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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却没有想到,她从来都不曾放弃过那些离开陆家的想法。
她开始不断地绘样,节衣缩食,悄悄地存钱。一次次往外延伸地游逛,陆家错综的大小院落、每条幽谧而隐闭的捷径。
频繁地问我外面的事,物价的巨细、生活常识、怎样恁房子、在哪里坐船、都有什么样的骗局细心地打算着,估约着。
那时我只以为她烦闷,她问的详细,我答的耐心。当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脸,我却只以为她是好奇思量。
直到傅鸾飞的再一次前来。
我还记得,那日风好,树丫子上插着一只挣断了线的纸鸢,陆明月望着入神。我笑说:“这时际风好,最是放纸鸢的日子。”
陆明月目光闪闪地问说:“放纸鸢,好玩吗?”
我道:“恩!姑娘没玩过?我给你做一只。”
陆明月清淡地笑着摇头道:“算了。不宜欢庆。”
只听得后面有人说:“我若百年以后,定要下一道命令,让子孙好玩好乐才行!这么不准这样,不许那样,活着的人没了生趣,老了的人就得到安慰了么?”
我二人转过头,朗风中立着神采奕奕的傅鸾飞。我赶忙行礼问道:“给傅二爷请安。二爷怎么来了?二奶奶不是去了南垣?”
傅鸾飞看看陆明月,道:“我我是来帮如月取些东西。”又问:“明月妹妹好吗?”
已许久不曾有人关问陆明月,她神情一定,强笑说:“好。谢谢哥哥关心。”
傅鸾飞道:“今儿个天气不错,一起走走?”
二人并肩散步,园子里是粉一片、紫一片、黄一片的芍药,惹来几只乱嗡嗡的蜂子。我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只怕它叮了陆明月。
傅鸾飞道:“你白景哥哥”
陆明月接口道:“恩,是我让他还的。东西太贵重了。我起先不知道。”
傅鸾飞道:“那这次”
陆明月望着地,一蹙眉忽然问:“鸾飞哥哥,我——”
傅鸾飞等着她的下文,她却自顾自地怔住了,犹豫着说:“我——”肩膀一松,说:“没什么了。”
傅鸾飞似是误解了她什么意思,突然说:“我不会放弃的。”
此话诚然造次,陆明月瞠目傻住。傅鸾飞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不急着我——”他越解释越乱,抓耳挠腮地全失了风度。最后终于定下神,说道:“我不相信别人说的,一个能画出傲骨压霜的人不是扭捏作态能效仿的。”
陆明月展颜笑了,道:“鸾飞哥哥,谢谢你。”
此事过了两天。
晚上的时候,团起了乌云。陆明月骤对我说:“姐姐,谢谢你。”
我问:“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个?”
陆明月也不再回答。
那晚是惊心动魄的一晚,只差毫厘,陆明月就彻底离开了陆家,去往不知名的地方。假若是,她可能过得很好,也可能过得很惨,更可能算不得好也算不得惨有一所小茅屋,养两只鸡鸭,描几张花样子,绣几件屏风荷包,苦苦地换几两银子。每日晨起而作,日落而息。可能找一个朴实的人依靠,生儿育女,也可能自己一个人,垂垂老去
然后至此,我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一切平淡如水,到老到死,或许发现,她竟然没有老去,一如当年美好的模样。
也就不会有后面惊心动魄,名震南北垣,命系八大族上下几近五千人性命的风云诡事。
那晚我睡的尤其迟,心头莫名七上八下地慌乱。眼看着陆明月早早睡了,我在外屋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四更的时候,才浅浅入睡。
只觉睡了没有一会儿,雪珠猛闯进外屋,慌忙大叫:“姐姐!快起来!不好了!”
我挣起身,迷糊问道:“怎么了,别大声吵着了姑娘!”
雪珠道:“还怕吵了姑娘!姑娘呢?”
我半日缓不过劲,雪珠一把捏在我臂上摇撼道:“姑娘偷跑,被发现了!还不明白!”
我吓了一惊,登时冒了一脊背冷汗,反把住雪珠的臂问:“你说什么!?”
雪珠道:“我说什么!我没得妄口拔舌胡篡!你快去吧,这会儿正在大夫人那儿跪呢!”
我慌地衣服也穿不展妥,雪珠帮着系扣子,我拿篦子胡乱篦了两下鬓,就往外面赶。
天已蒙蒙亮了。不时传来几声遥远的鸡鸣。我脑袋发麻,却还莫名分出余神去猜测约是厨灶上养的鸡,虽是鸟,却不能飞。
陆明月夜间夹带私逃,被人赃并获抓个正着。我来到时,堂上坐着老太太、钟夫人和宋梦圆。
钟夫人擦了两滴眼泪:“问道,你说,陆家待你有什么不好!你要这么使人心寒!这事,还有谁参与?”
陆明月拧眉不言。
老太太道:“月丫头,你这是为个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陆明月依旧不应。
宋梦圆一施眼色,一旁的婆子扔下一封信。
宋梦圆道:“我往日就说了,你别不满意你哥哥!为人儿女的,首一样,就是要懂孝道!若这个都不懂,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虫了!你哥哥还怨我说重了你!你不满你哥哥回了你的终身大事,是没在你哥哥那边儿为他考虑!这三年,教别人干等也不是个事儿,你说是也不是?况且了,傅家二公子早过了该娶妻的年纪,于情于理你都和他无缘了!谁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真个儿是伤透了我和你哥哥的心!”说着,从侧襟抖出一条花巾子,凄凄地拭泪。
我听着话不对,怎么就扯到了傅鸾飞头上。上前跪了,磕头道:“老太太、太太,这里面想是有大误会!还请明鉴!”
钟夫人狠哼一声道:“生歌!自从你跟了姑娘,这类事就接二连三!你还不认罪!”
我磕头道:“婢子有罪!只还请奶奶明查!”
陆明月迟疑着捡起那封信,打开,眼珠子上下一过,瞪大了眼,猛竖起身分辨道:“胡说!胡说!鸾飞哥哥什么时候和我有过这样的约定!这是假的!”
我盯着地上的信——
明月:求今夜一见,以慰渴思。鸾飞字。
血往头上涌,我望向宋孟圆,恍然大悟!
宋孟圆道:“还狡辩!人证物证俱在!”
陆明月震惊道:“什么人证物证?”
宋孟圆道:“取出来!”
展眼,婆子抱出一方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七八封信。
宋孟圆冷笑道:“这是你素日和傅鸾飞私相授受的证据。你的笔迹,你自己该不会不认得吧!还有你的朱钗做信物呢!”
陆明月怒不可遏,急立起道:“你含血喷人!我没有!人证呢!”
宋孟圆道:“人证,老太太已经见过了。告诉了你,以后谁还敢说真话?”
话至此,我彻底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我一直以为,当日傅如月和宋孟圆讲的“手段”是宋孟圆借了老太太的名,掩盖了自己迫害陆明月的丑事。不想,真正目的是这个——
先安排四个丫头在陆明月身边乖巧服侍,陆明月心软,在她不忌惮后,这四人寻机开始制造这些伪证。
而后编一个理由,以陆明月的名义将傅鸾飞骗引入府,使得二人见面。这样,就有了绝对的人证。
难怪当日傅鸾飞支支吾吾地问:“那这次”他是在问陆明月叫他来有什么事!
而陆明月,当时定是想到了求助鸾飞,却最终作罢致以话到嘴边,又吞下肚。
对,即便陆明月不逃,这封信已能够栽赃嫁祸,秉着家丑不可外扬,介于傅长生,此事但未作真,都绝不至于上门质问鸾飞。偏偏陆明月生出了逃离陆府的心愿!阴错阳差,她身边有那四丫头的八只眼睛,恐怕早就发现端倪,只等着今日
宋孟圆深知,放走陆明月不能治本,陆白景不死心,便是天涯海角都会将她找回来。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令陆白景厌弃陆明月。
好毒。
好毒!
宋孟圆好毒,但可怕的是她身后的傅如月!可是!傅如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摇着头,喃喃道:“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
第六十九章 无路()
钟夫人道:“事已至此;我也管不住了。只能等你白景哥哥回来再看罢”
宋孟圆意犹未尽;道:“妈都说了;生歌在姑娘身边;好好一个姑娘;都被教坏了!这种奴才;留着做什么;赶了吧!”
陆明月道:“跟姐姐没有关系!要怎么冲我来!”
老太太道:“只让她离了月丫头就是了”
钟夫人道:“这样,就遵妈的意思,今儿个开始就让去浆洗房里吧。”
我只得谢恩叩头;当天离了如意居,去往外院下杂浆洗房中。
所谓浆洗房,是与外院丫头、婆子、小厮的衣裤鞋袜;诸客堂中的垫子、毯子、地毡子等下物浆洗的大院。
院中统共六十名丫头;每日往各处收集归类;浆洗,晾晒;熨烫;整理
丫头清一色戴蓝头巾、穿青棉布裙;戴红围兜。每人每天点卯画押;在管理大签薄的婆子处依指点找到自己负责的类目;在下面按手印。以防丢失、破损、不干净等有责可追。
其中也分三个等级;下浣洗脚垫、地毡,中浣洗桌、床、凳等垫物,上浣洗主子院里丫头的衣衫;鞋袜。
我自然是下浣。
每日拿着猪鬃大刷子;坐在半块屁/股大的小凳上嚓嚓嚓地刷,一日下来,胳膊肿起来,屁/股火辣辣地疼,脑里都是嚓嚓嚓地声音。
伙食自然不消说,不及从前的一半。幸我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却也不觉很艰苦。
夜晚十二个丫头一间屋子,是我最恼火的事。夜里磨牙的、放屁的、说梦话的还有关系不清不楚夜里睡一张被窝哼唧的
我一连几夜不能好睡。
想着陆明月,想着她不知哭的眼睛怎样了,有没有吃饭。
我没有任何时机偷去看她,连吃饭都是掐尺戥寸的有限时间。
蒲桃来关照过几回,问我:“你后悔不?”
我沉默不应。
蒲桃道:“得罪了宋奶奶,以后只怕你也无翻身了。不如请辞了,回家另谋出路。”
我说:“我不走。”
蒲桃道:“你真死了心眼儿了!她是你主子!你可怜她!你可怜可怜你自己好吧!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我想了一会儿,道:“姐姐,烦你帮我看看姑娘怎么样了,吃饭了没有?”
蒲桃怔住,半晌道:“我终于解过为什么恨她的恨不得她死而后快了。因为,她有让人疯狂的妖力。太可怕不是?”
陆明月被禁步在如意居,不吃饭、不说话,不出房门。
我央着蒲桃每天来和我说陆明月的情况,一天天地听她愈渐萎靡,像一朵将要凋零枯萎的花。
我深深地预感,再如此下去,可能根本待不得陆白景回来。我每日做恶梦,走神,被骂被罚,一月的月例不够赔两日出的错。第三天,我用一对耳珠贿赂了点卯的婆子,请了半个时辰假,飞跑回如意居。
彼时正是正午,四个丫头功成身退,降低了警戒,已无所事事去睡午觉。只派了金樱候在屋外当值。
金樱看见我,吃了一惊,我忙嘘声按下问:“姑娘吃饭没有?”
金樱摇头道:“没有”
我忙撇下金樱去推门,门内栓着,我在外面轻声急叫:“姑娘,是我!生歌!你开开门!快开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动了一动,开了。
陆明月面容憔悴站在门后,苍白笑道:“姐姐你好不好。”
我赶忙扶她进屋,坐在软榻道:“你怎么不吃饭?你要等爷回来,才能昭雪啊!你这么不吃饭,不是称了那些人的歪心!”
陆明月失神地歪着头,眼睛里是灰败的暗淡,缓缓说:“姐姐,我本想着,只要离开陆家什么都好,生死有命,白景也没有办法现在,只是现在”她的眼泪争先恐后地纷纷往外逃,脸上却是僵滞的。她说:“我觉得好累啊,姐姐好累我不想活着了!”
我抱着她的头,哭道:“别说丧气话,傅二爷等你的啊,过了三年,他一定会想办法来娶你的!”
陆明月甩着泪摇头,说:“我不能害他!他是好人我不能害他!”
我说:“那怎么是害呢,姑娘样样出众,哪里不配他了”
陆明月只是反复地说:“我心里不能不能”
我说:“姑娘快醒醒吧!若不是为了这个!哪里会有今日呢!再别执迷不悟了!”
陆明月绝望地道:“迟了迟了”推掀着我,道:“姐姐走吧别管我了!”
我被她弄急了,一气之下,掐握住她的臂道:“你就不想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