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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孽-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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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明月每日遣人在南垣各处定点发粮,十人人登记,十人派发,数十人监管治安,防止暴/乱。一人只领本人分量的粮食。慎防有人冒领多领,家中人口多而未能来着,提前登记,让大老爷派人核查,而后派发。

    足足派了约有三月米粮。上边免缴,下边派发,无数人性命就在这一举之下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

    纵然仍是救得眼前,救不得往后。也只是救得一日算一日。

    灾民远比想象中还要庞大。陆家发济灾民,其余商家的娘子也效仿之,穿着绫罗绸缎,站在人群中央,高高地望着鼻尖,听着灾民一个个称了谢,鞠了躬,作了揖恨不得让画师在旁画两幅肖像,像上最好是观音菩萨的模样。

    陆明月不喜沾光,灾民受其恩惠,却没有几个知道她的。总常便服和我在附近观察情况,若遇见实在可怜的,额外又添些加些。

    所谓天灾,所谓人祸,必不独行。饿殍遍野,烧尸气味带着肉香随风“香”飘十里,在饥民眼中,这些,已不能称之为人了。随之而来的,是疫病传染,在阴雨延绵的灰色之都,处处是燃点草药的浓烟滚滚。一切色彩消失了,只剩下灰色后面的黑色,黑色后面的灰色连流出来的血,也都不是红的。人们席地而坐,目色无神,所有的只有一躯庞大四肢,听其所指地活着。

    触目所及,都是黯败死亡。私市里面,卖儿鬻女,头插谷草,即可贩卖,人若牲畜。或妻子改嫁,或丈夫卖妻,只为得以存活。

    陆家既代缴粮,又开仓分发,独一己之力,虽说已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着实有限。其时也并非所有商人都和陆白景一般,发死人之财,最是容易。

    陆明月的身体自频频做梦开始,每况愈下。初时只是呕吐,而后便连路也走不得。

    派粮之事交与玉兰代为操办,就一病不起。

    大夫来看,其症状来势汹涌,情势古怪。大夫说:“奶奶每日行走于市上,小病未愈,身子正在虚弱,又接触难民,怕是染了疫疾。”

    如此以来,家中的丫头都不敢近身照看。陆白景一气之下赶地八/九。

    陆白景衣不解带和我轮流照看在旁。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淫雨延绵,积水成灾,迈入初秋,更可怕的事情来了。

    水灾泛滥,致使遮天蔽日的蝗虫飞扑而来。在原本就已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们,彻底失去了生存的信心。外面是人杀人,吃孩子,吃老人的世界

    人们不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饿鬼。

    陆明月甚至还来不及住一天的南垣陆府,一夜之间被烧被抢。家仆着了慌,索性也是赔不起,一同加入了烧抢的行列。能吃的自然不留下,用的着的抢,用不着的砸,撕,烧

    个中有看守小丫头迎门阻挡,却被人众打成重伤,险些要拖去贩卖,幸得李德带人赶至,才幸免于难。

    情况传到陆白景耳里,他听的半晌发怔。

    陆明月虚弱说:“白景,此刻怀璧是罪,你与,他们不会记你。你若不与,就是千古罪人。人生一世,钱财不过云烟过眼。”

    陆白景将陆明月的手握着,陆明月就昏昏要睡。我跪着叫奶奶,她愈发困乏,气若游丝地念着“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

    外面震天响动,我不知所措,晏管家失魂奔来:“爷,糟了!难民暴动,要冲进来了!”

    此灾害亘古未有,南北垣交流几乎中断。

    我忧虑我的父母兄妹,然而已无暇旁顾,相隔山水万重,只盼望哥哥如我吩咐的那样,照陆明月的话,囤下粮食,度过荒灾。

    陆白景立起身说:“外面的护院呢?”

    “灾民太多了,护院也挡不住啊!”

    我心乱如麻,道:“不能让他们进来!进来了奶奶怎么办呢!”

    陆白景低头略微一思量,“我去和本地巡道借些兵力。晏清你去后面驾一部马车过来,生歌,扶奶奶往章大人府上去。”

    “章大人,他肯收留我们吗?”

    陆白景将扳指退下给我,道:“你拿着这个。”

    外面响声越急,似是灾民为了闯进来在撞门。

    陆明月昏迷不醒,我和玉兰扶着陆明月,上了晏清驾来的车。

    车子颠簸往外冲,马蹄声和着出急促皮鞭声往外冲,沿途只听的惨叫四起,应是踩踏撞击道堵道的人群。

    陆明月面白如纸倒在我怀里,我急地跌下泪唤:“醒醒,快醒醒”

    我握着她的脉门,只感微弱,马车开始摇晃不定,车帘子外面隐隐约约是无数的灾民在掀动车子。他们大喊着:“还我们粮食!还来!都是这些人该死!抢了我们的存粮!没天理啊!朱门酒肉臭!下来!”

    “陆家在春季的时候就开始低价收购存粮,肯定是他们搞的鬼!烧死他们!把他们拖出来!”

    窗外阴蓝的天空上不见一丝光明。车子已慢不可行,外面马声痛苦嘶鸣,晏清叫道:“快跑,快跑!他们把马杀了!”

    帘罅外微灯照见满地是漆黑的污血内/脏/拖了一地,人们宛若饿鬼争相疯抢,有的爬在地上抱着鲜血淋漓的碎肉大啃

    我抱紧陆明月,闭着眼叫道:“黄天老爷,你显显灵,让她回来,只要让她回来,我什么都愿意!我愿意拿我的命换我不穿好的了我不吃肉了我什么都可以修桥,补路,逢善必施,逢桥必补求你,求你!”

    玉兰看着我只是目瞪口呆。

    突然,“啪”地一声惊天巨响后。一切安静下来。

    玉兰扬起帘,是一个坐在马上的护卫,举着手,对着天放了一个极响的“炮”“都给我下去,谁不下去,拉谁到衙门夹死!”人群嗡声退散。

    一匹马走上来,上面的人对身后的人道:“麻烦您。”

    是陆白华。

    慢慢地,一位背着大木箱骑驴的番人,摇摇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下了驴,上了车。

    我惊恐地抱着陆明月叫:“你要干什么?!”

    那人用生涩的话说:“我是,大夫,我可以,治疗她。”

    我将陆明月放平,着急问:“你怎么救她?”

    那人翻开陆明月的眼皮,打开箱子,拿出一个长形吊锤,一头像唱大戏里戴假胡子似的套在耳朵上,将圆头一面往陆明月身上塞,我挡住道:“你干什么!”

    他将东西给我,给我指位置,我索他的指示,将锤贴在陆明月胸下,肺上紧接着,他又从玻璃药瓶取出四粒药丸,叫我喂她。

    我拿起一颗就要往嘴里放,他扎着双摇臂摆头叫道:“不,不,很贵!很珍贵!相信我,没有毒”

    喂过药,又打开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无数尖嘴针头,他从小药盒里取出一块湿棉花,擦了擦其中一支针头,从两个大瓶里个抽出一些水,为陆明月绑了手,拍了一拍,就要扎。

    我掩住叫说:“这么扎,不流血了?”

    番大夫笑,“一点点,通常不会。”遂又拿棉花擦了,就扎进去。

    陆明月痛着拧眉吭了一声。我着急将她抱在怀里。

    陆白华往前低声与那大夫细语,几句后微微笑着转头对我说:“崇景居已经没事了。你到我的马车来,我送你们回去。”

    我说:“可是爷”

    “陆白景也很快就到。”

    陆明月还没醒,我让玉兰将她放在我背上,才慢慢将她往下移,我怕磕碰着她,一手反向将她身子护着,一手拉着她垂在我肩膀的手。

    陆白华下了马,一把接过我手上的人,轻巧托在怀里上了马车。我跟上车,对他伸出手,“爷,交给我吧”

    陆白华定定望着怀里的人默不作声。

    我一张口,又想唤。

    陆白华轻声说道:“明月别怕。”

    我闻言不免哽咽低下头去。远远看见陆白景乘马披风而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擎着马鞭,低低伏在马背,疾风掀起他的衣襟,宛若飘飞。

    陆白景向着车马而来,“吁”一声叫住了马,跳下马背,一步跨上车,将陆明月从陆白华手里接过,抬头竖起眉问陆白华:“你说的能救呢?为什么还是这样?”

    陆白华道:“让她休息片刻。”

    陆白景道:“若然不好,我定不会让你如愿!”

    我闻言去望陆白华,陆白华若有若无笑了一笑,“你放心,有舍,有得。”

    那年,陆白景将陆家在南北垣的地、船、当铺、钱庄、茶园九成全部转让与陆白华。天曜行,四百三十一个商铺尽数归于陆白华名下。

    留给自己的,紧紧只是本地一处不起眼的小茶行和一艘古旧的货船。

    除了南垣崇景居与北垣的陆府,陆白景果真应了陆白华所言,一无所有。

    光影相生,祸福相依。失去了一切,陆白景也失去了赈灾的能力。同样,也不再被疯狂的灾民所觊觎。陆府换了新打手守门,各处店铺都扯了招牌,换了新锁。

    崇景居今非昔比,没了佣人,少了小厮,园子安静的彷若深山古刹。陆白景索性锁了大门。只留下一处出入小门。兼之地处又偏,崇景居几乎变成了半个荒园。

    陆白景每日在家和我共玉兰齐心照顾陆明月。清粥小菜,馒头豆腐。在如此荒年,这些存余来得珍稀如金。地库里的粮食,存留不多,一日两餐、有时一餐,谁也不说饿。

    可幸的是,陆明月渐渐好起来。

    我的心里暗藏着说不尽的喜悦。看着她的脸色微微红润起来,无声温柔从心里流淌出来。

    挨到十一月间,南垣人众已死了一半。这个时候,朝廷的赈灾米粮运至。人们经过一番磨折摧残,已没有了希望和气力。乖乖地领着粗陋至极的救济粮食,有的等不到熬成稀粥,就噎死在路上。

    活着的人们将糠麸从死人口里抠出来,剖开他的胃,从里面翻取出来,洗洗就吃。

    当着孩子们的眼。

    地库的米粮几已罄尽,我瞒着陆白景和陆明月出来领救济。

    和玉兰商量好了的,我先去领,而后她去。

    已是几次如此,我二人尽量不碰地库的食物,这样可以分担许多。

    谁也想不到的是,已许久不曾相见的李德却带着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而来——老太太没了。

    陆白景闻言愣怔半日不能言语。陆明月悄悄跪在他身旁。

    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雪一直不停地往下盖。

    谁能想到,北垣天子脚下,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暴/乱。没有别人,只是陆家。荒灾之下,愤怒的流民变成流寇,没有吃食,横竖都是死,不如撂开一搏。一日夜里,突然之间,人群从墙头翻入,打死一个,还有十个人们在陆府大肆抢劫,老太太惊吓交集,一病不起,不多时就撒手归西。

    家中无以为继,下人们愿意走的得走,不愿走的也得走。重情义的无偿为家中整顿丧事守灵,小人夹带私逃一去不返。

    宋家倒台,傅家反目,陆白景看不上他们。陆白景可以在盛世里用钱谋叱咤风云,却不能保证在天灾人祸面前,同样奏效。这是陆白景的选择。

    王夫人逃去了陆白华的府上。南缃也不知所踪,家中剩下的女人每日相对垂泪。

    过了头七,陆守成带着冉夫人回冉家避难。几个无所出的姨娘跑的跑,散的散。钟夫人、晟夫人带着陆白涚陆白醴坚持在家等陆白景,用尽一切的力量,托了人,辗转了四个月,终于传到陆白景耳中

    四个月的生死未卜。在陆白景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他没想到,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偌大的一个家族,毁灭的如此轻易就像是无形中有一股不可猜测的力量引导着这一切发生。他疯一样扯过李德的马,一跃而上就往外跑

    可是,虽则朝廷救济已至,暴/乱大半已平,沿途仍有草寇为祸。陆白景无马,无食,怎么回的去?

    陆明月拉不住他,扑倒在地,叫道:“去不得!”

    李德跃上前拽住马缰说道:“爷冷静一些!你现在回去也是于事无补!还白白赔上一条命,想想奶奶我会托人帮忙寻觅,如果可以将太太们接来南垣我尽量!”

    陆白景暴着青筋,紧握着双拳,圆睁的双目尽然是血丝,却是固执不肯哭。

    李德说:“爷,别冲动,只有休养生息,东山再起,才有拨云见日的时机。”

    雪下起来,一点一点落在行人的脸上,房檐上,道路上。我伸出手,六瓣的雪花,在指上和着污血,有惊心的美。

    然而,也只是一瞬,化作一颗晶莹的泪。

    我口唇一呼一吸的白烟,笼罩的眼前如幻似梦。或许,这只是我一个梦,或者陆白景的一个梦。我紧闭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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