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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一声“老奴省得”,老管家捧着玉倾雪手中的纸,以一种灵巧于同龄人数倍的动作退了出去。
相比于玉倾雪和无花的筹划和忙碌,以及白云城上下的如临大敌,被认作是白云城主,并且三日过去了,南王还是没有发现丝毫破绽的西门吹雪就显得轻松了许多。南王的到来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西门吹雪依旧每日该习剑习剑,该拭剑的时候拭剑,并没有因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有一个在旁边围观而流露出什么不同。
被南王威逼着每日跟在西门吹雪身边,南王世子终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也动不动就红了眼眶。若非西门吹雪精通医术,又是难得的武林高手,可以通过人的内息和脚步判断出很多事情,西门吹雪还真的以为这位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世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郡主了。
每一天都被辣的眼睛疼,后来西门吹雪索性就当那南王世子是空气,自己该干嘛就干嘛,而那南王世子愿意看就看,愿意哭就哭,他就只当做是没有这个人便是了。
或许是被西门吹雪无视了之后,凝聚在南王世子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他反倒自在了一些。知道这些武林高手都是不喜欢聒噪之人的,那南王世子索性就自己找了一块地方坐在,认认真真的看西门吹雪练招,偶尔还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西门吹雪的剑招从来都在意而不在形。这江湖之中但凡有些名气的人都可以记住西门吹雪都的剑招,可惜参悟不了剑意,再精妙的剑招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南王世子这样光明正大的“偷招”,西门吹雪却也没有理会他。
不过这一次,南王还真的是歪打正着,他的这个从小被当做是傀儡养着的儿子,在习剑一途上还当真有些天赋。
西门吹雪偶然翻看南王世子涂画着他的剑招的本子,看着上面的标注的时候,饶是西门吹雪这样淡然的人物,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原因无他,这个南王世子标注出来的地方,正是西门吹雪的“破绽”之处。
若是换成了另一个人使出西门吹雪的这套剑法,在对手实力相当的时候,恐怕不出三招就会被人寻到破绽,一击击破。然而使出这套剑法的人变成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自己有能力在对方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弥补自己前一招的错误,而这一种弥补也是为下一轮招数蓄力。
作为一个医者,西门吹雪自然看得出南王世子不曾习武,更因为筋脉纤细薄弱,所以不能习武,即使勉力为之,恐怕最多也只能是二流水平。可是这人又有这样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敏锐,西门吹雪摇了摇头,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作为恃宠若娇的“宠妾”,玉倾雪是有资格代表白云城和南王谈判的。事实上,所有和南王接洽的事情,其实都是玉倾雪和无花在做。
南王看着白云城主府中人对玉倾雪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小主”,料定这丫头如今正是被白云城主放在心尖儿上的,又想了想白云城主那般的人物,居然还就连绿帽子都能忍了,恐怕当真是世人所说的“真爱”了。
于是,虽然心里看不起玉倾雪是一介女流,还水性杨花,可是南王对玉倾雪当真算是十分客气了。
在南王世子在西门吹雪那边等待着“金石为开”的时候,这边玉倾雪和南王也接触了几次了。双方你来我往的彼此试探,南王没有想到,这么个看起来还很年幼的小姑娘,却比那些跟他在朝堂上斗了很多年的老家伙还难对付。
最终,南王发现自己想空手套白狼的计策显然是不行的,想要和白云城合作,他只能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而南王的诚意便是他的世子和当今天子生得一模一样的这件事情。
这将事情玉倾雪当然是一早就知道,然而她还是装作是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在玉倾雪的震惊之中,南王得意洋洋的跟她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打算偷梁换柱,用自己的儿子替换皇城之中的那一位。
玉倾雪听完了南王这简单粗暴又漏洞百出的所谓计划,还真的想要给他大胆的构思鼓一鼓掌了——就南王的这个想象力,不去写个画本还真是屈才。
想也知道南王此次的篡位不可能成功,玉倾雪甚至觉得以这个人的智力,居然能溜出盛京还跑来不远千里的白云城,这件事本身就像是个针对白云城的阴谋。毕竟南王自己是“九死仍赦”,可是那些陪着他篡位的人,可就没有这道免死金牌护着了。
玉倾雪静静地看着南王在她对面坐定之后便开始滔滔不绝的推荐“篡位”的好处的样子,她眉眼微动,似乎划过了一缕暗芒。
第86章 星光辽阔。()
第八十六章。星光辽阔。
“阿城;你便这么放心那孩子胡闹?”万梅山庄的梅花树下,一个白衣的女子倾了倾手中的杯子;空气之中弥散的却不是茶香,而是浅浅酒香。
叶孤城不常饮酒却也并非不能饮酒,端起自己面前有如一豆的酒盏;他微微抿了一口;任由辛辣的酒液染红了他的唇,他这才低垂了眉眼;无声的笑了笑:“师姐自己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阿倾的性子。若说胡闹她在不亲近的人面前可是从不胡闹的。”
而且阿倾失踪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来,他和阿雪如履薄冰;生怕西门嫣瞧出什么端倪。如今又一次有了玉倾雪的消息,而且这孩子还能在他的白云城里活蹦乱跳的闹腾;对于叶孤城来说;这也算是这两个月里他听到的难得的好消息了。
至若南王父子,叶孤城还真的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闻弦音而知雅意,那个南王能安全的抵达白云城;还司马昭之心的找他商讨什么谋反之事;显然就已经是京中那位按捺不住;准备向他执掌之下的白云城动手了。
因为父亲的“病故”;叶孤城的童年过得异常艰辛。叶孤城并非怨天尤人,只是他父亲乃至母亲的死;就像是盘桓在他心底最深的伤口和屈辱;让他一日不敢忘却。
他们叶家一门傲骨;虽知忍辱负重的道理,却到底并非苟且偷生的懦夫。如今白云城在叶孤城治下已然今非昔比,叶孤城此来中原,原本就没有打算空手而回。
叶孤城从小就知道,他们叶家并非寻常的武林世家,而是前朝后裔。
前朝后裔,从他们祖上手中夺走江山,如今的帝王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大度,也会视他们叶家为骨中钉肉中刺。然而如今大安的帝王所以不能将叶家处之而后快的原因,便是因为早在叶家覆灭之时,叶家先祖和大安先祖曾经定下过所谓的协定。
他们约定两家子孙后代可以相残,但不能相杀。
这条约定看似是胜利者的仁慈,实际上却是大安帝王准备将叶家作为他的子孙后代的磨刀石的借口。而后的数百年,大安的皇族更是将对叶家人的屠戮当做是新皇登基之时的历练与狂欢——他们的确没有亲手杀害叶家一人,可是或是威逼或是相迫,叶家的城主们总也逃不过“盛年而终”的诅咒。他们大安的每一任帝王,手中都染着他们叶氏一门的鲜血。
白云城,与其说是叶家人的避难之所,不若说是大安皇族圈定好的猎场。
叶孤城从父辈留下的笔墨之中堪破了这其中玄机,就没有打算再一次踏上父辈们的命运——叶家累世累年,英才辈出,为的绝对不是成为旁人的踏脚石。他们受困于天时地利,却总要争一次人和,叶孤城此来中原,便不会空手折返。
天地之间本就如同一场饕餮盛宴,强者坐落樽前,而弱者置身盘中,如此而已。叶孤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只是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后辈再踏上叶家从前的命运。
叶家之悲,此番便由他终止!
“罢了,你这个做城主的都不担心,我这个外嫁女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西门嫣故意这样说着,然后想起了她的小闺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左右我这个当人家娘亲的,是巴不得我闺女过的肆意。”
只是她的女儿啊,一出生就被沉甸甸的责任压着,看似张狂,实际上却是一副走一步而要谋划此后的百步的性子。
西门嫣叹了一口气,也端起自己面前碧绿色的酒饮了一口,这是她的儿子亲手酿的酒,本是打算七月里天气正热的时候给玉倾雪解暑,不过如今她家小闺女去了南海,西门嫣不忍这酒误了时节变了味道,便邀请师弟过来同饮。
知道幼妹和陆小凤相识之后酒量涨了不少,西门吹雪便也没有刻意控制酒的浓度。如今这一坛酒算是他这几年来酿得最烈的了,只是一口入喉之后,烈性的酒蔓进肺腑,却会窜上一股子凉气,让人暑意顿消。
西门嫣和叶孤城平素不怎么饮酒,不过白云城也是盛产美酒之地,因此两人竟也酒量不错。放下小小的酒盏,西门嫣习惯性的开始用细白绢布擦拭着她膝上的长剑,一边擦,西门嫣一边若有所思的道:“不过无花总该是阿倾身边的,他性子沉稳,总不会让阿倾太过胡闹。还有阿雪也在,有他们两个看着,我的那个混世小魔王总不至于把白云城翻过一个天去。”
听了自家师姐的话,叶孤城眉眼微微一动。他抿了抿唇,只是抬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终归压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无花能看得住阿倾?叶孤城难得有些促狭的笑了。
他这样一个绝世的剑客,并不适合笑,更不适合“促狭”这样的表情。但是任何一个知道无花在玉倾雪失踪之后做过什么的人,在听见有人说无花能够治得住玉倾雪的时候,恐怕就是不会一脸鄙夷,也会这样促狭的。
如今,无花可不再是什么少林寺三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他是被魔教小妖女迷得晕头转向的凡人,是为了这个小妖女搅动的武林一阵血雨腥风的妖僧。江湖中人都知道他着了那小妖女的道,此时再说这位少林大师能“降妖伏魔”,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了。
若非和玉倾雪有那般渊源,叶孤城可能也会和江湖中人一样,觉得无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是却也会在心中觉得这人太过意气用事,并非成大事之人。不过作为玉倾雪的娘家人,叶孤城还真的觉得这小子还算是不错。
因为玉倾雪近似于“托孤”的嘱托,叶孤城还很是照顾了无花一阵,后来他听闻无花跳崖,叶孤城心中除却有些辜负了小姑娘所托的愧疚,却也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阿倾失踪的那个时候的无花,其实只需要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是活不下去了。
只是叶孤城一生还未失信于人过,因此对于玉倾雪和无花,叶孤城心中总有几分愧怍。不过他也知道这姑娘其实是有分寸的——她唯一一次失了分寸,是没有抵抗住在武学之上更进一步的诱惑。而那一次被蛊惑着与人搏命,想来也会给这孩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对于玉倾雪成长的速度,叶孤城从不怀疑。
左右一个南王而已,若是阿倾想玩,那就让她玩便是。
并不指望阿雪能够看得住他的妹妹,事实上,不仅仅是西门吹雪,叶孤城自己都有点儿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了。他只知道他们家的孩子吃了大苦,所以总是想顺着她一些罢了。
这边叶孤城和西门嫣恍若闲聊一般的谈起南海发生的事情,另一边,西门吹雪这个南王眼中的白云城主,以及玉倾雪这个南王眼中的宠妾正在腻歪。
枕着兄长的腿,玉倾雪充分发挥了她如今的人设。妖妖绕绕的伏在西门吹雪的膝头,玉倾雪煽风点火一般的装若对“白云城主”,实际上却是对南王说道:“什么和皇帝生得一模一样,这也算是诚意?又不是瞎子,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用来当做筹码,城主啊,可见有些人是打算着空手套白狼呢”
南王也算是养尊处优之人,还未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听了玉倾雪的话,他的脸色先是被气得通红,继而又黑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玉倾雪,眸光之中甚至要喷出火来。只是这一把火烧起来,却又带着一些让人不适的觊觎。
的确是觊觎了——玉倾雪无论在南王面前是多么刁钻不好惹的形象,可是无可否认,她的那张脸就是生得极美,美到这世间鲜少有人不想将之攀折在手,细细把玩。
西门吹雪并非不通世事,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懒得理会罢了。如今南王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妹妹,西门吹雪神色一凛,用最近才穿上的宽大袍袖遮住了像是小奶猫一样蜷在自己膝头的小姑娘,西门吹雪周身剑意散开,直向着南王迫去。
南王对这位白云城主始终是忌惮的。望向西门吹雪寒潭也似的眸子,南王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他心中念头转悠了几轮,知道不拿出一点实质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