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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向林锟追了过去，叫道：
“岛主，还有一件事，我和李姑娘早就相识，她今天一直在等我，我们打算——”
李西雪被他吓呆了。
她扑上去，一把掩住了他的嘴，急道：
“不能说，他会杀了你的——”
她这时候总算觉得，威胁江东鳞出头做假道侣的事，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江东鳞和她一样法力低微。
幸好林锟早就走远了，没有听到江东鳞的话。
“怎么了？李姑娘？”
他还在疑惑，“不是说好了要我帮你的？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看到她一脸古怪之色，他又恍然大悟，安慰着，
“你不用担心。林岛主是南海妖首，我只是青城外门一个小杂役。他就算要杀我，也会偷偷地杀，不会在峨嵋山脚杀我的。”
“……”
李西雪被他这一番言词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明白他这样算聪明还是算傻。
005 初入凡尘（）
想想他明知她是个半妖也愿意回来帮她，她咳了咳，摆正了神情向江东鳞敛袖一礼，道：
“多谢这位师兄相救，小女是峨嵋剑派门下李西雪，不知师兄尊称大名，是青城哪一位师叔的高足？”
她只从药篓上看到了“青城江东鳞”几字的藤牌，但并不确定就是他本人的名字。
多亏刚才林锟没回头，否则一盘问就露馅了。
他见得她换了一副温柔模样，彬彬有礼自称是峨嵋门下要和他重新见礼，他就算知道她根本不算是峨嵋弟子，也明白不能戳穿她。
否则，她就要变成妖怪和他算帐！
他连忙拱手还礼，道：
“不敢。在下是青城外门弟子，姓江，名东鳞。还未曾拜入内门师叔伯们的门下。”
她顿时放松了下来，又恭敬有礼道：
“不知江师兄在外门的教导师父是哪一位？”
他微微犹豫，还是实话实说道：
“我只是在青城道宫里做些杂役，这回冒犯李姑娘，并不是我的本意。还请李姑娘……”
千万不要把他光屁股的事说出去。
尤其不能告诉蓝师姐。
因为他自述的来历，李西雪不高兴了。
这小子居然敢骗她？
外门杂役怎么可能会修炼有法术？
她想起他刚才在法阵里救她的身手，还有他神光内蓄的双眼。
江东鳞莫明回看着她。
这小子根本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
她暗中嘟囔着，他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教导师父。他没进内门就已经筑基了。
法力比她强！
她顿时一扭头，不理睬他了。
谁稀罕一定要和他交朋友？
他不说实话就算了，她就算是个没朋友的半妖她也是有尊严的。
“李姑娘……？”
他见她生气板着小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迟疑着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她难过撅着嘴他就心里受不了，又着急她不理他。
他走近一步想要赔礼，却见她突然又自顾自得意笑了起来。
李西雪转头做起了鬼脸，却是冲着法阵里终于爬起来的山神们。
她一笑江东鳞马上高兴了起来。
山神们眼睛瞟过她脖子上的符牌，也只是冲她凶猛地瞪眼。
他们没有再挥着除魔杖要把她捉起来，不会把她丢进阵眼三味真火里去。
他们向江东鳞拱了拱手，互相搀扶着消失在了法阵深处。
他诧异着连忙回礼，李西雪瞥他一眼，知道是他刚才不怕死地在林锟面前为山神说话，所以山神们向他致礼。
真是个傻瓜！
李西雪心里嘀咕着，然而想着江东鳞深知林锟身为南海妖首，自恃身份不会在峨嵋山脚公然为难他，她又疑惑起来。
她看着江东鳞，又觉得他聪明得很。
而且胆子很大。
法阵收去后，四面寂静，两人算是同经了一次患难，不禁相视而笑。
江东鳞毕竟是青城弟子，咋言佩服道：
“这位林岛主不仅法力高强，也好有心计。山神们这样惨败，道宫里的师伯师叔们却一直没有被惊动。”
想起金甲山神们狼狈的模样，她幸灾乐祸。
“我哥哥一定在闭关修炼，否则，什么妖怪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她不服气地摸了摸怀里的翻天宝印。
他居然也点了头，道：
“蓝师姐要是在，也会发现林岛主的。”
因为老是听他提起青城女弟子蓝玉暖，她贼笑着看了他一眼。
江东鳞这回的脸却是真红了。
他很喜欢蓝师姐。
李西雪却是太高兴于有了一个朋友，暂时体会不到酸涩的感觉。
她还在想着，他要是喜欢蓝师姐，她也要很喜欢这位师姐才行。
这样他才会知道她是个好人。
她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
……
微云淡去，峨嵋山巅的弯月再一次露出了暗金的光芒。
山门大阵沉潜了下去。
李西雪身上的妖气也消失无影。
她一身淡粉色的左衽薄绢衣裙，双眼澄沏如星，在月光下飘飘若仙。
江东鳞一不小心，几乎都要看呆了。
然而李西雪看了他一眼，也悄悄地红了脸蛋。
江东鳞现在洗得干干净净，白色短衫玄铁道冠，背上还背着一柄完全没有仙气的宝剑。
他在月夜里的身影，就和她哥哥李宝儿一样好看。
“李姑娘，我们回道宫去吧，李师兄和蓝师姐在跟着两位祖师闭关修炼，但师伯师叔们都在——”
林锟就算是千年大鹏妖，在南海有无数妖众，他也不至于嚣张到一个人独闯峨嵋。
“我要去下院看看，我还有丹炉在家里。”
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去不去？”
“去——”
江东鳞见得她又对他绽出了笑容，连忙答应。
她现在的模样虽然不及初见时那样温和美丽，却是精灵狡猾，鲜活可爱，让他忍不住就追了上去。
他们手牵手一路小跑，到了峨嵋后山的下院。
田庄子是一片废墟，她的丹房都已经毁了。
她仔细寻找，从裂开的丹炉里取出十几颗残留下来的仙药，禁不住又瞪了江东鳞一眼。
“我嗅到了药材香，所以就吃了一粒……”
江东鳞讪笑着解释，他在峨嵋山辛苦好几天采了这些药材，本来都是要送给蓝师姐的。
既然被她炼了药，他心痛之下就偷偷吃了一粒。
反正都是补元气的仙材，吃了不会有问题。
结果一个时辰过后，他居然就能开口说话了。
原来是她特意做了治哑病的药。
“不取自用的小气鬼！”
李西雪厚着脸皮把他先骂了，只当不知道自己拿了他的药材炼丹也是不取自用。
她鬼头鬼脑地看了他一眼。
丹药炼的时辰不足，吃一粒只能让他开口说一天的话，到了明天中午他又是小哑巴了。
她一肚子诡笑地把十来粒丹药用玉瓶收好，放进了怀里。
江东鳞见她没有生气，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喜欢欺负人的性子。
和他一样，她也很孤单，想要有一个朋友一起玩。
他会开口说话后，她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夜光里点点星光，鸟叫声幽幽地叫人心酸，他很机灵地从屋檐瓦堆里捧出一只半毁的燕子窝，看向天上绕飞的几只燕子，笑道：
“李姑娘，我来给它们再筑一个窝。”
他爬到了湖边的大树上，把残窝放在了树丫间，燕子们果然跟着来安家了。
李西雪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等他下来时还上前扶了他一把。
江东鳞能看出她心里欢喜。
“我不是妖怪，哥哥说我只是被受伤的妖元附了身，她要留在我身上修炼。我只要好好学习仙术，元气充足，妖怪就会离开我了。”
李西雪慎重地解释着。
她资质很差，从四岁开始修了十年也没能筑基，和李宝儿一比那就差得更远了。
“我知道，蓝师姐也和我说过。”
他连忙保证，他不会因为她有妖气就讨厌她，“我虽然是青城弟子，但我以前都不会说话，我的法力也很差。”
李西雪看出他说的是真心话，笑眼弯弯，开心道：
“那我们到湖那边去玩吧？”
启明星升上了天空。
她伸手指向了镜面湖水的东面。
夜雾升腾，白气弥漫，峨嵋山浅紫色的夜岚仿佛凝结在湖面白雾上。
湖那一面地势低平，山峦在夜色里黑得发绿，湖边已经有了峨嵋山的猎户人家居住。
过了湖，向东出了峨嵋山就是山外的县城，再远一些就是成都府了。
她的爹爹妈妈本来住在那里。
后来生了她这个妖怪女儿，儿子又进了峨嵋剑派，爹爹妈妈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好。我还从没有去过成都府城——”
江东鳞是从小被青城道宫收养的哑巴弃婴，这还是头一回出青城。
他一听去成都府就跃跃欲试，和她手牵手就要一起去湖边坐船。
然而峨嵋山中的夜鸟嘶叫，峰顶上斜挂淡金半月。
山川之气上冲与月魄精华相和，照出山巅上平常看不到的道宫巍峨，楼阁连云。
他脚步一顿，看了看半空中的峨嵋道宫又想起了蓝玉暖。
那清冷出尘的美丽师姐，这回到峨嵋道宫来时，不仅带上了他还提醒了他一句。
“不要去后山采药。”
有只小妖怪。
小妖怪李西雪瞪大眼睛，用眼神询问着他为什么突然停步。
他这时就恨不得自己的哑病没治好，结巴道：
“李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林岛主回来找你。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李师兄和蓝师姐明天就要出关了。”
他很想见蓝玉暖，把他这几天采来的三十四味峨嵋仙材都送给她。
他终于不是哑巴了，他还从没有和她说过话。
“我要出去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好不好？”
李西雪央求着，“我一个人不好玩。”
“李姑娘，外面很危险——”
她好不容易抓到了正大光明离开下院的机会，根本不理睬他的劝告。
她甩开他的手，转头向湖边的小渡船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转头看了看站着不动的江东鳞，她板着脸施了一礼，道：
“小女失礼了。师兄请回道宫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
江东鳞哭笑不得，连忙又追着她牵住了她的手，劝道：
“李姑娘，我不是不想去，我是——”
李西雪咬了唇，生气跺脚道：
“你怕什么？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峨嵋地界，你又是青城弟子。你刚才和那鹏妖说话时，胆子不是很大吗？”
“可是，蓝师姐说不要离开峨嵋——”
李西雪才不理他，冲着他做了个“你真不够朋友”的鬼脸，提着裙子向湖边跑去了。
江东鳞只能追在他身后，叫着道：
“李姑娘，李姑娘——”
他除了一起去，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成都府应该是很安全吧？
……
成都府一点也不安全。
江东鳞和李西雪不敢使遁法，到了峨嵋县坐船，赶了一天的路直到晚间才到了成都府。
这时正是八月十五中秋时节。
城外清远江万岁桥上挂起了一只连一只的竹纸月灯。
李西雪看呆了眼，差点被摩肩接踵的人流挤到了万岁桥下面去。
城内城外，望月祝愿的孔明灯纷纷升起。
橙色的光点笼在五彩六色的薄纸方灯之后，让夜空里横起无数飞扬直上的光晕。
这情景看在她眼中，竟似是峨嵋道宫里剑仙们一起御剑飞升一般。
灯光与星光渐渐相重相叠，天上的银河陡然倾泄，星光与城外月灯相映的江水相连。
天上地下交相辉映，她站在万岁桥上，仰望天际，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地，身处何时。
她只记起了哥哥教她认字时读过的一首本朝诗词：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他听她喃喃念出这首诗，连连点头。
在山中没有见过的这凡尘俗世，原来也是一片涤尘静心的人间仙境。
涌入城中踏月的百姓太多，守城卒虽然一眼看出这少女奇怪，却没有阻止她进城。
她一身古里古怪的左衽曲裾长裙光洁如粉色丝绢，透出变幻的彩光，双垂发髻和腰间都缀着着方形人眼的青玉饰，一看就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