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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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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之间,侍从已端着膳食鱼贯而入,将那一碟碟制作得精美的菜肴分别布下了四人的几面。侍从又托来了水盘为他们净手,才又纷纷地退出了厅阁,沿桥返回。

    云言徵也不和他们虚词托礼,将身前的长发往身后一拨,动作不似女子的斯文优雅,酒肉交错更是吃得淋漓畅快更甚儿郎。与她俊雅的装束与清丽的容貌一厢对比的落差不禁让人为之侧目,身为皇家贵族的金贵欠奉,亦已将礼教所束缚的举止,统统抛弃到九霄云外,但身上自然有一种毫无顾忌的自由不羁。

    “云将军当真是豪迈过人。”顾析淡然自若地看了一眼后,微微浅笑道,语气中一丝调侃似有若无。

    “虚礼无用,急切行军之时吃得比今日还要狂放潇洒。”云言徵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面与之笑语宴宴;一面三五下已将盘里的半只炖鸭吃了个精光。她在一旁备着的白帕上擦了擦手,毫无“食不言”的顾忌,不忘关怀道:“这个案子你们打算从何处查起?豫国的使者命丧于蔚国京都,只怕是不太好办了?”

    楚睿容对于她的行止早已习以为常,但对于她自小在军中厮杀出来那堪比男子对感情更加粗心大意的心思也十分的无可奈何。他低头用白绢仔细地擦干了嘴角的残汁,才清声道:“事情发生之前,王爷游历在外,恰巧遇上了草原两族联姻被邀请留下主持观礼;之后又有鹤州蛮番扰境,云将军奉命前往缴敌。在你们远离京畿,都不能脱身之际,豫国的使者却恰恰到了境内,京都就爆发出了这一场血腥悬案。如此仔细想来,这其中便似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连环计。”

    细细的碰瓷声响中,烛火也似因这一番话而显得阴冷了几分。

    云言徵嘴里嚼着什么,目光凝视,似在沉思。

第四章 线索() 
“大理寺出现血字,‘沉冤难雪,天道不公;鬼魂索命,切莫怨尤’这一十六个字似有所指,但指的是什么冤情,是什么不公?之后,死者一个紧接着一个地渲染出了诡异血腥,屠户、青楼女子、书生、商贾、侍郎、豫国的使者,府衙彻查了这些人,都是户籍明确,身家清白,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干系,凶手究竟目的何在?究竟是其中一个才是这‘鬼魂’要索命的人?还是全部?而且最后与这些人接触的人也被异常残忍地杀死了。”楚睿容将这一起案件中的千丝万缕梳理了一遍,得出了几个疑点。

    云言瑾握住酒杯,慢慢酎饮,似乎出于习惯般的抬眸望向顾析。只见他依然从容进食,似乎厅阁内的人食不知其味和那些血案对他毫无影响,就宛如是最挑剔的食客在认真地品尝着面前的佳肴,他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地问他一句:“味道如何?”

    楚睿容正要往下说去,抬头却瞥见云言徵已是兴味十足地转首望住顾析,眉心微揪。却见她舔了舔唇角,笑吟吟地道:“你觉得怎样?”

    顾析淡淡一笑,拿起了白绢擦拭了嘴角,靠左倾身向她轻声道:“云将军问的是案件,还是这案几上的菜肴?”

    云言瑾微怔,这两个人还有心情说笑?

    云言徵歪头,亦朝他靠近了少许,舒雅的容颜在灯火中犹如水般美丽的流动了起来,淡笑道:“那先说说菜肴,听闻王爷特意为了顾兄准备的这一份佳馔单子,不知这位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可让你满意了?”

    顾析眉毛稍动,朝向云言瑾施以一礼道:“这位厨子的厨艺尚可,但若他日王爷有兴致,舍之自当亲手奉上一案佳馔甘醪,以酬谢王爷此番的厚爱。”

    云言瑾咧嘴一笑,他派人送单子回王府,一来是为了表示对顾析的重视;二来是存了一份让人误会的心思,好借此来掩饰顾析为他疗伤驱毒的目的。如今这个人竟当了自己的好友和妹妹的面,说要来为了他亲手做羹汤,这调侃未免太过于明目张胆,让人招架不住了。

    这调侃不仅云言瑾招架不住,就连楚睿容也是一个怔愣,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两个字:“放肆!”

    他的“放肆”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已听见云言徵“啧啧”有声,她转眸瞅住云言瑾那耐人寻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咂嘴道:“皇表兄当真好福气!顾兄这样的人,亲手做出来的菜肴肯定是举世无双,别人更是宵想不来。”

    顾析含笑等她说完,颔首为礼道:“顾某不才,云将军谬赞了。”脸上的神情,却无一丝谬赞的惭愧。

    云言徵凤眸微睐,复问出一个疑问:“‘舍之’亦是顾兄的字?”

    楚睿容方想起了先前顾析所说的话,心中不期然地升起了一丝不豫。

    “回云将军的话,顾析,正是字舍之,有幸同将军有缘。”他声音低泠中流露出了一丝悠然,微笑离座而起,复抬手朝她一礼,随意地道:“烦请云将军引领顾某到大理寺走一趟?”

    “好。”云言徵拍了拍手,拾起案面的白绢拭了拭。

    她正要起身,楚睿容却抢先一步道:“云将军,如今京畿的情势不稳,想必军中事务烦忙。由他人陪同顾兄弟前往大理寺即可,何须你亲自跑这一趟?”

    顾析自无异议,袖手等在一旁让他们决议。

    云言徵眉目清雅地微微扬笑,右手拾起了案几上的马鞭,扯唇道,“皇表兄,世子爷,难道你们在府中坐得住?还不如一同去瞧瞧顾兄怎么想出办法来洗掉这些个诡异的血字?”她可不大放心让别人去瞅住这个莫测多变、来历不明的人接触这一件关乎京都与蔚国安危的重案。

    云言瑾目光微烁,继而笑道:“本王正有此意,睿容,咱们一同前去瞅瞅。”他起身来朝楚睿容相邀。

    楚睿容颔首,便也离座,四人跟随着云言瑾依次出了厅阁,留下了一室因推门而出被风吹得晦暗不明的烛火。

    大理寺离珩王府不远,四人快马轻骑转眼即到。云言瑾传令不必大肆惊动,除了当值的官员恭候在侧,别无闲余。

    一轮半弦月在沉郁云层中且隐且现,半圈火把照耀得白漆墙上那一十六个字阴森古怪,殷红如滴血,微微扭曲的字形生动,似有无数鬼魂觑视面前的人。连阵阵柔和的春风拂过了墙面,都似沾染了血腥,似孤魂野鬼在探出了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众人的脸颊和后颈。大理寺中人日常进出,每每瞧见这些个字迹联想到那些可怖的血案,皆从脚底下生出了寒意来。

    云言瑾、楚睿容神色不一地看向血字,云言徵却扭头去瞥顾析。不是她多心,确实是这个人看什么都与别人有所不同。他的神情不但不觉得这些血字可怖,而且是正在兴致盈然地鉴赏了起来。

    难道他的品味实在是与别人的迥异?

    “鬼字颇有功底,没二十年的腕力写不出来,且是个有洁癖的女鬼。”果不其然,他的话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上。顾析说完,泛起了笑回望住云言徵审视的眼眸。余下一干人等神色迥异地望向他,只觉得此人满嘴胡诌,不知何意?

    “顾兄何以见得是女鬼,又有洁癖?”云言徵抿唇一笑,眼神灿灿,饶有兴致地问。

    顾析手指虚点,似在说“请稍等”,遽转身轻声问向一旁的卫兵。他是与王爷、长公主、世子爷一同过来的贵客,卫兵自是极快地递给了他一根火棍。

    众人见他接过了火棍,右手倏然多出一样东西,黑乎乎的看不分明,将它嵌入了火棍顶端,又朝身前卫兵道一声:“借用一下。”声音尚在,右肘回旋,白光忽现,那空闲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刀。待众人回过神来,锋利的刀刃已劈入了左手火棍的末端,他手握长刀柄将其举起,火棍便比旁人的长了一半。

    他一连串的动作利落潇洒,晃得旁人眼花缭乱。云言瑾、楚睿容看清了他的动作轻快于旁人,只有云言徵看清了他的动作之间的力道掌控是如何的悠然自若。她眉头轻蹙,锐利的目光在火光中微微地闪动。这个人极其不同寻常,他又毫无掩饰地将之暴露于人前,始终是让人看不透的心思,然而觉得他更为莫测。

    顾析在众人或防备,或好奇,或猜测的目光中,手举火棍一倾沾上了一旁火光,火焰顿时在末端灼灼地燃烧了起来。

    楚睿容瞧见他行止有异,靠近云言徵的身边站前了一步,警戒地道:“大家且往后退一退!”他心生疑虑,若此人要用奇药毒杀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众人但见一抹细烟随着异香从那火把中冒出,忍不住皆是退后避让。

    疏落落地在顾析周遭留出了半圈的空余,云言徵和云言瑾却是纹丝未动。云言徵心中笃定,眼前的这个人若是要用药物肆虐,必定不会在如此空旷之地?她白玉冠束发,负手岿然立于原地,雪衣雪袍不染纤尘随风而舞,明暗交错的火光中清澄无双的凤眸里冷静坚定。

    云言徵既然不动,楚睿容亦从始自终地站在她身前半步的地方。

    顾析面对着众人不一的反应,唇角扬起了丝似有若无的浅笑,柔淡道:“此烟气对人无害,无须惊慌。”他秀逸非凡的脸庞上神情超脱而无辜,神姿高彻,言语柔和,眼神澹静,一袭如烟气般的白衣站在了春风夜里翩然翻动,宛如碧黛穹苍边上的那一抹不可捉摸的悠扬浮云。

    修长的身影,优雅的步履,倏然转身朝那面血墙走了过去。轻柔温软的衣裳在渐渐远离了众人的火光里飘拂飞荡起来恍如流雪回风,冉冉轻扬的宽大云袖在离那面高墙大约五步之遥的地方被人轻轻挽住。他左手轻挽衣袖,右手执上长刀对准血字,手腕轻灵转动起了火把如是臂使,如影随形地在墙外游刃有余地勾勒了起来。

    他提着如斯的“笔”和“墨”,却等闲视之,宛如临窗摹帖的悠然自在。在众人的目光所到之处,黑黢黢的凌空中,渐渐地现出了一连串的空灵星点火光,婉约有如烟火徐徐绽放。

    神奇的一幕,在众人的眼前次第地呈现了出来。

    火把所到之处,伴随着雪衣云袖那人对墙面上的字体临摹的一动一静:“沉冤难雪,天道不公;鬼魂索命,切莫怨尤”一十六个字殷红的血色,竟在墙面上一笔一划,缓缓地褪却了下去。

    那面墙壁上,似乎就在转瞬之间消失了血字。

    大理寺的众人无一不惊讶莫名,却又是一一地暗自松了口气。一连几日来堆积在心中的阴霾也似随着血字的消失,而被驱散了一角。他们谁也不愿意被这些诡异的字迹天天地“觑视”着。

    云言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析的动作。自然看到了火光被他拿捏在空中连续成形,又追随着光芒消失无踪的婉丽字体。

第五章 破局() 
云言徵在心中不断地回想,自己似在什么地方曾经见到过这样的字迹?原本在墙面上少许扭曲的字,在火光中莹亮了起来,那一点点的火光也随着闪进了她的脑海里,蓬地点燃出了一条线索来。

    “看见了么?”顾析回身相问,见她目有所思,又收起了火把向前走近,邀约道:“请过来一观。”

    他的话,旁人不明白。

    “看见了。”云言徵却答道,举步越过楚睿容走了过去。

    如今墙面上只剩下了火熏的痕迹,旁人不明白他们还要去看什么?楚睿容和云言瑾却也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顾析将火光照亮了墙壁,指向血字原本的位置,对身旁的云言徵轻声细语道:“你瞧,这就是‘鬼’所写的字。字体娟秀,腕力阴柔,即便不是女子,也是模仿女子的笔迹所作。”

    经他这么的一说,楚睿容和云言瑾才发觉了壁上果然是有些被火烧焦了的怪痕。细心地连贯了起来,果然就是“沉冤难雪,天道不公;鬼魂索命,切莫怨尤”这一十六个字。

    云言徵抬起手来想要去摸一摸那是什么东西,他们原本站得极贴近墙,她的动作又快。就在指尖几乎要沾上墙面时,手腕上一下就被人抓住,那人的力道虽轻,却遏制了她的动作,此掌微凉,似乎还有些细茧摩擦过手腕特别细腻的肌肤。

    她狭长的眼眸一眯,扭转头却瞧见顾析一双乌漆平和的眼中凝着关切,他低柔宛转的语音伴随着微温的呼吸同时在她的耳边拂掠而过:“眼前的这些东西断然不能碰。”

    “这是些什么?”云言徵手腕一震,挣脱了他的禁锢,若无其事垂下了手臂。对于面对千军万马的她来说,这样的接触并不会太过敏感,只是他眼中那明显的关心与柔和的语意让她微觉得不安。

    楚睿容见到了这一幕,目光蓦然地深邃了几分。这个人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的无礼?但如今云言徵是身为“男子”的云将军,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斥责?这个顾析对身边的人心思的掌控和动作之快,竟让他心中的戒备更提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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