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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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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析神色淡然,曼声道:“前朝后宫鬼魂作崇,自然是要向先帝亡灵祷告请示以示尊敬之意。陛下乃万金之躯,且日理万机自是分身乏术,幸好有两位王爷可以代陛下分忧,前去皇陵举行祭祀之仪。”

    “先生久站必乏,先请上座。”皇帝微微一笑道,示意顾析落座再谈。

    顾析也不虚以礼让,在左手边的太师椅上便拂袍坦然地坐下了。楚睿容的目光从他身上一闪而过,他却似毫不察觉,微微含笑,娓娓道来:“后宫的鬼魂既然在宫外遇害,亡灵自然是不能再入皇家陵墓了,但要告慰亡魂必须得请高僧做法加持,然后选了一处山灵水秀之地将其妥善安葬,而且重要的是此地必然需得有一位皇家人所在。如此一来既可以长年为国之安稳祭祀于冤魂;二来也有皇气镇守才能消散怨气,亦可保日后不再作乱。”

    言至此处,云言珑已然眼角笑意微泛,看向了顾析的眼色中的赏识却更是深了一重。

    “要从京都到二皇爷的蓟州不远千里,此间路途遥遥,得需要派人护送。若有皇家人亲自护送前往,便更能显示出皇家消弭灾祸的诚心,不仅可以安抚了京城的百姓,更可以让护送冤魂的士兵们安心地前往蓟州,这便又需要另一位王爷为陛下分忧了。”顾析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眼帘微微垂地,低幽地道:“禁宫内自有楚统领与禁卫军严加把守保卫陛下,宫门内外陛下心中想必也有可信任之人担当要职,让禁宫内外可互相地监督防卫了起来。再者,至于城门之外的各处要道,陛下且让凤舞长公主的九天骑和巡防营互相制约、均衡地加强巡查,以防于不测之乱。”

    楚睿容心中暗暗地震惊,此人的一番计较下来,便已将京都的乱局利用了起来,并将各个可疑之人或是囚禁于皇陵之中;或是遣派离了京都之内;或是监视于城门之外,就连那远在蓟州的王爷也在其互相制衡的布局之中,无一人能漏网。

    如此的一来,作乱之人若是不作为,却也来不及消抹去了痕迹,在各方彻查之下必会有所斩获;若是作乱之人隐忍不住,必然会在近期之内爆发出了最终的乱局,胜负就在此即将到来的一战之中了。这一盘棋子,开局的虽是对方,但被此人彷如一步棋子反客为主的相逼,似乎便要就此抢了一着先机,生生打乱了对方那个看似环环相扣的筹谋。

    云言珑的脸色在阴暗之中显得黯沉不定,目光忽明忽暗,隐藏杀机。

    顾析倏地一指轻敲下案面,静寂之中发出了“笃”地一声细响,随着声音的悠然而来:“陛下,兵贵神速,秘而不露。”

    “不知届时先生将身在何处?”云言珑唇角笑意愈深,阴鸷的眼色却愈是锋锐逼人。

    顾析脸上浅笑着,眼神如云,洗练般的笑答道:“回禀陛下,谋划此事的人身边必然有一个或一群巫师,在下想与之一会,届时自在城中相侯。城门内外必须从此刻起便加紧盘查,他们若然不就势提前起事,必定就会趁机逃离了京城。”

    “先生如何断定了他们无人蛰伏在宫中以待起事?”皇帝的声音幽幽地道,听不分明其中的情绪。经过了鬼魂这一事,他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巫蛊之术的可怕,无奈的是在这一整个的京师之内,此刻似乎除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有能耐破解此术之外,余下的人皆是束手无策。若然是有巫师藏匿在宫中想要继续地谋害于他,禁苑之内岂不是防不胜防了?但此刻他也不能明着说了出来,不能如此的示弱于人,不能坦然地将自己的担忧与安危皆明确地付托给了这个初次谋面的少年。

    虽然他的手中握有了一份关于这个少年身份来历的重要谍报,探子曾在“微云园”里,顾析的包裹中发现了姬猛山的令牌,并拓印了一份上呈了上来。他也已拿出密匣中传下来的令牌拓印仔细地与之一一对比过,确实是绝无差错。若非如此这个少年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出现在了禁宫后苑之内,纵然是如此,他作为皇者还是不能完全地信任于人。

    顾析心中了悟,镇定自如地道:“在下之意,正是要引蛇出洞,为陛下解除了这后顾之忧。若要在皇宫内寻找一名隐匿的巫师,恐怕是耗时耗力也不一定会有结果,若然在下一直在陛下的身边,只怕这个人也会提高了警惕,或许便会一直隐藏在此,潜伏不出。”

    楚睿容闻言,不禁暗暗地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原来先生心中早有了计较,但请细说。”皇帝微微一笑道,唇角的绷紧渐渐地缓和一些。

    顾析脸上看不出深浅,眸色依然乌黑如漆深不可见底,安坐于宫殿之中白衣胜雪,宛如浮光掠影般不可触摸,悠然地道:“当先,要切断宫中匿藏者与宫外谋划之人的联络,使其孤立地陷入了将要被遗弃的彷徨之中;再者,若宫外之人当真撤离了便正好一网打尽,若是没有动静也要制造谣传出宫外之人起事的假象风传入禁宫各处;最后,宫中在适当的时机里制造出来一些松懈的迹象,也好引诱匿藏者出击。”

    “如此,岂不是要陷陛下于危险之中?”楚睿容当先质问道,凝望住顾析的眼眸里已有了明显的不赞同。

    顾析唇角的笑意不明地勾了一丝弧度,闲闲地道:“护卫陛下本就是楚统领的职责,若匿藏者动用的是武力,自有楚统领与禁卫军在御前格杀勿论;若匿藏者动用的是巫蛊之术,在下自然也有良方护佑于陛下,楚统领又何需忧心若此。”

    楚睿容被他堵得脸现不悦,但在皇帝的面前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也就不和他再作争辩了,且静观他又有何良策可护佑得皇帝的周全?

    面对于他灼灼的目光,顾析眼神依然清逸高洁而不带一丝尘埃,转身朝向皇帝,轻声道:“在下有一物呈献于陛下,此物可确保陛下不受蛊物侵扰。楚统领,烦请您将在下入宫之前,交由您保管的物件呈奉与陛下。”

    顾析眼中霎时泛起了不经意的笑,他早就看出这楚睿容不敢甩他的东西。不然,在这紧要关头被皇帝一旦问起,说是给楚统领一袖子给摔没了,这件事情还指不定担在谁的头上了。

    楚睿容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子,双手捧住,恭敬地将其放在了离皇帝甚远的几案之上。那是一个檀木雕刻得极为精致的盒子,淡淡的香气,博古的形状,都流露出了一丝高雅的气息。他得了皇帝的示意,才伸手将盒子缓缓地掀开,黑漆的盒子里面便露出了一枚环形的白玉。

    白玉之上虽雕刻了精美的双龙吐珠却殊无新意,在窗外日光的照映之下,胜在颜色上莹白如初雪,光泽温润如流水。

    “先生,且不知这是什么宝物?”皇帝凝视住这华美莹润的白玉环,历经了无数宝物的眼睛也无法辨认出它的特殊之处。

    楚睿容垂下了眸睫,心中亦升起了一丝的鄙夷。这也不过是一块上好的美玉而已,又有什么值得夸耀了?

    顾析稍稍垂眸,似笑非笑地道:“烦请楚统领拿起这一枚白瓷。”

    楚睿容始料不及这竟会不是一枚白玉环,一怔过后便伸手去轻轻地掂起了那一枚圆润的白瓷,心中顿觉讶异,触手微凉,轻飘飘如无物。他稍微迎向日光细看,只见这一枚白瓷几近透明色,瓷壁莹透如玉,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上宛如倒空的鸡蛋壳般,似乎稍微用力它便会顷刻间碎掉。他的神情微微一凝,这吐珠的双龙一看便知是出自官窑匠人之手,但这白衣少年出手果然不凡,他竟能将此白瓷烧制得如此轻巧莹润而无一丝裂纹破损,光泽更胜羊脂美玉。只怕蔚国京师尚无一人能为之,侧目看向顾析,不知接下来该是如何的动作,也未曾看出这其中的奥妙。

    顾析看出了他的困惑,浅浅地一笑,优雅起身,过来伸手轻拈白瓷环便从他手掌之中粘了过来。以两指捏住,另一只手竟将那颗双龙相争看似瓷实的珠子轻轻地转动了起来,白瓷环的空气周遭便缓缓地盈起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烟雾。他悠然地道:“这是一颗可以活动的塞子,可供取出以便放下在下调制的一些驱蛊香料。陛下只需将此物佩戴于身,香气便从这颗可转动的珠子的缝隙间逸出,蛊虫闻之即会偃旗息鼓,不能再有所作为。”

第二十九章 驾驭() 
这精美的白瓷环加上黄绸系带悬穗,便似上好的皇家白玉饰物,绝不会使人对其有所防范。

    皇帝心中却甚为不解,开口道:“为何要用瓷,而不是用玉?玉石更为不轻易破损,岂不是比这白瓷更宜于佩戴?”

    顾析含笑低语道:“玉乃石中君子,正与白瓷中的药物相克相制,故不能使用。而瓷土正好与此药物相生相益,药效至纯至佳,此中不可有丝毫的差池,不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将要适得其反了。”

    皇帝一听,眉梢微扬,轻叹道:“此物竟还有如斯巧妙之处?”

    顾析自然是明白皇帝对于这些药物的忌惮和猜疑,复而指向那几上的盒子,唇角笑意散漫自在地溢开,坦然道:“此礼盒中有在下所调制的香料单子,可烦请太医院配制一些让禁卫军佩戴以防不测。因怕香味太甚,蛊虫不近,那单中的香料分量已减少了三分。”

    “先生,果然虑事周到。”云言珑扬笑道,眸光闪动,似颇为满意他对时局和人心的掌控。事事周全,就连让太医院检验的单子都早已备好了。既然此人表现得如此坦荡,他也不能让人心灰意冷,转而便示意楚睿容将那白瓷环呈了上来,亲手握住细看,对如此精湛的技艺又是赞许嘉奖了一番。

    珩王府中。

    日光炎炎,照得*院里繁花似锦,春光妍丽。漫漫的湖水岸边桃花如火如荼,一片明媚的颜色看起来就似快要燃烧了起来,映着碧波如玉的湖面,自有一种灼然的妖娆。

    面对如此如诗如画的美景,在古雅的水阁中,却是有人在神游远方。

    从湖面掠过来的凉风,缓吹起了水阁内那些柔情似水的青碧纱幔,在眼前无端地起起落落,将岸边的美景渲染得更加如梦似幻。

    云言瑾手中端了盏青瓷杯,懒洋洋地倚靠在美人椅中,双腿随意地搭起,神色悠闲地看住目光一直胶着于窗外优美景色却又无心欣赏的云言徵。她纤眉紧锁,一身白衣劲挺,如往常一般双手抱膝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明显地写满了忧虑。

    “担心什么呢?”他忍不住慵懒地开口,“此舍之是担心彼舍之太过目中无人得罪了皇兄?还是担心他不能破解皇宫中的奇案连累了睿容和我?”

    过了半晌,云言徵才回过身来,看向那个自她从军中忙碌完赶至就一直躺在他的美人椅上不想起来的人,轻声斥道:“什么此舍之,彼舍之?”

    云言瑾轻声一笑,道:“我不说这些胡话,怎能哄得你放下了那一张已经凝固许久的木头脸?”他继续揶揄她,唇角微微泛笑,好似一派无忧无虑的神情,“看着好生无趣呢。”

    云言徵回眸望向他,问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他反问,手指轻巧地敲了敲扶手,“如今该引荐的已引荐;该面圣的也已面圣。人已经在宫中,以顾舍之之能耐自然不会有触怒于陛下,血溅宫闱之险。只是待陛下慧眼识人,看他能有如何的手段留住得此人罢了,其余的担心也多是无益。”

    云言徵观研住锦衣冷峭的他,却无法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一丝半毫的端倪,颇有些无奈地叹气道:“你才跟顾舍之相处了这么短的一段日子,竟然也已染上了他那故作高深莫测的做派。看来这个顾舍之是不能够深交的,不然还不知道他日后会把人变成了个什么样子?”

    “你说得他倒似是一种毒药,不沾则已,沾后便会愈陷愈深?”他笑着喝了口茗汤,将杯盏随意地置于一旁的矮几上,眼眸中的笑意化作了一片清朗。

    “他确实似一种会引人上瘾的毒药。”云言徵目光微凝,清雅秀丽的脸上神色慢慢地凝重了起来,声音轻缓地道:“他身上似有一种美丽的火光,有时候纵然觉得是危险,却会让人如飞蛾般憧憬那丛火光里的明艳摇曳,然后会奋不顾身地飞过去,也许就被那一团火光燃烧殆尽,从此灰飞烟灭了。”

    云言瑾有那么一刻的怔忪,片刻后,回过神来,定定地看住了云言徵,目光中的意味深长。

    云言徵白了他一眼,轻笑着;摇头道:“我担心的是这倾国的皇权势力也未必能驾驭得住这样的一个人。与此人相处得愈久,我愈发觉难于将此人看透。当你以为自己已看明白了他的心思用意,往往却是自以为是,他所展现在你面前的,也许只是一种刻意营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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