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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冷汗涔涔,皇帝此言明显在试探,给她来个下马威,她强自镇定下来,俯跪在地,恭顺地回道:“太后将奴婢调到皇上跟前儿,日后奴婢便是皇上的人,您就是奴婢的主子,没把主子伺候好,自然得罚。”
皇帝兀自拿起帕子,自己擦了手,悠然道:“朕可罚不得你,要怎么着还得看你自个儿。”
皇帝不是罚不得也不是不罚,而是故意试探秀荷怎么做,要她忠诚与顺从。秀荷也是聪明人,领会了皇帝的意思,今日肯定免不了受一番罪,她咬咬牙,自请道:“奴婢办事不利,冲撞了皇上,按规矩应杖责三十。”
皇帝已擦完手,她顺手把手帕递给一旁的宫女,斜睨了在旁的新进总管太监张彬一眼,道:“她说的你听见了没?”
张彬早被皇帝吓了一身冷汗,本以为这小主子该是好伺候的,没想到竟有如此手腕,他一时也收起了懈怠的心思,连忙招呼道:“来人,司设女官秀荷御前失仪,拖出去杖责三十。”
不久,秀荷便被侯在一旁的小太监拉出去了行刑,皇帝一丝情绪也无,径直往西暖阁走,张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跟上来,皇帝却突然停住步子,道:“你就在外面侯着,玉溪进来伺候。”说完就又迈开步子走了。
玉溪见皇帝罚了秀荷,又防备着张彬,心里顿松了一口气,步履轻快地跟上来。皇帝坐在炕上,用完饭后茶点,缄默了一阵,这才踌躇着对侍立在一旁的玉溪道:“母后的懿旨已经下了,你愿是不愿?”
玉溪垂手敛目,低着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奴婢不敢抗旨不遵,全凭皇上作主。”
话方落下,便察觉到一双析长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牵至榻前坐下,虽谈不上柔情却也温润清凉,“没有什么敢与不敢,你若愿意,朕就顺了母后的意思,你若不愿,朕也不难为你。”
皇帝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来,玉溪也放下戒备,看着皇帝的双眼,僭越道:“那皇上您呢?”
皇帝愣了一下,放开玉溪的手,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出神:“朕没有选择的余地。”
玉溪苦笑,既然皇帝无情,她又何必讲义,趁着自己还未陷进去,应下来何妨。玉溪暗自打定主意,皇帝却转过身来,目光真诚地看着她,道:“朕虽无能,但尚可保得住一人,你若愿意为妃,朕绝不亏待于你。”
皇帝的目光如此清澈,玉溪自小吃尽苦头,被人如此慎重对待怎能不动容,况且此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傅太后已下了旨意,皇帝根本无须问她的意思,一时,玉溪鼻子一酸,眼眶湿润,竟不忍利用眼前这人。
她忍住愧疚与彷徨,起身跪下,双目看着皇帝,“承蒙皇上抬爱,奴婢此生此世都是皇上的人,若您不嫌弃,奴婢愿意当牛做马的伺候您。”
皇帝本欲扶起玉溪的手,听了此话却收了回去,脸色难免失望,“朕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陪着朕。”
且不说她年长皇帝几岁,纵使红颜不老,恩亦先断,她若动情,待日后那人生厌之时,她当如何自处?寂寂深宫,从不乏孑然一身,在无尽守望中老死的凄苦之人。况且,她身负血海深仇,自进宫起改名换姓,重新做人,自当弃情绝爱,怎可为儿女情长所累。
玉溪双目深闭,郑重地朝着皇帝磕了个头,不着痕迹地与她划开界限,艰涩道:“奴婢十二岁起跟着您,心里认准了这辈子您都是奴婢的主子,您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奴婢不求为嫔为妃,只希望若有一天,皇上厌弃奴婢了,您就念着今日的情分,让奴婢在您跟前儿做个粗使丫头,远远看您一眼就成。”
皇帝颓然地坐在榻上,无力地垂下双臂,心痛难忍,她以为玉溪介意她的女子身份,宁愿一辈子当奴才也不愿意做她的嫔妃。蓄在眼里的泪被皇帝生生逼了回去,她不甘心,又问:“这么说,你是不愿了?”
玉溪匍匐在地,颤抖着回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枉她早上还为了保她与傅太后据理力争,皇帝气极,冷笑一声,起身,站在玉溪面前,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恼恨道:“好,既然你想做一辈子的奴才,朕成全你。”
皇帝不再看玉溪,提起衣角决然离去。玉溪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竟是眼泪朦胧,可嘴角却又划过一丝笑意,让旁人分辨不出这是悲还是喜。
或许玉溪这样做只因内心存了几分不忍,她注定会殒命于此,又何必招惹旁人?
张彬在外头侯着,见皇帝出来,赶紧跟上。皇帝行至大殿门口,伫立在此,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庄严沉闷的殿宇楼阁,淡淡地吩咐道:“派人去慈圣皇太后那边,就说,朕都依了。”
那语气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怅然,更带了些许悲凉,张彬不懂皇帝为何如此,却难免被感染了几分,恭敬地应下来。
玉溪封妃一事不了了之,可隔日就传来进六品女官卫汝祯为怡嫔的消息,一时内廷又骚动起来。本来,玉溪出身不好,但好歹也伺候皇帝多年,众人皆以为她会封什么采女、美人之类的,那料不仅未加封,还被新来的人抢了风头,差使又尽被新进的女官分去了,她独宠乾清宫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有些眼尖的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早前跟着玉溪的老人自然为她打抱不平,可玉溪本人却不悲不喜,照旧做着份内之事,对张彬恭敬有加,不仅如此,凡遇事皆先请示张彬方行,一派低眉顺眼。
如行尸走肉般忙忙碌碌又是一天,夜里下值回来玉溪亦不敢松懈,往日一人住的屋添了两人,她怎敢表露心绪。如今傅太后猜忌她,皇帝恼她,众人议论她,处境不可谓不艰难。梳洗而后,躺在床上,又是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更天,对屋里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左右睡不着,玉溪起身走到对屋,掀开帘子一看,就见秀荷咬着牙趴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尽是细细密密的虚汗,被子也没盖,素白的裤子上沾满了血渍。
听见有来人,秀荷一惊,勉强瞥了眼玉溪,不知是敌是友,却还是唤了声姐姐。白日里还存了几分嫉妒的心思,如今见那丫头浑身是伤地独自躺在床上,俊秀的脸蛋儿尽显苍白,嘴唇也被咬破了,泛着血迹,玉溪心里竟不忍起来,又默默无言地折回去。
过了半晌,玉溪方回来,手里却端来一盆热水,细心给秀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清理了她的身子。过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青瓷药膏,小心翼翼地脱下秀荷的裤子。可纵使再小心难免还是碰到伤口,秀荷忍不住又哼了几声,玉溪怕她疼,便出言安慰道:“忍着点,上了药就好了。”
秀荷咬牙克制着,玉溪又说了些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边上药边絮絮道:“刚进宫那会儿,我老犯错,时常挨罚,在宫里也没个照应的人,挨了打既不能看太医,又没钱向那些太监买药,只能用土方子,挖了些墙上的灰抹在伤口上,这法子治小伤还可以,挨了板子就不顶用了。幸而,识得几个字,旧时又看了几本医书,便自个儿试着配了几味草药,竟还能凑合着用。”
提起往日辛酸,玉溪并无半点哀戚,平铺直叙,像是讲他人的故事,秀荷却听得入神了,一时忘记疼痛,待药抹完了,玉溪的话也正好讲完了。臀部一丝清凉传来,疼痛缓解了许多,秀荷心里不免感激,本存着芥蒂的心也放开了,对玉溪道:“姐姐不该恨我么?”
玉溪轻笑,反问:“为何要恨你?”
“我抢了你的差事。”
玉溪愣了一下,微微出神,道:“都是为了伺候好主子,是你,是我,又有何分别?”
第十回 筹寿宴李氏强争胜 祝寿礼怡嫔谦退让()
宫中动向历来牵系外朝,卫家女封妃一事不仅在宫中引起轰动,在外朝也闹得沸沸扬扬。勋亲旧戚无一人不想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前些年,傅太后以皇帝年幼为名拒了多少上书纳妃的折子,如今怎松口了?其余朝臣见了分外眼红,个个摩拳擦掌,想着法子欲将自家闺女纳入宫中,各种选秀纳妃的折子又纷至沓来。
连国舅英国公家,一向自诩皇帝准岳母的傅李氏也心急了。傅李氏乃傅太后兄嫂,她本以为皇帝与自家闺女是表亲,结为连理再好不过了,想必傅太后买母家个面子也该这么做,那料,竟让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抢了先机,她的女儿都还没坐上皇后的位子,怎可容忍皇帝光明正大的有了其他女人。
正好,恰逢仁圣皇太后生辰,命妇须入宫朝贺。周太后不欲大摆排场,可傅太后却怕外人议论她们娘俩儿合伙苛待先帝嫡后遗孀,宴席仪制比以往的成例都要高出许多。
宴席摆在仁寿宫,主角仁圣皇太后周氏与慈圣皇太后傅氏并坐于上位,傅氏居左,周氏居右。本朝以左为尊,按制周氏为嫡后应当在左,可并无人提出异议,想来众人对此以为平常。
原来,皇帝初登基时,按制周太后该从坤宁宫迁居慈宁宫,傅太后也该从翊坤宫迁居别宫。可是傅太后地位尴尬,虽为生母,可礼制上又是庶妃,一时大臣也不知如何安置。傅太后便以皇帝年幼须生母教养为由,与皇帝同居于乾清宫,周太后心知这是傅氏有意提醒她该让位了,周氏便主动退出慈宁宫,迁居狭小偏僻的乐安宫。
本一座殿宇,傅太后不在乎住哪,可慈宁宫却代表皇太后的至尊地位,她不能容忍周氏再压她一头。在达成所愿之后,傅太后又令人修缮乐安宫,改名为慈庆宫,以示对周太后的优待。
傅太后因此取得内外朝的独尊地位,她本人在慈宁宫没住多久又嫌这里位置偏僻,便将寓所牵至离前朝和乾清宫极近的养心殿,以方便处理政务。此事以后,凡在重大场合,周太后皆让于傅太后,屈居其下。
再说此时,宴饮过后,二后便移驾御花园知春亭,众人赏花话家常,好不热闹。
卫氏身为嫔妃此时侍立在傅太后身旁,她封嫔多日,却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她再也忍不住偷偷瞧着端坐在周太后跟前儿身着龙袍的少年,清俊秀美,粉面朱唇,与周后说说笑笑,风姿卓然,一时红晕染上了她的双颊。
案上的茶水凉了,奉茶宫女端来新茶换上,不知是人多手乱还是怎的,离身时竟将残茶泼在了皇帝的膝上,吓得她立即跪地求饶。皇帝面露不悦,玉溪在远处侯着不能前来伺候,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这时,却有个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立即跪在跟前儿为她擦掉了衣衫上的水渍。
皇帝十分抵触旁人碰她,便自个儿接过手帕擦了起来,擦完后便将手帕交还给她,见此人面生,便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低着头,羞怯地小声回道:“臣妾小字汝祯。”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傅太后选的怡嫔,她心里更加抵触,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淡淡说了句起。
侍立在一旁的宜阳长公主,趁机有意打趣道:“看来皇上一心忙于朝政,连自个儿的妃子都闹不清了。”
众人听罢一时哄笑起来,卫汝祯更加羞红了脸,皇帝尴尬地撇过脸,气氛十分活跃。
傅李氏见此情景,气得牙痒痒,更何况那个卫汝祯是傅太后的人,这叫她家的闺女傅衣翎以后怎么过日子。她急得四处瞄了瞄,寻了半天都没见着傅衣翎的身影,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本想趁机凑合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那料那个死丫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傅李氏阴沉沉地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快去将小姐寻来,若人找不来,你就甭回来了。”
丫鬟早领略过傅夫人的手段,吓得连忙去寻人,无头苍蝇般找了半晌,却在太液池边见着一个清浅女子立在水榭旁悠闲自得的喂鱼。那女子,一身淡青绸裙,发间别了浅色的小花,别致脱俗,瘦削的身影单单立在那里,看着远处出神,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这如神仙般的人物,不是傅家的小姐能是谁?
丫鬟忙小跑过去,行礼道:“小姐,夫人唤您过去一趟。”
女子面无波澜地扔掉了手里最后一点鱼食,转过身来,淡淡地回着,“我这就过去。”
丫鬟慌忙不迭,傅衣翎却不急不慢地走在羊肠小道上,刚行至岔口处,就见远处走来一个明黄身影,不用说,就知此人是谁。丫鬟欣喜不已,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可以趁机与皇帝搭讪。可傅衣翎依旧平静如水,竟远远地背过身子如寻常宫人般跪下回避,故意错过与皇帝迎面碰头。
方才众人笑闹,皇帝便借口衣衫浸湿回去换了身衣服,再来时,却在半路上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