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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呜呼了。咱这是什么,这是过命的交情。”
徐三顿了顿,又轻声道:“既是生死之交,那我便有话直言了。护送崔监军上任,可是个要命差事,七姐你分明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我跟你说老实话,你回去之后,若是跟瑞王如实禀告,瑞王不会赏你,只会恨你贻误时机。但你若是不说,瑞王还是会恼恨于你,你得罪过的人里,只怕还要加上瑞王殿下的大名。”
郑七蹙起眉来,沉声道:“你说的对,我是进退两难。只要我活着,瑞王殿下,就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徐三却笑了笑,平声道:“七姐莫慌,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两件事。其一,瑞王殿下是赏信必罚,军纪严明,这是她的治军之道。如此一来,只要崔监军替你说话,说你守护监军,奋不顾命,那你就不曾触犯军法,瑞王她也罚你不得。
其二,你说过,瑞王麾下有四大将,你与其中的邬将军有些交情,她对你有知遇之恩,而邬将军呢,掌管的乃是燕乐县城守备之事。我劝你找些门路,暂且从军营调到城里,也算是避避风头。瑞王虽对你不喜,但她心怀天下,你之于她,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用不了多久,她早就忘了你姓甚名谁了。”
郑七听罢之后,低着头,薄唇紧抿,默然许久,方才沉沉说道:“好。我听你之言。”
徐三见她听进去了,自是暗暗松了口气。她微微蹙眉,又兀自斟酌言语,想着要将贞哥儿的事说上一说。可谁知她还不曾开口,便听得郑七沉声道:“我方才无意听见,徐阿母在斥骂你家小儿。那话说的,很是难听。”
徐三故意叹了口气,缓声道:“唉,七姐你也在我院子里住过,也知我那娘亲,向来是踩着麻绳当蛇,大惊小怪。七姐你来评评理,那些个村妇,碰都没碰着我弟弟,左不过是嘴上占了几句便宜,怎么到了我阿母嘴里头,我弟弟就成了不要脸了?还说甚么,一辈子都要吃家里的了,再也嫁不出去了!”
她佯作烦躁,抿了口茶,接着又道:“我弟弟是清白的,反倒叫亲娘泼起了脏水。七姐你是明白人,若是旁人问起,你绝不会似我阿母那般糊涂。我弟弟待字闺中,云英未嫁,最要紧的就是名声。”
那名声二字,她说得极重。郑七听着,自是知道她是何用意。
郑素鸣听罢之后,稍稍蹙眉,手缓缓向下,细细摩挲着刀柄上那道道纹路。徐三则不动声色,一边端起茶盏,一边扫量着她。
第82章 纸画钟馗驱鬼崇(二)()
纸画钟馗驱鬼崇(二)
徐三一听这话,当即抬起头来。她稍稍蹙眉;并不急着给郑七答复;只低下头来;手抚茶盏;兀自思量了起来。
先前有那么几次,她找贞哥儿说话;徐守贞一掀帘子;第一眼看的却并不是她;而是要先抬起头,瞧一瞧远处。她那时候虽觉得有几分不大对劲,但也未曾多想;如今看来,贞哥儿莫不是在找郑七的身影?
徐三再一细思,又想起来尚在寿春之时;好似看到过贞哥儿和郑七说话。如此来说;两人倒也不是全无交集,贞哥儿若果真嫁与他去;总比那盲婚哑嫁的强上不少。
只是这郑素鸣;在眼下这个当口儿;说出了这提亲之语她这是见贞哥儿名声有损;想趁虚而入;捞个便宜?若是她不答应,郑七会否威胁她,要将这贞哥儿被掳之事撒播出去?又或者;她是见得罪了瑞王,便想要借提亲之事,表志投诚?还是说
徐三思虑半晌,随即一笑,抬眼看向郑七,缓缓说道:“我自然是瞧得起你的,只是这婚嫁之事,并非儿戏。我这做姐姐的,拿不定主意,一时之间,也给不了你准话儿。还要等我回去问过阿母,才能给七姐你一个答复。”
郑七不吭声,抿了口茶,才又对徐三沉声说道:“三娘,你说咱两个,乃是生死之交,那我跟你,也说老实话罢。我这人,笨嘴拙舌,说得不好,还请见谅。一来,你说的对,此事绝非儿戏。我是见过你弟弟的,我知他的性子,他也知我的脾气。二来,实不相瞒,我也是对你有钦佩之心,有意与你结交。你是文,我是武,咱两个文武相济,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郑七这话,说的倒也实在,但徐三却也不曾骗她,在她徐家里,拿最终主意的,到底还是徐荣桂。
待到徐三回了宅子里,将郑七之语,跟徐阿母一说,她原本还以为有人提亲,徐阿母该会大喜过望才对,哪知那妇人一听,紧抿着唇,半天都没说话。半晌过后,徐荣桂立起身来,默不作声,但将她往院子里拉去。
母女二人灯也不点,于月下坐了许久,徐阿母低头无言,也不知在寻思些甚么事儿。徐挽澜不曾见过她这般安静,此时此刻,着实有些不大适应。她蹙了蹙眉,压低声音,主动对那妇人开口道:“郑七提亲,也算是好事。她老成持重,七平八稳,不是那等轻浮之人。”
徐荣桂却啐道:“她那是哑巴打算盘——闷算!她若果真想提亲,之前怎么不提?现如今她落了难,又见抓着了贞哥儿的把柄,倒想起来靠咱家了?”
徐三皱眉道:“贞哥儿这事儿,往小了说,算不得甚么,若偏要小题大作,也不是做不出文章来。阿母你是个心高的,彩礼也要的多,郑七若是之前提亲,你未必能将她放在眼里。她这会儿提亲,反倒是聪明之举。”
徐荣桂一听,遽然抬起手来,狠狠拍了徐三后背一下。徐三嘶地一声,直起腰身,很是无奈地瞥向徐阿母,却听那妇人急道:“徐老三,我养你十八载,可不是为了让你胳膊肘儿往外拐的!郑七之前来提,我怎么就瞧不上她了?她好歹也是个当官的,我敢瞧不起她?”
徐三无奈而笑,连忙讨饶,接着又听徐阿母叹了口气,垂头道:“我是老骂你弟弟,可他到底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这天底下,我是最心疼他的。现如今这世道,生作男儿,本就不易,这嫁人之事,更是仓促不得。我这挑三拣四,来回看不上,还不是为了你弟弟着想。”
徐三听得此话,颇有几分意外,不由抬起眼来,定定地看向徐家阿母。她抿了抿唇,随即正色道:“阿母若是不想让郑七做儿媳,也用不着为难,我直接回了她便是。你放心,我有法子,定能让她守瓶缄口,绝不将贞哥儿被掳之事说与人听。”
徐阿母却是没应声,想了会儿后,又低低叹道:“郑七是个好的,但她死过夫君,比贞哥儿大了十岁,面相瞧着也不顺,颧骨太高了些,这几点很是不好。”
她顿了顿,又对徐三小声道:“你弟弟在屋里头呢,你去问问他的主意。”
徐三得了令,这便掀摆起身,入了厢房。贞哥儿此时正睁着一双红肿眼儿,手持针线,于灯下缝补衣裳,见她过来,忙不迭地搁下旧衣,起身来迎。
徐三很是温和地笑笑,随即拉着他坐到炕沿,说了一番来意。贞哥儿听后,先是一惊,接着双颊羞红,低下头来,声如蚊呐道:“全凭阿母和阿姐作主。”
徐三见他还是如往常那般羞口羞脚的,不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阿姐的主意,便是听听你的主意。你若愿意,也不必说些甚么,只管点两下头便是。你若不愿意,余下的事儿,你也不必操心,有阿姐替你收拾。贞儿,不用怕,不嫁也是无妨,万事都有阿姐帮你。”
贞哥儿闻言,身形微动,但却仍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徐三离他如此之近,却只能瞧见他那蝶翼般的细密睫羽,还有微微泛红的细双眼皮,至于他眸中神色,却是始终无法得见。
过了许久之后,徐三才见他那小脑袋动了两下,且是上下动了两下,并非左右。她一笑,也不再多言,只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贞哥儿的头,这便起身出门,又将贞哥儿的意思传给徐阿母听。
徐阿母听过之后,啧啧两声,低声斥骂道:“好好好,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好一个赔钱货,多半是早看中人家了,眼里头哪还有放得下我?”
徐三皱起眉来,示意她莫要多言。徐阿母哼了一声,又满脸厌弃地道:“罢了,就让那姓郑的捡个便宜。她当官的算甚么?等老三你考完科举,官比她的还大!”
俗话说的好,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但这做婆婆的,瞧着儿媳,自然是怎么瞧都不顺眼。徐三前世之时,也受过婆婆的刁难,眼下对那郑七的处境,也有几分感同身受。
她摇了摇头,无奈而笑,接着又对徐阿母低声道:“贞哥儿的亲事,我心里有数了,只是这事儿,倒也不急着定下来。郑七得罪了瑞王,那娘子要如何处置她,这可都还说不好。为了贞哥儿着想,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罢。一切事宜,年后再定。”
徐家虽说明面上徐阿母拿主意,但从根儿上说,徐三才是这家里的主心骨。此时徐三说要等,徐阿母只嘟囔了两句,倒也不曾反驳回去。
隔日天还未亮,徐三等人便披衣起身,驾车离去。由于先前那两个车马婆娘,皆已身首异处,埋尸雪中,因而徐三和郑七便临时充作车妇,载着徐家母子、唐小郎及崔知县,一路赶到了最近的密云县来。
密云知县听得崔钿来此,倒是十分殷勤,又是摆下饭局,差人来延请崔钿,又是给她送来银子,说是让她收作盘缠。崔钿却是记得徐三的遵嘱,一并推拒了去,只在密云稍加歇憩,一个时辰后,便又启程往燕乐赶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知县之举,指不定又是瑞王设下的圈套呢!
却说一行人等赶到燕乐之时,天色渐晚,已近黄昏。时值年末,寒冬腊月,太阳本就落得早,此时望去,不过是灰暗天空,泛着白光的一个远点。
徐三坐于车架前,手勒缰绳,眯眼看了会儿那白色的太阳,转而又望向那城门之上,但见那匾额所写,恰是“东门楼”三个大字。这所谓东门楼,又名迎晖楼,正是燕乐县的东面城门。
两辆车架,一前一后,驰过城门,经由官兵问话。官兵中有一妇人,似是与郑七相识,瞧见她之后,连忙上前,引着两辆车马,走至僻静之处。郑七才一跃下车架,便听那妇人皮笑肉不笑地道:
“郑校尉,你遇着的那乱子,瑞王已然得了信儿了。我今儿一早听人说,说你遇上了母大虫,真真是惊着我了。如今见你平安无恙,妹妹我可算是放下心来了。吉人天相,吉人天相啊!”
那妇人说罢之后,又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瑞王叫我在城门底下候着,就等着崔监军来呢。只是崔监军既是来监军的,那就不可住在驿站里头。你帮着监军收拾收拾,赶紧跟我一块儿,回营里去罢。”
徐三握着缰绳,在旁听着,心中不由一叹,想着果然如郑七所说,崔钿是一定要住到军营里头的,而似自己这般的闲杂人等,当然进不去这军事重地。如此一来,当真是要隔上十日,每逢休沐,才能见上崔钿一面了。
她有些忧虑地抬起眼来,向着身前那车架看去。崔钿却是不慌不忙,先问了那引路妇人一连串问题,说是城中有几处驿馆,哪一处最是划算,而在这驿馆住一宿,又要用多少银钱,徐三听着,知道她是在为了自己问,自然很是感念。
崔钿问罢之后,这才缓步走到徐三车前,挑眉笑道:“徐老三,你素来过耳不忘,也用不着我再重复一遍?”
徐三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沉声道:“娘子多加小心。十日过后,我在远来驿等你。”
崔钿却是一笑,扬眉道:“用不了十日。我早打听过了,两日过后,便是当地的驱魔节,也叫那甚么洛萨节。到那一日,我就能出去找你了。”
这洛萨节,若是追根溯源,实乃西域节日,蒲察先前也曾几次三番的提起,软磨硬泡,想让徐三去看。燕乐县与大金接壤,城内的异族男女也并不少见,时日久了,难免吸纳了一些外族的节日风俗。
徐三听着,虽对崔钿担忧不已,生怕她中了瑞王的圈套,但对此情此景,也隐隐觉得有些好笑。两人盼着相见,说甚么我等你、你找我的,倒好似小情人一般。说来也是,这做幕僚的,设谋献计,一心为辅佐之人着想,倒比男女私情还真上几分。
徐三一笑,又俯下身来,与崔钿约好相会的时辰及地点。只是她和崔钿说好之后,再一抬头,正对上那郑素鸣的目光。显然,郑七是在探询求亲之事。
徐三没吭声,只对她笑了笑。郑七不解其意,眉头微蹙,又朝徐三身后的那车架看去。只是她看了一会儿,那车架却是毫无动静,实在叫郑七这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只是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