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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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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燕山一笑,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但也不欲深究,只是说道:“他们一直对我恭敬相待,又强自留我在别院中住下。见我无可奈何生着闷气,又连连告诉我凤舞长公主处境安然,毫发无伤,不久之后,便会与我在玥城相见。后来,我旁敲侧击了许久,那少年才透露自己叫素书,而他的主子姓顾。正是他让我留在别院住下,也是他让人告诉我你一切安好,不必记挂。”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宿命() 
云言徵眼角微酸,有一点星湿几欲润出,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忙将眼中几欲横流出来的情绪强自压了下去。她微微垂下了头,在案上斟了一杯热茶,奉至白燕山的面前,低语沉静地问道:“不知后来又如何了?”

    白燕山正觉口舌干渴,便扶杯子啜饮了半杯茶水,说道:“前不久,素书来告诉我你已平安回到了蔚国,他们这一路皆护送我暗中到了玥城中才堪堪分别。”他一声轻叹后,似有感慨,“此人如此作为是为了什么?为何一直不曾相见,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故作神秘?这一路前来,素书对我的态度变得恭谨有礼,又疏远冷淡了起来。分别之前,我试探于他问可否见一见他家主子,亲自道谢,他神色间却由始至终都是忧虑重重。后来,告诉我他家主子最近受了重伤,命悬于临危一线,不便见客了,随之他们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玥城。”

    云言徵眉眼淡静地喝着手中的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茶喝进嘴里无香无味,落入喉头更却似冰刀一般一点一滴地涌向了她的心肺,寒气洋溢,凝结成了一团面目模糊的血色。

    “临别之前,素书对我奉上了一只锦囊,说是他们家主子相赠之物。”白燕山说着,随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素丝白的锦囊,放置在案几上。锦囊系着远山碧的丝带,垂着两只同色的丝绦,而在锦囊的一角,云言徵心细地发觉那里赫然地静静地绣着一朵浮云,是古体的云字。

    她将锦囊打开,指尖微凉的抽出了里面的信笺。打开薄纸,上面的字体蓦然的熟悉,仙姿飘逸地书着几行变体的古字:宝图可献于蔚皇;献于秦氏兄妹;献于九州。如此便可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两袖清风了。

    云言徵眸色幽微地凝视着那两行字,心中却是百味陈杂。她抬眸望向白燕山,低声问道:“对于此事,外祖父意下如何?”

    白燕山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知此人的所思所想为何,但如今九州风云倏起,宝图此时交了出去,对蔚国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阿言,外祖父此刻不便现身在玥城襄助于你。不然落人口实,让有心人指摘我们白家要图谋不轨,届时,又会生出了许多的钳制来。只是,你一个人可有把握成事?”

    云言徵深吸了一口气后,毅然说道:“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白燕山久久地才道,凝望住她的目光里缓缓地泛起了一丝怜悯与慈爱,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萧瑟地低语道:“孩子,难为你了。”

    白燕山走后,她在颤动的孤灯之下怔怔地望住了那一只安静地躺在案几上的锦囊。眼泪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宛如窗外的秋雨般滴落在案几之上,湿湿漉漉,绵绵密密,无声无息,却是满目的泪光,眼前望出去的皆是一片模糊依稀的景象。

    那些诛心的话,一遍遍地闪过了她的心头;而那些血色与污泥,一点点地掠过了她的眼前。那夜的江水如此的冰寒;那夜的风如此的凄厉;他的脸色如此的苍白;他的眼眸如此的清透,可以洞穿一切的世事、洞察一切的人心。

    她是否没有心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一次又一次地凌迟着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背弃了彼此的誓言?

    人心强硬,亦是至软弱的。兴许他的心,他的身体早已承受不起了她这样的狠心背叛、冷厉杀伐,只是她并不知道。他一贯那么的强横,那么的冷静,那么的轻描淡写,那么的云淡风轻,使人一而再地将他的心与身体皆忽略了。

    云言徵的肩头不断地颤抖,面容在灯影里亦显得扭曲了起来,她抬起了颤栗不已的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唇。这一天夜里唯有剩下了她无声的落泪,与窗外响彻到天明的秋夜疾雨声。

    秋凉,一日侵一日。让人遍体地生寒。

    京中流言四起。皆道凤舞长公主携宝私藏,当年图谋未遂,如今重返长公主府,罔顾当年帝皇恩德,势必卷土重来,扰乱蔚国安宁。更有甚者,据说这两年凤舞长公主离开蔚国,四处游说,拉拢外敌,意图颠覆帝王政权。

    种种传闻喧嚣于尘上。

    很快,都传出宝图在其余两国漠、豫出现的消息。

    是夜,方卷前来求见。

    星光暗淡,层云蔽月。

    两人坐在长公主府的书房门前的阶梯上,相对饮酒,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仿佛这只是悠悠岁月中的某一日,某一夜。

    云言徵看着面前的芭蕉叶,默默地饮着酒,纵然时常想起曾经那个人说过,她心伤未愈,不宜饮酒。但此时此刻,此情此夜,她终是日日地违背了当日自己对他的承诺。

    想起当年,从蔚国边境回来的那些日夜,他们也曾经这样地在阶梯上席地而坐,絮絮地闲谈。

    也曾经与他笑言天地轻淡生死;也曾经让她感觉彼此倾盖如故。从那以后,每当回想起那一段寥寥无几的日子,却感觉像是彼此相处了许多年后的某一段平凡日子里的某一天,某一夜。

    曾经觉得,彼此前面兴许还有着许多的岁月可以如此的相对。

    但,世事总难以意料。

    如今,今夜,陪伴在她身边饮酒、闲谈的人,已换做了另外的一个人。

    同样是年少俊逸,却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一个人了。

    “长公主是否早已想到了有如今这一日?”方卷拿起酒坛,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酒坛,唤起了有些神游天外的云言徵。

    云言徵淡淡一笑,回眸道:“阿卷,我早已劝过你,跟随着我回玥城便注定是九死一生的事,你却要执意如此。”

    方卷看住她眼中淡淡的情绪,语音低微地问道:“在当日你答应我的时候,心里是否还是对我有所怀疑?”

    云言徵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坦言说道:“阿卷,直至今时今日,我仍然对你的心思有所顾虑。”

    “那你当时说要举荐去边城军下,或是文官手下,是真心的,还是试探于我的话?”方卷微微皱眉,举酒轻轻地喝了一口,有些忍不住地问。

    “一半一半罢。”云言徵含笑道,毕竟他不是她最担心的人。若一封举荐信能为蔚国多一份力量也不是坏事,只是这一封举荐信之后,只怕还会另有监察的信随后而至。

    方卷瞥了一眼她淡然的脸色,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来。

    微风吹过,吹过云言徵鬓前的一缕发丝,蜿蜒在她清丽的脸庞畔轻轻悠荡,现出一丝别样的温柔来。她低垂眼眸笑意微敛,说道:“阿卷,时至今日,若你要离开,我依然会践当日的允诺。”

    方卷喝酒的手顿住,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回眸看住她,轻声说道:“若有一天一道圣旨下来,你却能安然脱身的那一日,兴许我会在那之后离开。但是……如今你生死未卜,我还不想离开。或许你还不能信任我,但我会尽力而为,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他转过了目光,投落在前方的黑暗中许久,才又说道:“若那时,你能十分信任我了,兴许你的允诺也会真诚了许多。”

    云言徵眨眼,对他的这一番话中的话是心知肚明。她微微地一笑,说道:“阿卷,在我欣赏的人中,你也算一个了。”言罢,毫无顾忌地伸手去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拍。

    不顾他的这一番话是真是假,这一番心思是真是伪,毕竟,在此时此刻说来是如此的动听,让她的心微微地有了一丝的感动。

    “是吗?”方卷淡淡地道,脸上却不见半分的欣然,只是又默然地喝上了一口清酒,目光也有些许地失神。

    他冷白的脸色,在黑夜中却莫名地显得明媚。特别是那一双天生尤带妩媚的眼眸,潋滟一笑,或是不言不动不笑,也皆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秀美颜色。

    云言徵微眯着微醉的凤眸,久久地凝视住他,微微地失神。

    “若有那一天,你能让我追随在你的身边么?”方卷眼角的余光明明瞥见了她的怔然,却又故作视而不见,只是低低地言语道。

    他虽没有明言那一天是哪一天,但她却偏偏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云言徵细细地想了想,仍然是坦然地回道:“阿卷,此事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第一,我并不想连累了你,若真有不能脱困的一天,仍希望你可以保存自身,趁早离开玥城以谋他处。届时,自有我的暗卫引领你出城,盘缠你也无需忧心,只是那时你若持有我的举荐信,反倒是一个累赘了。你身上的蛊已为芙姬所制住,大可自由来去,以你的心性与本事,要谋求一番功业,也不是难事。”

    方卷皱住了眉头,仍然静静地听着她所说的话,只是一直放在了地上的左手微微地蜷曲了起来。

    云言徵的声音无喜无忧地响在了身边,并没有半丝即将要去赴死,求仁得仁的悲戚;也没有半丝顾全大局,步步为营的激动,而是如此地淡定自如,仿佛这就是她既定的命运,她只是依照着命轨,从容淡然地孤身一人地走了下去而已。

第二百四十四章 献图() 
“第二,此事既然我已前前后后地想了清楚,自从打算回归蔚国的那一刻起,早已打定了的主意。也不容再有谁去破坏、去生变、去更改,阿卷,你在我的身边,我不能保证此事一定能够按照我的心思一路地走下去。”

    方卷久久地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长公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一定回来蔚国?”

    “宝图一事已在九州之上喧嚣至此,我若不回来,玥城只怕也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他们这一番的目的,本来就是冲着要重新搅乱蔚国而来的。”云言徵微笑道:“既是以我之名,以白家之事而起,我又岂能置身事外、苟且而活?我如今回来,只是不想此事牵连到更多的人,不想玥城动乱,不想蔚国因此血流成河、伏尸百里。阿卷,破国之祸,你曾亲尝其中的滋味,想必能与我感同身受罢。”

    方卷垂下了眼睫,心中一阵刺痛划过,他也分不清是为了昔年的故国惨事;还是为了眼前的这个笑语晏晏、淡谈生死的女子?只觉得一股酸涩涌上了鼻尖,他强自眨眼,掩隐掉了几丝星湿。

    “我在长公主府中等你回来。”他良久之后,低语道,眼眶在黑夜中不其然地微微泛红了。

    云言徵默然地又喝了一口酒,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此刻,她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唯有沉默以对,兴许才是最好的回答。

    凤眸中的神光亦随着夜色的深沉,隐入了其中,任谁也瞧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她此生,爱过,怒过,悔过,哀过,悲过,喜过,乐过,伤过,弃过,满满的回忆全藏了在脑海之中,如此,兴许也是值得了。

    夜风清凉,哗哗地扶摇着院中的树木,发出了不能静止的声响。酒入喉头更觉得冰凉,一直落入了心肺,满身皆似被冻结成了凝固的冰。

    三日后,一道皇令,蔚皇传旨觐见。

    云言徵重新踏入蔚皇宫,面圣。这巍峨瑰丽的宫殿,似许久不见的陌生,又似生根在脑海之中的熟悉。这些路径,这些砖瓦,皆是她自小熟悉的。可渐渐长大了之后,愈发觉得这里面越来越陌生了。

    经历了两年多的离别之后再回来,这一切更是陌生得似面目全非。纵然这些宫殿还是那些宫殿,路径也还是这些路径,但住在这些宫殿里的人,那些面孔,让人心里越来越有了疏离之感。

    秋朗天晴,风却愈发地寒,快要入冬了。

    云言徵站在御书房门前等候,这里似乎与两年前也一无二致。当年她在此拒婚,并交出兵权,取得了这两年多来的自由。如今,她又要交出些什么,来取得自身的平安呢?唇角微微地泛起一丝淡笑,双手笼在袖中,凤眸平静的看住远处的流云变幻,渐渐地入神了去。

    “长公主。”身后有人轻唤。

    她倏忽回神,转身瞧见一身禁军服,面容温润,身形挺拔的楚睿容。他身上的清贵闲雅益甚,神情之间比当年愈发地从容自在,想来这两年来侯府在他的经营下,更加深得皇恩眷顾了。

    他朝她微微一笑。

    她也回他一笑。

    当年,他的情意,她知道。两年多前,她的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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