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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幽暗里,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但方才窥视她的目光里似乎带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期盼与灼热。
云言徵垂下了头,亦依靠在树干上仰望着清澄如洗的月色。想起这一路上,他始终跟随在自己的身边,不顾一切地为她抵挡利刃暗箭,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但始终以他自己的一切力量守护着她的平安。
她有时也会分不清,他这样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了自己谋一个前程出路,一个未来?还是因为了别的目的?
漠国边城,宛城。
桑雅小筑。
秋天里,尚婆娑的枝条间已是红叶如火,枫叶交织成的浓荫下一人身穿天青碧的衣裳,面容昳丽端肃,坐在青石椅上,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壶酒。他正斟落在碧绿的酒杯里,听着站在他身前三尺外的暗卫的禀告。
“主上,顾析已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此人二十年岁,面容冷峻,一身墨紫的劲装合体,显得他身形挺拔利落。
“是如何的命悬一线,说来听听?”喝酒的人,握住酒杯,低语道。
“是为蔚国长公主云言徵所伤,为他的属下子弈在渝江里救起来。”长溟将所得的谍报一一回禀。
“凤舞长公主是如何伤了他的?”晏容折喝着杯里的酒,唇角含的笑意轻薄泛冷,宛如早春的冰屑。
“心口上为一柄无所不催的匕首‘落雪’所刺,深入心肺。属下亲往查探,渝江中的花岛上海棠飞红,血染落英直至污泥。”长溟缓缓道:“那边回报,在顾析伤口旁侧取出一枚银针,上面淬了麻药。凤舞长公主的暗卫青晏一直替她保管兵刃,此针正为她手中银环‘如丝’所发。”
“落雪无声,如丝随形,皆乃凤舞长公主的必杀绝技。”晏容折薄唇微抿,幽邈的眼眸里隐着一丝莫测的冷笑,“虽则,顾析对云言徵会疏于防备,但以他的精明诡谲,也不至于让她一击即中,毫无还击之力?”
“据查证得知,云言徵那晚不仅准备了淬了麻药的银针。一坛邀仙酿,酒里溶了‘郁兰香’。花树下弃掉的长钗,上面涂了以蜡封存的‘舒融散’。花树上许愿灯里残留了一些薄蜡,银针刺之变黑,却不知是何种药物?”长溟话毕,上前三步,将手中的托盘呈上石桌上,又躬身退开。
晏容折抬眼掠过面前的木盘,里面盛放着一只贴着‘邀仙酿’黑字小红纸的褐色小酒坛。酒坛旁边,散落着三只细长的步摇,钗头上缀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曜曜银蝶,尖细的钗身仍在此刻的夕阳下泠泠生辉,泛着微冷的寒光,在秋风的卷席中散发着淡淡的“舒融散”的花香味。最后是两个制作得十分精致的许愿花灯,菡萏的式样,瓣瓣淡粉,微笼的花瓣中蜡烛融泪,只剩下了一团殷红的痕迹。
他从发髻上抽下了簪子,从花灯里面的融蜡里,挑了一点到鼻尖轻闻,良晌,眼里现出了一层薄薄的笑意,点了点头,道:“这是‘漠然香’,虽则是香,却淡然若无,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力气。她用的量很少,不易被人察觉。‘郁兰香’可以使人心神迷惑,‘酥融散’让人内力消融,这三种药她用得极好,显然是很用心了。她果然是对付顾析的最好利器,深知以顾析之能,毒药用起来反而易让他有所察觉,不能下手。倒是用上这些非毒非药的香,又以蜡封存减弱了它们的气味,在花岛上海棠花香掩盖下,更让人猝不及防。麻药,再加上一刀致命,简直完美之极,干净利落,漂亮至极。”
他唇角的笑意轻缓惬意,语气却又低迷而幽邃:“更何况,云言徵除了是一军主帅,一国长公主,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九州闻名的美人。这样的一个人,不但能够知己知彼,精于计算,工于心机,更能够美色惑人,善用己之所长,攻敌之所不备,冷静坚毅,杀伐果决。”
他眼中犹似看着眼前虚空中的一把利刃,优美绝伦,而又锋利无比,而且已为他所利用,损毁了他一直视若眼中之钉,肉中之刺的敌人。
清酒滑入喉头,尤觉美味甘冽。
“为何落入了水中?”晏容折忽然眸光一闪,有些忧虑的问。
“许是后来凤舞长公主不忍心看他暴尸荒野?她离去前,在江面上反反复复地吹了许久的埙曲。”长溟微微皱眉,猜测道。
“吹了什么曲子?曲调如何?”晏容折眸中幽光粼粼,低声问。
“似乎是《桃夭》。”长溟回忆了片刻,才说道,“曲调缠绵悱恻、悲凉哀伤,似乎最后不可自拔。”
晏容折垂目,沉吟了斯须,久久地才低叹了一声道:“果然是情字害人至深。”语气低回感慨,眼角敛起一丝丝笑意却是愈发的灿烂明艳了起来。顾析啊顾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最后竟伤在了一个情字里。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师父没有教过你,感情是这个世上最无用亦是最危险之物么?
他冷白俊逸的脸庞上,笑容可融化三冬冰雪,直比春日暖阳还要和煦温良。
“吩咐下去,蔚国朝堂中可以让人进谏一些谗言;后宫里可以让人吹些枕边风了。”晏容折语音淡淡地吩咐道,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片恰恰落在了桌面的红叶,拇指一弹,将它飞向了前方的一株枫树干上,入木三分。
等他将蔚国连根拔起,其余三国也该随之动荡了。
一丝笑意,久久地盈在了他淡薄的唇角边上,宛如此刻尤未散尽的残阳余晖,璀璨耀目,让人不能瞬睫。
夜色倾覆。
适才还明辩清晰的远山近水,皆随之夜色蛰伏入了这溟濛之中。
秦无恨忍无可忍,手指一抬,藏身在秘处的暗卫一拥而上,以迅捷不可挡之势将芙姬团团围住。手中湛亮的长剑围在了她五步之外,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近,不疾不徐地朝她慢慢地逼近。
芙姬放下了手中的羹汤,抬起眼眸来,愕然地望住眼前的暗卫,目光更是透过了一层的剑圈人影,朝远处站在闪烁的火光旁的秦无恨望过来。眸色清澄欲流,里面似有些什么在微微地涌动,在看见他紧紧望住她的目光里,无动于衷之中有现出了一丝的防备戒慎时,她的神色倏然哀恸起来。久久地抿住了下唇,等待着剑圈一阵阵地紧逼过来,几欲指到了她的颈项时,才低弱而悲伤地唤了一声:“殿下。”
她姣好优美的容色在这样的无月之夜下,凌寒如水的剑光之中,尤显得楚楚堪怜而明艳清绝。
云言徵也未曾料到他会如此忽然发难,不由张开了微阖的眼眸,目光投落在秦无恨与秦无雪的脸上,继而又看向了身在剑圈之中的芙姬。
只见她危而不乱,并不像是一个寻常女子。
“殿下为何要如此待我?”她安静地站在剑圈中,柔声询问。
秦无恨望住她尤自镇定的眉眼,前行了两步,身形更是隐入了半明半暗之中,开口说道:“你隐瞒身份来至我的身边,又是有何目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旧事()
芙姬一笑,竟是眉眼嫣然不惧,缓缓说道:“殿下从未曾询问过我的身份,何来隐瞒之说。”
“你对自己的身份隐而不报,便是隐瞒。”秦无雪冷眼望着她,微微一笑道:“何须狡辩”。
芙姬凄然一笑,话语骤然软弱而悲凉:“殿下,只因芙姬早知,若然坦白相告,必然无处容身。”她两眼中微微星湿,“若不是为势所逼,情非得已,芙姬亦不愿离开家园,独处于世,汲汲营生。我们族人一向与世隔绝,不理世事,得以保存自身。可惜,如今被人要挟,一族之性命得以存亡只在一线之间。芙姬幸而脱身,为人所救,只是残命苟且,无力回天,实在不知应当如何自处?”剑尖的寒光映衬之下,显出了她眉目之间的悲哀与无助,更有了一丝沉沉的死气萦绕其中。
“你们是为何人所逼,是否可以对我明言?”秦无恨眼眸中升起了一丝的怜惜,缓缓地问道。
芙姬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也随之微微怔忡之后,低语道:“我爷爷曾经救过一个少年,他当时身体里已是蛊毒反噬,血气衰歇,性命悬于一线。但这个少年十分的聪明,亦长得十分的好看,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又似是雪巅的月光,那么的温柔内敛,又那么的清雅高华。他的嘴里像淬了蜜,说出来的话能哄得人如云雾里,将我爷爷哄骗的将蛊术秘密地倾囊相授。方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后来意外的发现,原来他懂得摄魂之术,能使人听令于他。”
云言徵闻言,暗暗地蹙起了眉头。
方卷却是一脸冷漠的坐在树下,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芙姬心有余悸地道:“我觉得他很可怕,便将所闻所见偷偷地告诉了爷爷。爷爷虽有所怀疑,却仍然被他控制了神智。后来,族里便开始有人莫名的发病,药物罔顾,不治而亡。他竟然懂得医术,还一一将中毒的人治好了。大家逐渐地感谢于他,也逐渐地接受了他,他便继续呆在族里继续暗中学习着蛊术。直到……直到有一天,族里的祭司终于发现那些曾被他治好的人身上皆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
云言徵脸色渐渐发白,心中阵阵的发寒,此人心思实在叵测。亦曾想起,顾析曾经告诉过她,他曾经在大藏山学习了蛊术之事,更是觉得浑身地发冷。她眸色沉沉地望着芙姬,目光里隐隐地埋着不为人知的审视与揣度。
“其实你族中那些人发病,皆是因他施了手段?”秦无雪不假思索道破其中的因果。
芙姬缓缓点头,说道:“他便是如此慢慢地控制了我一族人的性命,并加亦要挟。让我们为他所用,听从他的指令行事,若然不从,我一族人便从此身亡绝迹。”
“那你是如何到了我们承国的?”秦无恨紧接着追问,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了她的脸色。
“我……”芙姬的声音微微地激动,复又缓缓地平静下来,说道:“我心中悔恨交加,若不是当初因我求爷爷救了他的性命,我一族人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的命运之中?”她的语气越发地低微,隐隐有咽哽之气微弱地逸出:“大家都对此束手无策,我一人独自离开了大藏山,一心寻死。是我引狼入室,害了大家的性命,我不应该苟活于世。”
“后来呢?”秦无雪平静地问,眼眸如冰地望着她。
芙姬眼角隐隐划下了几丝泪光,低语道:“后来,我晕倒在了山外,被人所救。大病了一场,一直浑浑噩噩地到了承国,才知道当初救我的人是晏公子。他知道了我的身世,答应为我寻找解药以解我族人之困,我便留在他身边当起了使唤之人。谁知,燕王相中了我,晏公子便设法将我送至了殿下你的身边,以保全自身清白。”
“如此说来,你并不是有意要到本王身边来的?”秦无恨淡淡地语气中,似乎又透着一股落寞。
“并不是。”芙姬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晏公子说燕王放荡不羁,不是安身立命之所。以他此时的身份,亦不便与燕王为敌,以乱了朝廷的安稳。又说殿下侠义,为人清爽,故此才让我到了殿下的身边谋求一个清静所在,暂且安身。”
秦无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眼看向秦无雪。
秦无雪却是视而不见,继续追问芙姬道:“那个害你一族之人,到底是谁?”
芙姬微垂下的眼眸,顿时抬了起来,目光游移,却是投落在了站在远处树下的云言徵的身上,久久地望住她欲言又止,最后似是鼓起了浑身的勇气,终于是说出了两个字来。
“顾析。”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永安城廓,已遥遥在望。
这一连日来,竟清静如水。没有暗杀、投毒、追击、围剿,什么也没有,风平浪静。仿佛所有的算计权谋都平息了下去,悄无声息地被抚平了。
“顾析。”
芙姬的话,言犹在耳。
云言徵坐在高马上,眺望着熟悉的蔚国边城,心中百感交集。当年一时意气离开了蔚国,如今归来,城廓仍在,但此心已不再。
当年失去的人,终究是寻得。却又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究竟是幸?亦或是不幸?
青晏前往亮出长公主府令牌,永安城守将命人大开城门,亲自领兵出迎云言徵等人入城。守将卫诚当年亦曾投身云言徵的麾下,是九天骑中的一员。后因立了大功勋晋升,被云言徵一手提拔成为了如今的一方守将。
如今得见昔日主帅,言辞殷勤,态度恭谨。看向她的目光里仍然带着昔年在沙场上混战时的仰慕与崇敬。
他让出了将军府中最大的庭院供云言徵歇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