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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陆明月来陆家的第二年初夏。
陆明月留陆白景在后院的凉亭喝茶下棋。二人也不言语;只管落子;不消半个时辰;丫头都嫌无趣自觅活计去了。
只有我还在一旁为陆明月扇凉;换茶。
陆明月道:“辛苦姐姐;姐姐歇会吧;我不热。”
我说:“不妨什么。我瞧着有意思。这局有人要输了,这个人夸口说自己从未输过呢。”
陆白景笑道:“妹妹棋艺更在我之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陆明月道:“哥哥要是再让我;我可不下了。”
陆白景道:“生歌你说说,我尽全力下不过,这人非说我让她!”
我笑道:“你好歹挣扎上一子;也别让你妹妹笑话你。”
陆明月抿唇;拈起一旁的茶障袂细吹。陆白景也拿起茶,眼神掠过陆明月;陆明月垂了视线;放了茶杯;握绢子轻揾唇角。陆白景痴痴愣住。
我轻声提醒道:“爷;换杯么?”
陆明月执起团扇;遮住半边脸;说道:“姐姐家中有几口?排行多少?”
我说:“我是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夭折了一个;下面还有一个月大的妹妹”
陆明月“哒”地落下一子;陆白景眨眨眼睛,低头望着棋盘。她说:“我听丫头说,姐姐才过了生日?”
我笑说:“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哪里那样矜贵了”
陆明月道:“那我必定补一份礼”
我说:“姑娘客气了,况过了月余”
陆明月将扇子掩住樱唇道:“五月的?”
我点点头,陆明月笑道:“果真是姐姐了”
陆白景听至此,头抬了一抬,嘴张了一张。又埋手进棋笥里摸棋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陆明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每一个举措,都是有的之矢。
可陆白景无辜吗?
也许,但陆白景一直都是甘之如饴的。
一晃到了六月中下旬,陆家张灯结彩,搭台排戏,好不喜庆热闹。陆白景突然转了性。素日陆明月请了安,便贴地如狗尾巴似的人,这两日骤成了四脚蛇尾巴——说断就断。
陆明月来,他淡淡的,陆明月走,他也淡淡的。只是多缠烦在老太太身边。
如此这般持续了七八日。陆明月郁郁寡欢坐在屋里对着琴入定,我问:“姑娘有心事?”
陆明月道:“家里张灯结彩,是有什么喜事?”
我笑道:“姑娘不常出门所以不知道,是太太的侄女,你白景哥哥的表妹傅如月今儿要来呢!”
陆明月轻声念道:“傅如月”
我说:“哦,也是巧,和姑娘撞了个字呢。”
陆明月低低道:“探亲也这么隆重么?”
我笑道:“不是。今年恰好是傅姑娘十四的生日,家里正为这个忙呢”
陆明月道:“这里庆生也兴在姨妈家么”
我说:“这姑娘就不知道了,是你白景哥哥往日应承下的!说他妹子十四的时候,他来亲自主持安排。今年可不为这个忙着么!”
陆明月手搭在琴上,用指在琴弦上一弦一弦刮下去。半晌问:“白景哥哥和她很好么?”
我想了一想,说:“早些年傅大人哦,就是傅姑娘的爹,当朝的通政使,曾和老爷提过一些傅姑娘和爷往后的事儿当时两人都还小,就撂下了。这一拖,也两年了。所以”我没再往下说,摸摸陆明月的茶杯,已经凉了,转头令小丫头去换。
陆明月丢了琴。失魂落魄往外去,我问:“姑娘去哪儿?”
陆明月说:“有些闷,去逛逛。”
那时,我已然觉察到陆明月的情绪。在那样柔弱的躯壳下,掩盖着那样一颗自卑而要强的心。
我终于因为自责担忧悄悄尾随其后。陆明月一路漫不经心,只往人影阑珊处去。穿殚思小径,经红豆馆出了莲子亭又转到鸿雁山舍,惘然迈过门前鹊桥到了龙凤阁前停了半会儿,始转到小南柯假山下,望着里面垂钓的小人儿发呆。慢慢地,竟落下泪来。
一阵狂风掠过,不知何处飞来无数白色的小花落英漫天,宛若六月之雪。落在小南柯假山下的“湖面”,泛起无数涟漪,湖镜上晃晃地倒映出一个苍白的幽影。
我心中一紧,只觉此刻这样的陆明月让人万分心疼。待要上前,却无语可说。
眼看着她无声饮泣到低声啜泣,继而掩嘴抽泣。我竟心中酸涩如绞。
天空阴霾,狂风阵阵,夏季雨水说来就来。
突然间,啪嗒啪嗒的雨就打在头顶、脸庞、颈项地上一点墨,晕开消散,又三四点落上,晕开、消散地上晕开的阴影愈发多,暑气已不可抑制,慢慢结成一片巨大的网,人立即被罩在网中,网子无限伸展,填补了空罅整片大地变成了忧郁的颜色。
我紧着步伐往前去,陆明月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站在雨里。
猝不及防地,一张伞出现在她头顶。
陆明月望着池子凌乱几不可辨认的倒影,懵怔怔转过头。
陆白景满眼心疼柔声道:“我找了你好久”
我傻了,静静站在雨里。
陆白景问:“为什么哭了?”
陆明月低头问:“找我做什么?”
陆白景道:“不应该找你么?”
陆明月淡淡道:“你不去陪你的如月妹妹?”
陆白景迷惑片刻,笑道:“她哪有你重要。”
陆明月一抬头。陆白景笑道:“要过生日的人了,不许哭的。不吉利。”
陆明月说:“你怕弄错了,要过生日的是你如月妹妹。”
陆白景说:“我都向老太太问明白了,还有赖的?”
陆明月皱眉转过面,奈何如何也耐不住,笑了。
我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她这样伤心。同是月儿,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因丁忧,却是生辰也无人问津。
我懊悔不迭说了那些话打击她,只为打消她对陆白景的过分的思慕。万想不到
第十四章 庆生()
陆明月徐步往前走去。我想了想;仍趋步跟上。
陆白景为她掌着伞说:“如月的生辰是往年和她打赌输给她;必要帮她办的。”
陆明月说:“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陆白景了然笑道:“我是想说;以后你的生辰;都交给我。”
陆明月转头看看陆白景;低头去踩地上的水。此处人迹罕至;石台隙间一片苔藓;滑地陆明月一个趔趄,陆白景一把握住她手,道:“没事吧扭着脚没有?”
陆明月惊魂未定;无辜摇摇头。陆白景才呵呵笑出来。陆明月说:“笑我笨?”
陆白景定住,认真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仙女,高不可及”
陆明月说:“所以;现在才发现我不是。”
陆白景摇头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仙女;高不可及,每每在你面前自惭形秽。现在;终于发觉;我原来是可以追上你的。”
陆明月悻悻然道:“我原本就不是什么仙女。高不可攀的人;是你才对。”
陆白景道:“你已经攀到了。”
陆明月傻住。
陆白景举举她的手道:“这不是攀到了?”
陆明月脸倏地一红;抽了手道:“胡说。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陆白景一叹说:“所以;今年我都把心思花在套老太太话上了。没想到送你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陆明月果真想了想;终于道:“我不要什么。”
陆白景说:“不行;你好歹说一样。哪怕是”环望四周,往山上一指,道:“要那山崖的一束花,我也要给你摘回来。”
陆明月仰起头一望,那是距离陆宅不远的一座险峰,奇高奇险,不宜攀爬。光秃秃的山巅壁侧,上下不着地伸出一只娇柔的白花,随风雨摇曳着。
陆明月说:“它在山崖上好好的,摘它做什么?想的又得不到,何必想?”
陆白景道:“你不说,怎知得不到?我偏要让你都得到!”
陆明月忍俊不禁,说道:“那你要是个神仙才行。”
陆白景说:“为了你,当神仙就当神仙!”
陆明月又是一愣,良久,徐徐道:“我不过是个没要紧的人”
陆白景急地进前一步,说:“我说你要紧,你就是世上最要紧的人。”
雨悄然停了,和风微微。方才凄雨冷风尚且不觉,此刻反全身都冷的发抖,我不禁环臂打颤。
陆明月迟迟说:“我想出去”
陆白景想了一会儿,说:“可以。”
陆明月道:“你哄我,怎么可能出去呢?”
陆白景道:“我做不到你再说我哄你。你等着,后天,我保管你能出去,你在后院等我消息。”
府里有府里锣鼓喧天、竽瑟同鸣的热闹,陆明月有陆明月私心的小欢喜。寻针觅线,做起女红来。
陆明月捧着绣绷含情暗笑,小丫头窃窃私语。我斥道:“都闲的打摆子,外面儿活计丢着一件也没动,诚忘了自己当初怎么来的,难道看不见前人怎么走的?十分好玩极了!”一句话搓地众丫头一窝蜂都跑了。
屋里帘垂窗闭,暗暗的。我一面卷帘推窗,一面漫不经意地说:“姑娘绣什么呢?交给我们便是了,何必自个儿忙活,当心坏眼睛。”
陆明月道:“哥哥可有喜欢的图样?”
我滞了一滞道:“白景?姑娘为他绣什么呢?”
陆明月道:“没什么,闲来无事,不练练手就疏了。索性给哥哥绣一条汗巾。也回报他总记着我。”
我慢慢地说:“姑娘有心了。他倒没什么挑的。”
陆明月听罢,低头咬了线。道:“那便如此吧。”我弯腰同看,月白绫底上一只淡雅的桃花下一壶酒。我道:“这图案到清奇,也非一般的花儿鸟儿的,是什么个意思?”
陆明月抿唇微笑,道:“没什么意思,胡乱凑的。”
且说着,外面突然一阵猫叫。我道:“哪儿来猫了?”
陆明月将那白绫汗巾往袖里一藏,急忙说道:“我去看看。”
我乍记起前日的事,醒悟过来,一把拉住道:“姑娘,不是咱们有心偷听你。只是”我瞧瞧四下,压低声道:“被老太太、太太知道,又该生事儿了!”
陆明月面露愕然,旋即露出哀戚之色,说道:“妈的牌位,至今未有落着,我无处祭拜因此”
我心下凄然,竟不知至今为止,陆明月其实并未得到陆家半点儿认可。介于让她就此和白景单独外出,我实不能安心。犹豫说道:“姑娘,若去也可以,带我同去,我才安心。”
陆明月喜出望外,连连应好。拉了我就要去。我又道:“且慢,不能就这么去,得打点一下。”遂上下交代了一圈,说今日姑娘不适,禁止喧哗吵闹,饭食只送在外堂,不许入内屋,不许呼叫,我单独伺候。
打发了众人,又切切吩咐了一个稍见机灵的小丫头如何回老太太、太太。必说是旧疾发作,吃药睡下无恙了。莫让老太太费事请大夫来瞧。那丫头重复两遍,我听着无差了,方罢。
和陆明月走在后院,悄悄开了门。门前一驾马车,车里钻出一个小厮,我认得乃是爷身边的贴身随从张全。他赶忙道:“陆爷吩咐,姑娘快上车吧。”
我二人上了车,辕马疾驰,一路穿门过桥,飞柳抛花,须臾到了专通车马的保安门。听见有人道:“柳班主,出去啊?车里载着什么?”
陆明月和我屏声凝气,互相握紧了手。
驾车的中年人笑道:“没什么,陆爷让去接我师兄花家班里一位小旦,说上次听她嗓子还行,叫小的也一并接来。”
那人道:“哟,还有比柳爷班里唱的好的?”
姓柳的中年人嘿嘿笑道:“过奖过奖。”
那人道:“怎么不外面直接接进来,反从府里出来了?”
姓柳的正在支吾,张全一揭帘儿道:“怎么那么多为什么?爷运点东西还要和你们一一交代?”
那人见了张全,忙道:“原来是张大爷!小的不知,罪过罪过。”
张全道:“能过了?”
那人满口堆笑殷勤道:“过得过得,请。大爷慢走!”
第十五章 私游()
车子出了中直街;一路向郊外奔行;不多时;停在一处繁花胜雪的树荫里。正是那日落在小南柯池上的那种小白花树。
陆白景独立其中;似已待了许久。张全跳下车向陆白景回话。
我小心扶了陆明月下车。二人相见;无声相望。
柳班主驾车离去。陆白景才上前笑道:“我哄你没有?”
陆明月还没答话;陆白景柔声道:“别动。”伸指在她面上拈开一缕发丝;道:“出来的急吗?”
我张口将要代答,张全在一旁叫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