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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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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便有内侍匆匆赶至漠皇身边低声禀告道:“禀报皇上,太子殿下在来杨府的路上遇袭,伤了手臂。此刻身上有血光,不宜冲了侯爷府的喜气,殿下便回转了东宫传召太医诊治伤势。”

    “严重吗?”皇帝低声问,不由轻蹙了眉角,是谁敢在龙都行刺太子?

    “中了毒剑,太医说需割开皮肉,给予刮骨。”内侍恭敬谨慎地回答。

    皇帝眸中寒光暴涨,朝一旁同席相邻而坐的杨侯爷杨均嘱咐了几句,便偕同程淑妃让人摆驾回宫。宴席中的众人皆是起身,恭送之言一时间山呼海啸,几乎震得入乡随俗的白徵言耳朵嗡嗡做响。她已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场面了,不觉一时有些怔然。

    在人群中也瞧不真切漠皇秋望宸的模样,只大约觉得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暗红的五爪龙袍上套着黑裘坎肩,发束明珠五龙金冠,显得身形魁梧修长,仪容高贵俊雅,气质亲和中却又隐隐地透出丝不可抗逆的威严来。此人与她父皇云游野的儒雅矜贵中透出的冷漠阴寒迥然不同。

    程淑妃三十多岁的年纪,团花锦绣的玫紫宫装裘袍,眸含浅笑,丰姿优雅,容色光彩照人,傍在漠皇的身畔宛如一株开得极盛的紫魅芍药,明艳妍丽的五官美得让人过目不忘。

    两人的身影伴随着内侍的随驾,恍如夺目的流光般退出了明火灼灼、人才济济的宴席大堂,在杨均等重臣的恭送下徐缓远去。

    堂中一时悄然响起对漠皇离去前后的猜测和议论。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候府的管家又悄然入内,来到风靖宁的身畔,俯首在他的耳边,极力镇定地轻声道:“风公子,喜娘忽然来报说……说新娘……公主不见了!”白徵言就坐在风靖宁的身旁,这话虽说得细声,她凭着过人的耳力还是听见了。心中一下子疑云四起,她听风靖宁说过如今龙都多事诡异,为防万一,他与杨侯爷早已商量好在候府内外周密布防了一番,众文人宾客虽不曾察觉,但武将出身的应感觉到候府的慎重。

    是谁在背后捣鬼?

    又是谁能在侯爷防范之下还能将新娘偷走?

    风靖宁眉梢蹙起,随后欣然一笑,朝管家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别的事!”管家微微一怔后,忙敛了神色,知道兹事体大,风靖宁此刻粉饰太平,不予宣扬出去让外人知晓内情,忙扬起唇角配合道:“是!”转身就脚步平稳地退了出去。

    白徵言点头,这候府的山羊胡子管家着实有些功底了。看这前后的应对,不仅心思灵活,应变也极快,来到大堂发现杨侯爷不在,就立马来找风靖宁商量。大概知道自家的小侯爷今夜太高兴酒喝了不少,此时此刻不宜跟他说这新娘子不见的突兀事。第一个也不是去找杨夫人,怕她女流之辈,一时惊惶起来,兜不住此事,让旁人起疑。

    风靖宁施施然地起身,朝同桌的众人道:“管家说杨小侯今晚喝得太多了,与他同席的都是长辈,不好断然回绝,让我去救他一救。你们谁愿与我同往也?”

    秋明睿、眉清玄素来与杨晗交厚,自然第一个就响应了风靖宁的话,白徵言摸了摸鼻子,也站起来说道:“我也在外围凑活凑活罢!”

    程麗的程家如今也算是杨晗的姻亲,自然也是站起来道:“一道走罢!”

    慕帆笑了笑道:“去得人太多也不好,这酒席都走空了也不好,我就在此等候诸位归来。”转眸看住意欲起身的水无意,摆了摆手,“无意贤弟是斯文人,就不要去凑这群猴子的热闹了,陪我在此饮酒不好么?”

    水无意灵秀的眼眸一动,微笑着道:“慕兄说得不错,小弟是斯文人。”便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秋明掣轻抚酒杯,说道:“我也就不凑热闹了。”

    风靖宁朝那三人点点头,回首招呼着身边的几个一起涌向杨晗所坐的席位。水无意的目光淡淡地打量那群人围住一席的长辈谈笑风生,有秋明睿的皇子身份撑场,眉清玄又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程麗的世家身份与自己的禁卫统领身份皆是不低,虽不大会说漂亮话,但酒量是个一顶一的,来者不惧惧者不来,简直是千杯不倒。

    风靖宁带着这三人救场,然后轻而易举地挟起喝得红光满面又已醺醺半醉的杨晗极快地退出了喧闹的大堂,将他带至院子里的偏厅。白徵言追随其后,跟到偏厅时,守在门口观望,以防有人跟来偷听。

    侯爷府内婚庆大堂里热闹非凡,花木繁茂掩隐的院子偏厅这厢喧闹声就已显得有些零碎模糊了。

    半边身子软趴的杨晗被推坐在椅子上,给风靖宁一帕子的冷茶水粗鲁地擦个半醒,一双狐狸眼半是疑惑,半是玩笑地盯着他,说道:“你劫持我到此是要干什么?难道是看我大婚了,忽然决定要跟我私奔么?”

    风靖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真想一耳括子抽醒他。

    门外的白徵言听见却是低低地嗤笑,心里腹诽着二人,不知风靖宁当有此心,杨小侯愿不愿意?

    风靖宁听着她不怀好意地笑声,冷哼了一声,却是朝杨小侯郑重地说道:“公主不见了!”

    杨晗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腾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就撞倒了沉重的梨花太师椅,拔腿就往西上苑狂奔而去。

    白徵言自然而然而快速地道:“我跟着他,靖宁,你去找杨侯爷商议此间事宜。若候府防范严密,公主应还在候府之内……”她见杨晗踪影已小,忙展开轻功快步跟上,不再多赘言。

    风靖宁当不停留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让管家找个可靠的侍女去斟酒时让杨侯爷出来商议此事。

    白徵言跟着杨晗赶至西上苑的喜房时,房门外一群陪嫁过来的宫女和喜娘危危颤颤地跪了一地。杨晗大步流星地奔进厢房里,放眼望去一切如旧,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唯独诡异的是,喜床上安坐的新娘却不见了踪影。

    他心情激荡,酒气上涌,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脑子里一片混乱。怔怔地站在喜房中,看着似乎摇摇欲坠。

    白徵言细看喜房各处,发现地上和床榻上都有一滩水。她抚过榻上的水泽,凑近鼻子细闻,有种极淡的,近乎青苔的味道。门窗前后又细致检查了一遍,都没有破损处,窗外的花丛上也没有被压过的痕迹,就连屋顶的瓦片她都掌着灯观察过了。

    她从屋檐上翻身下来,将刚急匆匆从房中出来,不知要赶往何处的杨晗一把拉住,冷静地说道:“别处自由风公子和杨侯爷处理,我们不妨来听听这些喜娘和宫女在公主失踪前看见过什么,听见过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线索() 
杨晗站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凝视了她半晌,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徵言于是朝庭中跪着的众人说道:“以下我所问的话,你们最好据实回答,如果公主找不回来,皆要人头落地这是你们都知晓的。除非你们当中有人是对方的细作,愿意以身试法,以死谢罪,不然不要包庇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吗?”

    “是!”众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公主是何时何地不见了?是何人发现她不见的?”白徵言开始发问,远处隐隐地传来了杨府守卫与侍女们搜索后院的声息。

    “奴婢和漱雨陪着公主在新房里等候驸马,戌时三刻时,公主说肚子饿得头晕,又说周嬷嬷和程嬷嬷定是不会给她吃食的。公主让奴婢瞒着嬷嬷们去偏听拿食盒里的糕点给她吃,奴婢只好出了新房,不敢惊动房外的人和嬷嬷,就说是如厕。”人群中一个娇俏靓丽的宫女细声惊惶地道。

    “谁是漱雨?”白徵言挑了挑眉,扫视着众人问道。

    “公主说袖口的两颗珠子被她扯掉了,说这样会不吉利的,让奴婢赶紧去找针线来给缝回去。”在第一排跪着的一个白净清秀的宫女期期艾艾地说来,整个人浑身发抖。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婢,谁让你们离开的!”一个眉角含威的老嬷嬷听完,不由怒斥道。

    “那当时为何没有嬷嬷不在新房里相陪?”白徵言斜眸睨着她问。

    老嬷嬷垂首道:“当时公主不让老奴和周嬷嬷在房中侍候,让我们去偏听歇息去,老奴和周嬷嬷便想着退出房门外陪着也罢,谁知刚出了房门,周嬷嬷的脚就崴了一下疼得迈不开脚曲,老奴就顺道扶她到偏听坐下后,闲聊了两句,就回到新房们前侯着了。老奴发觉新房里没有什么声息,便在外向公主请安了一句,不仅公主没有回答老女的话,连两个奴婢也没有回话。老奴觉得奇怪,心下不安,便开了门进入新房,这一瞧……”她抽了一口凉气,似才恍过神来:“房里竟一个人也没有,公主不在,两个奴婢也不在……这怎么得了?待两个奴婢回来,我们三人找遍了新房也不见公主的身影……”她震惊的声音里几乎带了咽哽低泣,“老奴该如何向娘娘交代?该如何向程家交代啊?”

    说着,一些宫女跟着轻泣了起来,另一个跪着的嬷嬷也是默默地抹了把眼泪。

    “当时房外有谁在侍候?难道都没有瞧见公主走出房门?”杨晗听到此时也是奇异了,心里越发的着急担忧,大声怒道。

    “奴婢八人随侍在门外,都没有瞧见公主出来啊!”八个宫女齐齐扑倒跪拜在地上,低声哭泣道。

    “你的新房里可留有地窖通道暗室?”白徵言也不禁问他道。

    杨晗眉眼一怒,喝道:“半条地缝也没有!”

    那公主是如何消失的?白徵言皱眉思索,便不理会他的怒气,知道此刻不该和他计较什么。为何公主似乎想要让所有人离开新房?她转而又问杨晗:“你觉得紫瑾公主不仅让宫女偷偷去偏厅取食,还让宫女去拿针线,又让两位嬷嬷去歇息,听起来似乎都很寻常,却又似乎有些什么不对?”

    杨晗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紫瑾平日是有些公主的矜贵娇蛮,这些事听起来也极像是她会干出来的。

    白徵言走向周嬷嬷,问道:“嬷嬷能给我看一下你扭伤的脚吗?”

    周嬷嬷长相端庄,举止严谨,见他是一个少年,自然大为犹豫。

    杨晗一眼洞穿道:“她是个女子!”

    周嬷嬷不由再次端详了白徵言一遍,才隐隐从她的身形骨骼间瞧出了一点端倪来,心中暗忖道:“这女子竟能将男子伪装得如此逼真,险些蒙蔽了她这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着实厉害。”此刻,见杨晗已发了话,也断定了白徵言是女子乔装的少年,便在背着杨晗的地方歪身坐下,捋起了裤管,伸出微微发肿的脚踝给她查看。

    白徵言伸手上去轻轻揉捏触按,低眉问道:“嬷嬷的脚踝是崴了之前开始疼痛,还是崴了之后走路才发觉疼痛?”

    周默默皱起了眉头回忆道:“老奴当时没有留意,但崴脚后没有行走就已感觉到疼痛难当。”

    白徵言眼眸一亮,她朝周嬷嬷点了点头,回身对杨晗道:“不排除有人用石子或硬物致使周嬷嬷崴脚。”

    杨晗心思跟着转了一转,摇了摇头,“究竟怎么回事?”

    “在皇宫时,公主最后是由谁为她盖上红绸巾的,当时有谁在场?”白徵言决定从头溯起,追寻因由。

    杨晗在台阶上坐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一众人。

    “我……”当时在场的宫女与嬷嬷都一一应声道,最终有年长的周嬷嬷回道:“当时淑妃娘娘和公主话别后,是请风相爷的妇人盖的红头巾,还有慕将军的夫人和水尚书的夫人都在。”

    白徵言蜷了蜷手指,这么多人在,连母妃也在,公主是不可能被人偷换的,又问道:“公主盖上头盖后,到上花轿前,淑妃娘娘和三位夫人一直都在相陪吗?其间殿中有无人离开过,或是有人曾经来过又离开了?”

    “其间似乎慕夫人曾经离开过,说是皇后娘娘遣人添来的给公主压箱子的玉如意,说是请高僧诵经加持过,刚从‘轻云寺’里赶回来的。大家都知道这等圣物最好是要斋戒沐浴后收下才好,若经寻常人手便污浊了灵性。幸好当时慕夫人在,她常年为关外的将军祈福,是斋戒荤酒礼佛的人,淑妃娘娘便请她去代收下玉如意,包了红绸给公主压箱。”周嬷嬷见多识广,有条不紊地回道。

    雪皇后闹的这是哪一出?在最后时刻给楚家再示一次好,为以后太子登基之事留多一条后路?

    白徵言将此事在脑中急转了一圈,又问道:“公主盖上头巾后,有无离开过众人的视线?譬如去如厕、补妆?有无吃过,或喝过什么东西?糕饼、茶水?”

    “没有!新娘盖上头盖后是不许再如厕、补妆、饮水、吃食等等的,不然是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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