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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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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徵言坦然地一笑,说道:“我也是担心自己会死得莫名其妙!”

    白徵言如今在漠国虽不再是站在权利的中心,但她对这些上位者的心思还是了如指掌的。哪一个心软的都成就不了大业,风靖宁之所以信她,那是他性子自在懒散,并不热衷权利,因此不甚在意这些明争暗斗的东西,而并非不懂。

    至今为止,只有顾析一人,是她看不懂的。

    雾岚先生已在着手为她治疗手腕的筋脉,每日金针扎穴,药方外敷内服。又另有药汤浸泡,清除体内余毒。这些在车马劳顿中确实没有办法做到,趁着风靖宁为她安排离开的时日还有一段时间,别院里就马不停蹄地为她身上的伤与毒做最好的医治和准备。

    白徵言想起顾析曾给她的药膳方子,不由拿出来问雾岚先生,是否合用?雾岚先生拿过来,竟默默拜读,许久后,才一脸惊讶地道:“这些方子君臣佐使配合得甚是精妙,此人的医术只怕更在我之上,不知是何人所写的方子?他如今又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愿意驱车拜访,与他讨教一二!”

    她心中微涩,唇角现出一抹苦笑,“他是我的一名授业先生。早已驾鹤西去,此刻兴许已轮回人世了。”

    雾岚先生微愣,摇头惋惜道:“可惜,可惜了!自古以来,名师出高徒,如此说来,白姑娘也是医道圣手?”

    白徵言大摇其头,羞渐笑道:“岐黄之术,我没有兴趣学,只是跟他学了些乐理数术阴阳之道。何况,我只跟先生共处了半年有余,资质愚钝,确实没有学到他的什么本事,实在是惭愧之极。”

    “不知这位高人是何方人士?”雾岚先生不经意地问。

    她微微一笑,“先生乃江湖隐士,亦未曾与我透露他的来历和名讳。”

    雾岚先生轻叹了一声,说道:“想来高人总是神秘莫测,总是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想来如是。”她含笑和应,此刻临走之际留下关于顾析的只言片语高超才学,便是要解释和保住那在“轻云寺”所供的牌位。免得日后,她远离此地,那牌位被别人无情摧毁,以致不能留下受佛经熏陶保住来生福泽。

    她如此想着,倒是有些痴了。

    本不信身后来生事,但为了心中的愧疚,为了顾析,她倒宁愿相信有来世,如此,她才可以在今生稍稍地弥补自己的过错。

    如此苦心造诣,是为那般?那些虚无飘渺的事终不可信,如今却是想要相信了——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雪景,眼眸有些失神。

    雾岚先生一边为她的手腕扎针,一边问道:“不知姑娘又是何方人士?竟有缘拜入山湖老人的门下?”

    白徵言心中一跳,脸上神色却淡静如常,“我祖父原是蔚国江城白家子弟,后白家没落散于江湖,如今自是没有什么名望了。师父与我家族颇有些渊源,故收了我做入室弟子。”

    她敢如此说,自然是早已所备的。

    “原来如此!”雾岚先生微微一笑,将金针扎好,说道:“怪不得姑娘行止谈吐不似普通的江湖女子,原是由家世渊源传承而来。”

    白徵言却是眸色黯然道:“让先生见笑了!家慈在我幼年时已仙逝,家父一心修道,不理世事,将我托付于师父教养。我们父女亲情淡薄,直至他得道西去我也少有尽孝的机会,这一言一行虽是师父所教导,但我生性顽劣懒怠,学得如今这般不成器的模样,忝列师父门墙,实在是羞愧之极!”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地将自己身份掩盖过去,也算仅是给风靖宁他们一个交代罢。

    雾岚先生默然半晌,歉疚说道:“未料姑娘已是孤身一人,早知如此不应提起姑娘伤心往事。”

    “无妨!这些年我早已习惯孤身一人。”她笑了笑,眼中藏着隐隐地落寞,低叹道:“孤身一人,自由自在也挺好的。游历九州,听遍流泉,看遍云海,一生逍遥世所难求。”

    “确实如此,不料姑娘是我辈中人!”雾岚先生哈哈一笑,他就是不想有所拘束,而选择了独身归隐山林,自在度日的人。

    两人说说笑笑,末了,雾岚先生拔针离去,告诫于她医治期间戒酒戒荤,不然余毒入腑,难以尽拔。

    白徵言自然点头称是,一一应承。

    到了夜晚,三辆马车在行人稀少的长街上陆续驶来,停在了别院门前,有小厮上前通报,说是风家公子托他们“碧竹轩”送来了三车美酒,让人赶紧来搬入府内。

    别院的管家虽有疑惑,但开封抽验过车厢里的美酒没有异样,便放下心来,让人着手搬进酒窖里。大大小小总共四十多坛,一路打着灯笼,脚步繁杂,寒风一吹,多少有点酒香四溢。

    白徵言颇为疑惑地听住前院的热闹,招来侍女一问,才知道是在搬酒坛入窖。听送酒的小厮说,是风家公子送来的。

    是风靖宁么?

    她只有向他承认过自己喜好美酒,他也曾说过他日定会搜寻龙都的美酒与她共饮图一醉。如今这般作为,这是想要试探于她说话的真伪么?还是她将要离开龙都,他只是为了践偿自己那日所说过的话?

    他那日明明说过,如今她养病其间,不宜饮酒。

    这是为了那般?

    白徵言倚在椅子里,就着橘黄的烛火看书,心中却是在猜测着风靖宁的举止与此刻这件事的用意。他若真的信她,为何又让雾岚先生来试探于她的底细?若他不信她,为何那日又坦诚他们的怀疑以及应承让她离开漠国?

    心思一时杂乱,宛如窗外的竹叶簌簌交错,风声轻舞。

    与此同时,在龙都的“流云酒楼”一间雅间里,杨晗讶异地张大了口,好半晌才盯住眼前一脸冷冰的人,期期艾艾说道:“你……你……在我家姑母的酒肆里要了这么多酒,就是为了送去别院给白徵言?为什么?”

    “此女子曾亲口承认自己嗜酒!”秋明睿一厢执杯饮酒,一厢淡淡地道。

    “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知道?”杨晗回忆了一下,不曾记得白徵言对他们说过此话,不由疑惑地继续盯住眼前的人。

    “那日她与靖宁在‘轻云寺’回来的路上,我的人在为他们赶马车。”秋明睿对这位兄弟毫不迟疑的说道。

    “你……你连靖宁都监视了?”杨晗心下一惊,脸色微变,“那可是风家的马车,车夫竟然是你的人?”

    秋明睿冷然一笑,说道:“你觉得我父皇就没有探子在风家么?你以为风家就不知道我们有探子在他们家么?只是他们也不能一一全知道谁是谁而已。”

    “那么说,我们杨府也是有探子的。”杨晗有些泄气地嘟囔道。

    “当然有,只是没有风家里那么多。”秋明睿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温言道,“只能说你父亲比风家那些老头会明哲保身,隐掩蛰伏。”

第一百零三章 弭祸() 
杨晗心里哀叹一口气,有些无奈:“那你如此这般是有什么目的?据说她如今正在接受雾岚先生的医治,不宜饮酒,这些酒送去也不能坏她的事,只能闻一闻。”他猛地一拍桌,惊得低声道:“这些酒里你都下了毒?”

    秋明睿撇了撇嘴,说道:“杨侯爷好歹是个武将,纵不懂阴谋论调,也该教教你兵法!四十多坛酒,要全下毒太明显,只下在一坛端过去,她也不一定就上当。何况你想想,这酒是从你姑母酒肆里卖出去的,我要下毒就不在她那儿买了。这是要连累你,自断我自己臂膀,还是要和靖宁反目成仇,便宜了仇家?”他忍了忍,只差一个笨字没有说出口。

    杨晗点了点头,颇是受教地忍气吞声,讷讷问道:“那你这是想干什么呢?”

    “伐者善谋,攻心为上!”秋明睿道,酒杯底在几案上敲了敲,“我借靖宁之名所送,又是从你姑母酒肆所买,就是为了能让她安心喝。她若心虚,必会碰这些酒以践自己所说之言,若她愚笨一点以为真的是靖宁所送,我们可以借此离间她努力和靖宁维系的干系;若她聪明一些将会猜测也许是我们所送,她也会喝酒喝出点不大不小的事来反将一军,离间我们和靖宁间的感情。我们……就静观其变罢!”

    杨晗转了转眼眸,这话听着很是有道理,舌头一转,却是问道:“那若然她滴酒不沾呢?那就表明她问心无愧,身份如我们托雾岚先生试探的那般并不可疑?”

    秋明睿眸里掠过一丝沉思,蹙眉后,发出一声冷笑,说道:“若不是问心无愧,就是聪明绝顶,我就给她一次自白身份的机会。”

    杨晗暗暗心跳,睁大一双明亮的狐狸眼,觉得这个机会也不会是什么好机会,踯躅不已地问道:“靖宁若知道酒是你所送的,不会有问题吗?”

    锦袍珠冠清贵的秋明睿掀唇冷锐一笑,杯酒一饮而尽,“你以为靖宁是你?他虽不喜欢玩弄权术,但心里清明着。此刻,我们只等那女子的反应!”

    待隔天,风靖宁知道此事,上别院找来管家一问,不由笑出了声。

    行至西厢庭院时,白徵言一脸愉悦地站在屋檐下,手里端了一盘小果,正在逗弄着小狐狸。

    乌黑的檐缘积着薄薄的残雪,一身雪白斗篷的女子,乌黑的发丝,乌黑的眉目,笑得清柔如春水流溪。宛如雪玉的手端住碧绿的莲叶瓷盘,里面盛放着樱红的果子,另一只手拎起一颗朝外抛去。毛色光洁的小狐狸便在底下一仰头,转身朝她抛去的方向迅捷跑出,在地上一跃而起,张口将空中落下的果子咬住,然后得意地摇了摇狐狸尾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双狐狸耳朵一耸一耸的刹是可爱有趣。

    白徵言又拿了一只,悠悠然地放进自己的嘴里轻嚼起来,望着他到来的身影,眼睛里微微含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风靖宁行至她身畔,笑问道。

    “冬笋可比春笋脆嫩多了,我原先还没有把握找到。原来小狐狸能找到,我们今天有口福了,你要留下来用膳么?”她笑眯眯地望着他道。

    风靖宁倚着廊柱,伸手从她手上盘子里拈了一枚果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液溢满舌齿,笑道:“好啊!原来小狐狸还有这种本事。”

    她朝他眨眨眼,懒怠问道:“找谁去挖?”她手腕伤了,可不是用蛮力的时候。

    他笑着拍拍手,找来管家吩咐找几个人来挖冬笋。

    两人领着小狐狸和三个负了锄头的下人便往竹林里去,白徵言俯身和小狐狸耳语几句,指了指竹丛,笑眯眯地摸了一摸它身上的白毛,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低语道:“去吧!”

    小狐狸撒了一回娇,才慢吞吞地走向竹丛,东嗅嗅,西瞅瞅,拣定一个地方就开始用小爪子扒拉了起来。

    下人们见机便都围了上去帮忙撅地挖笋。

    白徵言和风靖宁照旧歇在一旁看热闹,两人各自倚住修长碧绿的竹竿。风靖宁笑意洋洋地问:“昨夜的酒在‘太虚楼’卖了多少钱?”

    白徵言眯了眯眼,含了丝狡黠:“请五皇子和杨小侯爷来吃一顿晚膳如何?我在‘太虚楼’定了四席上宴,晚上便会送过来别院。”

    风靖宁扑哧一笑,想起那两个家伙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应承道:“我一定让人把他们请来!徵言,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对靖宁你有信心。”她挑了挑眉梢,唇角含笑道。

    风靖宁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心里暖暖的,朝她一笑。三两竹叶落下他的脸颊畔,微风拂动肩后他披散的发丝,显得那笑意清朗如月,明亮如水。

    竹丛那边闹哄哄掘土割笋,这边却有一刻如岁月流逝中的寂然静好。

    晚膳时分,院子里竹影摇曳,掩隐堂室,雕花的窗扇后,灯火灼灼。荧黄的火光下,一人锦袍金冠清贵无匹,一人轻袍缓带光彩照人,一人玉衣系发悠悠闲雅自在,一人白衣珠簪莹莹清秀雅丽,四人围坐在案畔入宴,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别院的厅堂里安置在各处的炭炉毕剥轻响,时鲜的梅花插满翠玉颈瓶,在融融的气流中清香愈甚,泌人欲醉。

    “太虚楼”送来的上宴已然布在案上,其余的三席供下人们在他们的膳食堂里享用。这厅堂里的侍女也给白徵言遣了下去用膳,这时,案几旁只团团坐住了秋明睿、杨晗、风靖宁和白徵言四人。

    案上虽有不少珍馐海味,但烹调得极为清淡雅致,引人食指大动。还有那盘切摆得如莲花绽放白玉片的冬笋,让杨晗垂涎三尺,笑嘻嘻地道:“想不到此刻就能吃上笋片了,难道是这里的竹笋出得特别早?”说着,就忍不住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细嚼,爽脆滑嫩,让他大为满意地点头,连连称赞。

    “这是冬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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