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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彤彤姐都会抽出几瓶啤酒让我陪她喝,彤彤姐喜欢吃卤鸭头,我也喜欢,彤彤姐喜欢定胜糕、油冬儿、葱包烩儿,我也喜欢。
彤彤姐喜欢学我的口头禅“操他奶奶的”,我喜欢学彤彤姐说“b养的”,愿意听彤彤称呼我为“屌操的”
一切都将成为过往,再无重来的可能。我开始感到有点害怕,要是彤彤姐哪天真不在了,再遇到上次客人丢表类的事儿,还有谁会为我做主呢?
“老天爷啊你太不公平,”我愤愤地嘀咕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我好的合得来的人,为什么又要把她带走啊,难道我命中注定就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老天爷啊我求求你,别把彤彤姐从我身边带走好不好,让她赶紧好起来度过眼前这道坎吧,千万千万别让她死”我双手合十,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膜拜。老天若有眼,会看到我的诚心。
感叹悲伤都没有用,感叹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得擦干眼泪面对眼前的残酷现实。
先去办住院。我这两个月攒下了两万块钱,全部取出交了押金。
我爱钱,相信有钱能办大事。现在,能让彤彤姐多活几天,是比天还大的事情!
彤彤姐住进了医院。
她不问自己的病情也很少说话,或许透过我红肿的眼睛和哀怨的眼神,她已经读懂了自己的病情。
躺在病床上的她,多数时候,都是呆呆地盯着吊瓶中那滴答滴答坠落的药水出神,就好像是在为自己的生命默念着倒计时。
我急得团团转,我还太小,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现在对于我来说,唯一的主心骨就是主治医。
所以一得空闲,我就往医生办公室跑,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医生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也会令我欢喜老半天。只要对彤彤姐的病有利,啥都要最好的。
是的,啥都要最好的。
大夫说目前最重要的是补硒,我说那就用最好的补硒药。
大夫说得增加蛋白质提高免疫力,我说哎呀我也不懂你就看着办吧。
大夫说你们有医疗保险吗?我说我们没保险就有钱。
实际上我是说了大话,我以为交上去的两万块钱足够多了呢,还没意识到那点钱在医院,有时连打个水漂都做不成。
“樱桃,我还能活多久?”这是彤彤住院以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哎呀彤彤姐你不要这么想,如今科技发达了就没有治不好的病,医生说了,只要你配合治疗,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康复的,关键是心情,彤彤姐你一定要把心放宽”
我的这一套说辞是跟大夫学来的,自己偷摸也练习了好多遍。
一天天艰难地往下熬。我不再去洗浴中心上班,每天独自守护着彤彤姐,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冬天说来就来了。
杭州的冬天很是让人心烦,小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就没个完,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只是感觉浑身潮乎乎的,恨不能长出苔藓来。
有天早晨彤彤姐对我说:“樱桃你回洗浴一趟,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多拿几件换洗衣服,另外将我箱子底下的那个红布包一并拿来。”
我也想回去换下衣服洗个澡,出来这么多天,身上都快发霉了。
洗浴中心离医院不远,我想着快去快回,所以服伺彤彤姐吃过早饭后,我就出了医院。
洗浴中心的早晨比较清静。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前脚刚迈进宿舍,妈咪后脚就跟了进来。我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有三只眼。
“哎呀呀你可回来了,”妈咪人到嘴到,“这几天好几个客人点名找你呢,姑娘太少都干不过来了。”
“我忙着照顾彤彤姐,一会儿还得走。”
妈咪问:“彤彤打算啥时候回来上班?”
“下辈子吧。”说过以后我又觉得不妥,急忙补充一句,“下辈子也不会再不来了。”
我心里很生气,妈咪的话让我想起原来按摩店的老板娘。这人也真是的,怎么都只顾着钱不管人呢?先问一句彤彤姐身体咋样了就那么难吗?
话不投机,妈咪撇撇嘴讪讪地离开。我抓紧时间洗澡换衣,又将彤彤衣箱里的衣服和那个红布包归拢出来一起装好,然后急慌慌打车回到医院。
彤彤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我扔下包裹,冲上前问彤彤怎么了。
彤彤拿出一张建行卡递过来:“樱桃啊,姐我现在只有这七千多块钱了。”
“哎呀钱的事儿彤彤姐你不用考虑,我有,”我说,“不过你怎么会只有七千多块钱呢?你平时一直比我挣的多呀。”
彤彤说:“你是不知道啊樱桃,每凑够一万我就给我哥寄回去。幸好还能剩这么多。”
以前闲聊时彤彤说过前文我们也提到过,她只有一个哥哥,家在大连金州附近。
我连忙安慰她说:“有这些也不少了,姐你别担心,有我呢。”
“刚才给我哥打电话,告诉他我病了需要钱也需要人照顾,可他说他说”
彤彤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这都什么人啊!我气得不行,不过当着彤彤的面我也不好发作,努力安慰彤彤放宽心。
趁去食堂打饭的机会,我将彤彤的手机带了出来,通过联系人检索,找到彤彤哥哥的电话,气哼哼拨打过去。
呼叫了半天,那边终于有人接听,是一个男人慢吞吞的声音。
我说话如炒豆:“你是彤彤姐的哥哥吗?我不是彤彤我是她的小姐妹,你知道你妹妹患上啥病了吗?很严重你知不知道?有今天没明天说死就死了,你们还是不是亲人还有没有点兄妹情谊?她每月赚的钱都给你寄过去了,现在看病需要大把的钱,你不能见死不救吧?少废话,你要还是个人的话,放下电话赶紧过来。”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说:“我我媳妇每天要照顾闺女,家里好几头老母猪要下猪羔子了,真走不开呀。”
“我操你奶奶的,你还是不是人啊你,猪羔子能有几个钱,你妹妹快死了你都不管?你买老母猪的钱还是你妹妹给的吧?”我气得声音都劈了岔。
那男人说:“我我跟我媳妇商量商量吧。”说完挂了电话。
我的脸都气白了。我想喊,想骂人,想砸东西,可转了几圈后我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连哭都找不到调门了。
给彤彤打好饭,我又出去买了瓶白酒。彤彤现在不能喝酒了,我就自己喝,咚咚咚对瓶嘴往嘴里倒,看得同病房的人直咧嘴。
彤彤姐苦笑着说:“你个屌操的抽什么羊角风啊,再这么喝你也住院算了。”
“喝死拉倒,这个世界也没啥可留恋的了!”我气哼哼地说。
彤彤姐咧开嘴想笑,随即又换上痛苦的表情说:“哎哟我现在笑一下都疼,就别惹我说话了。你小屁孩一个,别装作什么都懂,个b养的好好活着吧。”
“人活着有啥意思啊,除了吃苦就是遭罪。”我说。
“傻丫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彤彤姐说。
“我是越活越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变得都没人味了呢,以前那谁(妈咪)多能讨好你呀,恨不能给你舔脚后跟,今天见了她,连句问候话都没有,只关心你啥时候复工。还有你哥哥,就惦记家里的那几头老母猪”
彤彤说:“我哥也没办法,他是真怕我嫂子。”
我想起了什么,问彤彤姐:“你给过你哥多少钱了?”
彤彤伸出四个指头。
“四万?”我问。
“再加个零。”
“四十万?”
“总共四十六万。”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彤彤姐疲惫地闭上眼睛,大滴的泪水从眼帘下悄然滑落。
第31章 最后时刻()
彤彤姐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原来圆滚滚的身体消瘦得极快,什么都吃不下去,只能靠输入营养液维持,手脚浮肿,不时呕吐。
交上去的两万块钱押金很快就用完了,护士来催续交押金,彤彤的七千块钱也没维持几天,我犯难了,又给彤彤的哥哥打了几次电话,那边慢声拉语的还是那几句托词,后来干脆就关机拒接。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雯雯姐,也再没有别人可求了。
雯雯姐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第二天就送来两万块钱,并且还跟那家夜总会请了假,留下来跟我一起照顾彤彤。
上天留给彤彤姐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疼痛,只要醒过来就是无休止的疼痛,一天要打好多次止痛针。
彤彤姐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突然间就呼吸困难脸憋得发青,须及时吸氧才行。另外彤彤姐身上异味很重,我一天为她擦拭几次,还是避免不了有阵阵怪味。
大夫找我和雯雯谈话,很和蔼地对我俩说:“你们要尽快准备后事,估计病人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听了大夫的话,我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出了医生办公室我给彤彤的哥哥打电话,一遍遍打,终于通了。
我哭着说:“大哥啊我求求你了,快来看看你妹妹吧,她病得快不行了,她只有你这唯一的亲人呀。”
当哥哥的在电话里说:“我出去也打听了呢,这种病没有啥治疗价值了,只能干往里砸钱。再说杭州那么远,我也没去过”
我说:“算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了行不啊好大哥,往返的费用我都给你报销还不行吗?我保证,保证不用你们花费一分钱,你们就来让她见上一面吧。”
我急得直跺脚。
电话里的男人依旧慢吞吞地说:“我代表我们全家人谢谢你了,可眼下实在走不开,昨晚又下了一窝猪羔子,整整十三只崽呢”
我实在忍不住了,不等他说完便破口大骂:“我操你奶奶的,我操你八辈儿祖宗!”
想了想觉得用大连话骂他可能会更管用些,于是骂道:“你个b养的,纯粹b养的,你个屌操的玩意儿,你们全家都是个屌操玩意儿”
雯雯姐在一旁提醒我说:“樱桃你这是咋骂的啊,人都是b养的屌操的,你那还算是骂人吗?”
我一想雯雯说的也对,就又换了个骂法,冲着电话喊:“你就缺德吧,缺八辈子大德的东西,以后生个孩子肯定没屁眼!”
电话那头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这这咋还骂上银(人)了呢,这是啥素质啊这是!”说完挂了电话。
我恶狠狠地对雯雯姐说:“你等着,有朝一日我非撕了这个王八犊子不可!雯雯姐你等着,见了他我非把他脑袋干放屁了不可!”
彤彤姐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时常陷入昏迷状态。清醒时彤彤姐会拉着我的手不放,满脸不舍和眷恋的神情让人不忍。
彤彤说:“樱桃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你真是太年轻了,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我不住地点头。
彤彤姐说:“那首歌是咋唱来着?生如夏花,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这是一个多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啊,我真的真的没有活够呢,原本想再干一年就不干了,攒点钱好好找个人嫁了,老天这是老天不让我再祸害男人了呢”
彤彤姐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我带回来的红布包,交到我手上,说:“樱桃啊我的好妹妹,这个你收好,这是我在杭州买的房子,留给你住吧,里面有房本凭据还有钥匙和我的遗嘱,算是我们姐妹一场的纪念了。”
我早已泣不成声。
彤彤姐说:“我以前总做相同的梦,梦中的我穿着白色婚纱,脚上是红色高跟鞋,后面有一帮嘁嘁喳喳的孩子跟着,在大连的海边奔跑,我死后也要穿婚纱,还有红色高跟鞋。”
“你放心吧彤彤姐,我一定办到。”我哭着说。
彤彤姐说:“我出来四年我都四年多没回过家了,当初真不该出来,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真想家啊,想我的哥哥!樱桃你要答应我,死后就把我的骨灰撒到钱塘江里吧,江水会带我去大海,大海大海会把我带回大连”
我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还得从雯雯处拿钱,我上街为彤彤姐采买白色婚纱和红色高跟鞋,也买了新的内衣和丝袜。
彤彤姐走的时候很安静。
那天早晨,我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我实在是太劳累,趴在彤彤姐的病床边也不知啥时睡过去的。醒来后我发现彤彤姐笔挺地仰脸躺着,已经没有了呼吸,有些向外凸起的两只眼睛圆瞪着,眼角处还有一颗没有滑落的泪滴。
一切虽有准备,但真正降临时还是感觉非常突然。
我是个女孩子,我才十五岁,我连哭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