色越发的深沉,眼底里甚至闪过了丝丝锋芒,看住她少有地露出了些小女儿娇怯之态,遽而肃然说道:“徵儿,你岂可如此轻信于人?你可知了他的身世与为人?你又可清楚他的行事与心思?”
云言徵听住此话,倏然抬眸,瞧见外祖父眼中罕见的责备,心中暗暗一跳,问道:“外祖父……是否有话与徵儿说?”
山湖老人沉吟了片刻,目中微露忧虑地说道:“你可曾知我这两个多月来,数次曾想留下线索于你们,却未曾成功。只在一个月前,忽然有一个年轻人曾不止一次地在他们对我施用毒刑之后,悄悄地捎药与我治伤。初时,我不信于他,认为这是他们的计策,但他身上有无数的伤痕,有的似是鞭挞之刑留下的伤痕;有的似是蛊虫发作的绽裂痕迹;有的是炮烙的焦黑伤疤,他每次都用拿来的药先给自己涂抹,以示无毒,再用在我身上。”
云言徵闻言,不由心中疑惑。
“他日复一日地来,每次都有伤药与食物,老实说,若无他的救助,我也无法支撑这许多时日。初时,他寡言少语,神色冰冷。后来,我对他心存顾虑,便设法与之攀谈,几次三番的试探之下,他才对我说了一些话。”山湖老人神色微现恻隐,低语道:“他说他曾经欠了你的,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偿还一二。他还说,自己无能为力救我出去,只能如此的襄助于我,若是有时机,他会帮我向你透露我的消息。你如今能找到我,恐怕还是他花了不少心思与力气的缘故。”
青晏点了点头,说道:“此次能得知主子的消息,确实是有些侥幸。初时我以为不实,经过查探,确实似有人在暗中襄助了。”
山湖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徵儿,我曾问他何以能接近囚困于我的人?他说他与假扮于你,诱我相救的女子是久识。那女子从前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情意,如今他自投罗网,纵是受一些皮肉之苦,还是能谋得一席立足之地。”
云言徵眼中露出了一些深思之色,不用明说,她也已知那个人是谁。只是,她不明白方卷是为何要如此作为?凭着外祖父的阅历与心思,若要在他的面前作伪只怕不容易,尽管方卷以前在豫皇宫时曾经与她虚与委蛇过。
但那时,她都可以留有防备。但此刻听外祖父之言,似乎对他的所作所为甚是真切感激,不由不让她重新思量这个方卷的心思与目的了。
山湖老人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徵儿,我不知你与阿卷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我这一个月来,观其言行心思,似乎对你颇为关心,不然也不会对我一介素未谋面的老头如此嘘寒问暖,有些虚假藏不住,有些真切也藏不住。而今日与你一起在大堂饮茶之人,却是心思叵测得很……”他冷冷一笑,目光倏然寒凛如剑。
云言徵心头一惊,双眸微微睁大,呼吸也缓了一缓。
山湖老人的声音平静中透出暗潮汹涌:“在两个月前,我遭他们设计暗算,在救那个伪装女子后,身负重伤,曾有昏眩松弛。那时,忽有人想利用摄魂术迫使我说出宝图的下落,而不仅那一个驱使摄魂术的声音与今日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我警醒反抗之时看到的身形容颜皆是一般无二。”
青晏的脸上现出些惊愕,看向云言徵的眸里且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他知晓她与顾析的感情,亦知晓她对顾析的决心,但这忽然而来的真相,还是令人猝不及防、始料不及。
云言徵的脸色倏忽苍白如冰雪,她心底深处的疑虑似是瞬间获得了确证;又感觉耳中听到的这一切皆不似真实。心中的震惊,让她恍惚失神,怔在了当地。仿佛是过了好久,仿佛是过了千万年那样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凝视住山湖老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求证道:“外祖父,确认是他无疑?”
山湖老人眼中微现怒意,但看见她眼中的失神落魄,不由缓和了些许脸色,低叹一声道:“伪装之术,只可以改变容貌、声音、神态、语气、举止,但是一个人骨骼的粗细,步伐的大小,呼吸的间隔,教养的习惯,却是不易改变的。只因当时的情形危在旦夕,我宁可一错,也不可一失,才中了他们的暗算。但当那女子近身相扶于我时,便渐渐地看出了她的端倪来了。”
密室中火光微微闪烁,映着山湖老人的眼眸忽明忽暗,他的声音却是异常坚定:“徵儿,不管你与他的干系如何,如今都该撤了。你母亲的半生心血,我们白家的隐忍,都不能自你手中毁去。”
这一句警醒,如同灌顶,云言徵蓦然回过神来,仿佛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此刻是该醒了。不该再自欺欺人。不该再沉迷放纵。不该再任性随心。是该醒了。是该醒了。她在心里一句句地提醒自己,一字字地坚定自己,心房里的钝痛一点点地被理智收敛了起来,用坚强压制了下去,眸光渐渐地变得清明坚韧起来。
她是一个上位者,早已习惯了杀伐决断,冷静自处。如今面对难以直面的真相,也不会似一般女子那样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得闻真相时斯须间的恍然与疲软,渐渐地已被握紧在手掌之间的力量与疼痛所代替了。
“承蒙外祖父的教诲,徵儿心中明白。”云言徵再次躬身颔首道,语气中已有了听取军令般的肃然恭敬。
“好!他既然如此步步筹谋,步步紧逼,你如今当要破开他的罗网,回至蔚国,严阵以待。”山湖老人亦肃然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且与他虚与委蛇,趁其不备之际,痛下杀手。蔚国与你的安危成败皆在此一举。行军布阵的兵法,你早已娴熟,不用我再教你。”
“徵儿不敢或忘。”云言徵毅然回道。
“你且与青晏一同去布置行事罢,不必挂心于我。”山湖老人幽幽说道,唇角渐渐溢出了血色。
云言徵与青晏皆是一惊,齐齐抢先去扶住他的手臂,山湖老人微微一笑,目光甚是慈祥,“只要你们能平安回归蔚国便好。徵儿,你要尽力守护好蔚国。我已过天命之年没有什么遗憾了,此刻也不想成为你们的负累,就此别过罢。”
“外祖父……”云言徵咽哽了一声,双目中眼里崩出。
青晏亦戚戚哀唤道:“主子。”
“我身中奇蛊,命不多时,宝图……宝图……就在……”山湖老人气息变弱,尚未来得及说出宝图的下落,便已气绝身亡。云言徵倏然心中大震,未来得及拥住他痛哭出声,手臂已遭人一拽,将她整个人都往一旁拉退了数步。令人惊惧的一幕便即刻发生在了眼前,山湖老人的口中不断地溃烂,渐渐竟露出了血肉白骨,许多的黑色小虫从他的口鼻耳孔中爬了出来,吞食着他的尸体。
“是蛊虫?”青晏骇然说道,手中连弹出两颗“化水丸”,“噼啪”一声将山湖老人的尸身点燃,顷刻之间连同虫子衣物皆腐蚀成了一滩白沫水渍。
云言徵的手臂被他牢牢地扣住,眼中的泪水不能控制地掉落了下来。“外祖父……”她哑声的喊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化成了水渍,尸骨无存。凤眸圆睁,睚眦欲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