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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似乎愈见冰冷了,偏偏是在这个严寒酷烈的冬日,白雪漫漫飘荡,自来了蔚国之后似乎还没曾停歇过,滴水成冰,落眉结霜,仿佛是遥遥无期,漫长得春日不会再觉醒了一般。
顾析朝自己的双手轻呵出了一道白烟,垂眸继续捣鼓瓷钵里的药末,唇角无奈而自嘲地哂笑了一下。
只盼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等等他。
漠国,王府。
这日,秋明睿收到了暗中传递进来的邀约,他自病后第一次整治衣饰出门,为了避开宫中安插在他府中的耳目,不宜过于修饰。只穿了件不大打眼的暗蓝色竹纹锦袍,蹬了一双翘首锦靴,披了一身黑色的披风,便牵了自己的爱马,带了贴身侍候的小厮出门而去。
在城中逛了一圈,看过时辰,才不紧不慢地朝城外而去,直奔“白云寺”。两人打马到了山下,拾级而上。秋明睿的心情有些迫切,却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去了庙里上香,让僧人给他两人匀了一间斋室。
而后,他换了衣裳,留下小厮在斋室内掩人耳目,才又悄然朝寺庙后的密林里走入了深处。
在约定的独梅树下,等了一刻,才有一道独自的人影,披着幽蓝色的风衣姗姗来迟。
秋明睿的目光一下子聚在来人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梅花纷纷被寒风吹落了他的身上,亦恍然不觉。
绿梅絮絮中,一个俊秀无比的少年目光热烈的期盼着她的到来,脸上扬着不曾掩饰的欣喜。他身形挺拔修长,气质清贵,眉眼如画,黑眸清亮,在这一棵他偶然发现的绿梅树下翘首以盼着自己心中仰慕的少女前来赴约,在这偏僻的深林中形成了一道夺目的风景。
来人似乎暗暗叹气了一声,脚步轻盈地踏着枯叶走近他的身前。她抬起头来,一双美丽而淡然的眼睛朝他一望,继而欠身为礼道:“见过五皇子殿下。”声音婉转清冷,却又动人心弦。
秋明睿见她行礼,不禁行前一步欲相扶,却听她语气中带着矜持与疏远,不由一下子顿住在当地,呐呐地道:“你不必如此。”
慕绮微微一笑,直起身来,笑容却未至眼底,说道:“君臣有别,慕绮不敢僭越。”
秋明睿隐隐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心中亦郁闷,忍不住问道:“你是否在怪我?”
慕绮幽蓝的披风下,露出暗青的西番莲花绣衫,衬得她雪肤比冰雪还莹白了几分,配着精致的面容,就如琉璃雕琢出来的人儿。秋水明眸,花容月貌,目光一宛转,其中便似有着熠熠的光芒在流动,摄人心魂。
她浅浅一笑,容色更艳若桃李,神情间却带着冰霜之质,委婉地说道:“慕绮又岂敢怪罪于殿下?”
“你既如此说,便是怪罪了。”秋明睿上前一少步,温柔在意地道。明明是尊贵的皇子,偏偏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便如平凡的少年般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慕绮神情一凛,抬起眼眸来,目中波光粼粼似带着怨怒,又带着隐忍。看着他一脸期待而执拗的神情,不由低叹了一声,说道:“殿下,我慕家让你置于烈火上炙烧,我慕绮让你往死路上逼迫。你说,若然易地而处,你又当如何面对此人?我又应当如何面对于你?”
秋明睿见她说话如此尖刻,心中发酸,口中发苦。
慕绮不容他辩说,容色含霜,更曾逸艳,冷语冰人道:“殿下的一言一行如今使我慕家如锋芒在背,朝臣议论,陛下思异,慧妃怨恨,父兄在朝如履薄冰,步步需得谨慎应对。即便在边关抛洒热血,击退蛮敌的赫赫之功,也抵不过殿下的几句话,便可于陛下面前烟消云散,那些血汗功劳又怎抵得过攀龙附凤、祸乱皇子的罪名与流言?”
她声声质问,秋明睿心如刀裁,想要辩驳,但瞧见她双目微红,声音微哽的情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簌簌寒风中,吹得她双颊泛红,映着国色天香,有别于往日的从容矜持,激动的神色更增添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意态,让人目眩心驰,心生怜惜。
秋明睿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爱恋,不忍对她说一句冷话。
慕绮见他不语,更是恨怒,冷语道:“此刻整个龙都的名门望族、功勋之家都在传言我是那红颜祸水。都传言我是那勾引迷惑于你的妖媚女子,使得帝心倚重的五皇子为了我,忤逆陛下,不思社稷,只沉迷于儿女情长,流连于风花雪月。”
“是谁说的?”秋明睿见不得她受委屈的模样,也听不得她口口声声贬低自己的话语,冷哼一声,怒道:“我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慕绮不怒反笑,笑声却令他心疼,恨声说道:“悠悠众口,殿下能给堵得住几张嘴呢?更何况殿下如今不过是个赋闲在府的王爷,又有多大的能耐让这些龙都的贵族们闭口不提呢?”
她柳眉杏目,满眼的哀戚,让秋明睿心口如裂,咬住了唇,目光歉疚地望住她,良久才道:“是我疏忽了,不曾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情势。我本意并非如此,我只是……只是想能许与你正妃之位,与你在一起。身为帝皇,后宫三千,各种牵扯不可能不另立妃嫔,可一个王爷,他若要爱重结发妻子,不立侧妃滕妾,也是无人说道的。”
他生性冷然淡漠,常常沉默寡言,从未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但此刻秋明睿不得不将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以求自己心爱之人的原谅。
话一经出口,秋明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忧心忡忡地等待着慕绮的回应。
慕绮垂下了眉睫,樱粉的晶花随了她的动作在光滑乌漆的发髻间悠悠颤晃,折射出了莹莹如冰的光芒。
她神情毅然而坚定,语音低幽地道:“慕绮谢过五殿下的厚爱。殿下可以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然慕绮不可以不管不顾慕家的声誉存亡,百年的世家传承,我怎可在其中添上了一笔污迹。慕绮身为慕家人,必定要顾及自己的家族,还请五皇子体谅。若是到不得已之时,慕绮唯有舍却此生锦绣韶华,遁入佛门剪发为尼以避世人口舌,自证清白。”
“不可!”秋明睿眉头一皱,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切道:“错不在你,你怎可为了那些庸俗的世人而作践自己?”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慕绮扯了扯自己的手,见摆脱不了,便仰首直视住他,目光清凌,烈性道:“五殿下若是执意要逼我入死地,连入佛门的生路也不留,大可继续与我纠葛不清!或是,我此刻便自戬于殿下面前,一了百了,只望殿下能放过我慕家。”
秋明睿脸色凝寒如冰,一把搂住她,双臂如铁般圈紧怀中的女子,垂头贴着她的鬓发,目光却是瞬间温柔,低低细语道:“纵然是我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你死的。慕家我会保住,你我也会保住,只是你一定要等我,好吗?”
慕绮极力挣扎了几下,便渐渐停住了动作。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她避过他的下颌,撇开脸颊道:“殿下所言,可真能说到做到吗?”
“负天负地,我也绝不负你。”秋明睿斩铁截铁地道,目光清湛。敏锐得发觉了她的服软与羞赧,心中溢出一丝的欢喜。
慕绮在他的怀中轻呼了一口气,片刻后幽幽地问道:“殿下就不曾不介意过我早年曾倾心于他人,亦曾为他人一往情深?”
秋明睿鼻中呼吸着她发上淡淡的清香,坦然道:“那时候,我还不曾认识你,你亦未曾遇见我,那些皆是过往的事,不提也罢。谁不曾有过年少轻狂,懵懂憧憬?只是如今你能真心等我,如此便好。”
“嗯。”慕绮低应一声,侧首枕在他的胸膛前,眼角微微的湿润。
一颗泪不偏不倚地滴落在秋明睿的手背上,他的目光随之掠过,心中一紧,更是为之心疼。
第二百六十三章 风谲()
想到自己处事不周,让她旁白承受了许多的非议与委屈,更加是愧疚难当,对那些发难的人更是恨之入骨。心中已决意要回去一争高低,再也不复之前当个闲散王爷的想法。
只有攀上了最高位,他才有绝对的生杀夺予之权,才能彻底地维护他所要爱护的女子。甚至是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譬如害她在龙都贵族中成为笑谈的顾析,与那个狡诈的女子云言徵。
两人耳鬓厮磨片晌,慕绮早一步悄然下山离开。秋明睿为防引人注目,他还要在寺庙中耽搁一会儿。
回程的马车上,慕绮目光沉沉,唇角却绽出一朵冷然的笑意。此刻她想起山上那个待她情真意切的少年,眼中并无半分方才与之相拥的柔情蜜意,而是充满了计量的心思。
她不甘心就这样的让人藐视,亦不甘心让人践踏她曾经奉上的真心情意。她得不到的东西,也要叫别人不能称心如意。
她疯魔般的眸色里,充满了疯狂之意。
晏容折说的对,只有她掌控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有能力去让别人俯首称臣,再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再也不敢无视于她这个人。
慕绮冷笑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阴鸷,如花的面容上展露出了狠毒的笑靥,不复明眸秋水般的明艳。
数日后,收到传报时,晏容折正在孤岛的山庄里下棋。
偌大的棋盘,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下,黑子是他,白子也是他。然而在他的心里,却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双子拼杀,与之博弈的人,在蔚国,在长公主府里。
他微微噙笑道:“顾析,你且不要急,等我解决了这两国中的琐事,必定会送你一份大礼。你不是要为帝师报仇雪恨吗?我如今正好助你一臂之力,这一份厚礼,希望你能欣喜万分、感激涕零。”
他下了一颗黑子,目光冷冷。如今慕绮在他的指引下带着慕家正往死路上奔,顾析与慕重曾有约定。此时,却不知顾析对这引火烧身的慕家救是不救?对这自寻死路的慕绮是否坐视不理?
无论救与不救,坐收渔翁之利的人皆是他晏容折。
救,顾析便要自损兵马,且出力不讨好,慕家除了慕重之外,没有人对他的出手相救心怀感激,甚至是会怨怪他当年回绝了慕绮的亲事。才使得慕绮与慕家陷入了如今这种尴尬莫名的危险境地。
不救,慕家与慕绮若有折损,顾析与慕重曾经的约定不管是什么,这两人之间必定会产生裂痕,纵然是为了彼此谋求的利益继续勉强维持,坚固之处亦不复往昔。那么,不仅让顾析失去了一方助力,他还有机可乘。
晏容折唇角的笑意愈大,细细碎碎的笑声,飘散在室内的空气里,便似被人剪碎的兽,血腥而残忍,且令人心生不适。
漠国,龙都。
秋明睿上山私会慕绮之事虽行事隐秘,却不知如何还是为漠皇所知晓。后宫中眉慧妃得知,比漠皇对慕绮更为怨恨。如今宫中只有眉慧妃与孙贤妃得势,陆贵妃、雪皇后陆续打入冷宫和被禁足之后,本是由两妃协同料理后宫中事,如今因得秋明睿与慕绮一事,皇帝竟将后宫的掌印全交给了孙贤妃。
漠皇大怒之下,又沥了血,身体每况日下。近日,竟发了一道懿旨,要赐婚与七皇子秋明挚与水墨音。
一时间,朝堂与后宫皆是哗然。
经过此番圣旨颁布,站队的官员更是明显了。至此,水家的门前车水马龙,拜访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一时风光无限。
水家的人亦举杯相庆。如今只有两个皇子可入得皇帝的眼,秋明睿却因慕绮一人自断前程,勤勉恭谨的七皇子便愈发得帝心。照着这赐婚的情形看来,下旨颁发立新储君之事,亦是指日可待。
水家一直知道自己在朝中的位置,亦明白皇帝心中的种种考量。是以一直持着中立的态度,又一直留着悉心教养栽培的水墨音待字闺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掌权后宫之人,对家族的前程更进一步而有着无上的助力。
水家,景致幽雅的“明秀苑”中。
泌荷香萦绕的寝室内,暖炉烧得火旺,散发着淡淡的热气,将室内烘得暖融融的宛如冬后的春日。
雕花梨木镶嵌着空谷幽兰的屏风之侧,水墨音一袭桃色绣蝶锦衣深浅有致,乌发绾了个飞云髻,斜掠着一支鎏金点缀着桃色宝石的珠花,衬显得她雪肤粉腮,眉目如画,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娴静仕女般的动人。
如今她却是低垂着长睫,懒懒地坐在一张绣架前,手里捻着穿好了羽蓝绣线的花针,径自在怔怔地出神。
虽早已知道家族中对自己的安排,亦早料到自己终是有这么的一天,但毕竟心中曾经有过那些不切实际的憧憬与幻想。
如今,一道圣旨下来,一切的梦幻皆轻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