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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敢完全肯定。他更加不敢想的是,皇上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许御侍,朕好像说过你不用赴宴?”
徐意山看着洛帝微微一笑,余下众人这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万物失色。虽然这样说十分俗气,但是当包裹着宝剑的冰霜开始融化的时候,谁会不爱那一缕化雪的阳光呢?
“臣下不是来赴宴的,是来伺候皇上的。”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原本安静的殿内渐渐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而洛帝的面色愈发不善,冷声道:“此事还远远轮不到你许御侍。”
“陛下,臣下不仅好手好脚,而且也不像司秋贵侍那样抱病在身,为何不能伺候皇上用膳?”
洛帝一听他说“好手好脚”就浑身来气,这人明明腿上有伤!居然还敢到处乱跑,这笔账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必须算个清楚!
“朕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
徐意山连忙敛睫,面上装出三分落寞,同时抬手轻抚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有他入殿前收入怀中的面具。“持鳌把酒乃人生一大乐事,可惜臣下从未体会过。臣下此生只愿常伴皇上身边,为皇上一人斟酒添茶。”
洛帝没想到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告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虽然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假,但此时他的心里就像被烈酒浇过,八分苦涩中又有着两分甜蜜的余味。这人又自轻自贱地以下人自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挺合他意。
而真正令洛帝感到万分愉悦的,绝不只是一两句甜言蜜语而已。因为就在宴会散去之后,御医不仅为许御侍重新包扎了伤腿,还进行了诊脉:
“恭喜皇上,许御侍的脉象是喜脉。除此之外,许御侍的脉象无任何异常,而且此种脉象暗示龙种不过月余,须得保重身体,绝不可过度劳累。”
145。第一百四十四章()
御医道出许御侍 “有喜”; 对洛帝来说当然是久违的惊喜; 可对徐意山而言则称得上是突来的惊吓了。
不是没想过这是为他诊病的李太医的谎言,可是他找不出这御医要骗自己的理由。李太医是洛帝的心腹之一; 应该不会被宫里的戚太皇或者是其他君侍收买。唯一的可能只有洛帝指使李太医说谎,可是这看起来对洛帝也无任何益处。
“你要为朕诞下皇嗣。”洛帝此时沉浸在了充满着矛盾的喜悦中,一时无暇去追究“许御侍”之前私自离开行宫和闯入夜宴的罪过。
徐意山神色木然地任他捏着自己的手,感到自己右腿上的伤口好像因为突然的“喜讯”而加重了疼痛。他不断地收缩腹部; 想要努力感受其中的胎儿,可是什么特殊的感觉都无; 反倒是觉得有些空空如也。他甚至都不敢去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李太医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出生。
“你今后就好好在床上待着; 哪儿都别去了。”
“我再不会离开皇上了。”徐意山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我会好好保护腹中的胎儿,任谁都不能伤害他。”
不知为何,洛帝感到他在说这话时没有一丝一毫初为人父侍的温柔的感觉。不过也可以理解; 这人本来就跟柔美或者是温润什么的丝毫不搭边; 就算怀有身孕也不能改变他眉宇间的凌然肃杀之气。燕安洛看着他搭在自己手上的右手; 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整体形状如含苞待放的莲;可实际上; 这只莲的瓣下藏着的都是练武留下的老茧。这是一只会令剑上沾满鲜血的手; 就算此时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 有朝一日也会从美丽的莲变作杀人的利刃。
“你当然要保护好龙种; 否则朕如何能让你在宫里更进一步?”
“皇上的意思是?”
洛帝面上的笑意逐渐变淡; 但语气仍是快活的:“朕的意思你还会不明白?当然了; 朕也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与你一同看他一天天长大,变得如你一般”
“应当是变得和皇上一样才是。”
“朕的儿子当然必须得像朕了,不过像你也挺好。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一个月前你刚回到朕身边的时候有的?”
“是。”徐意山从容地与他对视,“皇上曾经问过我,在被迫假死的那一段时间里都去了哪里,都见过哪些人,我说的也皆是实话。当时我和公输老头、李泥鳅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没有胆子碰我。”
“如此说来,在无故失踪过那么多次之后,你都还是只属于朕一人?”
“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洛帝缓慢地抚着他的手,“宫里这么多人,朕对你最是放心。”说完,他忽地释然一笑,松开了他的手,又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房间。
徐意山没想到洛帝会这么快就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变得如此冷静自持,而且一直只是在摸他的手而已——换作从前,洛帝只要闲下来就难免对他动手动脚。他猜测可能是自己受伤且怀有身孕的原因,洛帝才会难得化身表面君子。
洛帝走的时候,他的扈从还有小珠子等人也跟着出去了,于是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就空了。徐意山这才有时间仔细地思考自己的前路,当然还有他腹中胎儿的命运。他知道他不该去决定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命运,但是往狠里说,这孩子本就是不该存在的。无论如何,他是绝不可能为仇人生儿子的,就算以皇侍之位交换也不行。更何况他将来总有杀了洛帝的那天,如果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到时候他该如何跟那孩子解释这一切呢?
徐意山心道,既然他肚子里的这孩子横竖是活不成了,不如就让他死得更有价值些。他现在是巴不得有人来害他和孩子——只要谁敢惹他,谁就会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要是实在没人来害他,那他就只能主动送上门去求被害,这让他不禁要为自己的恶毒抚掌击节一番。
翌日清晨,各路人马外出狩猎的动静将徐意山从睡梦中快速唤醒。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一整排的“门神”,兴致缺缺地躺回了床上。他当然也想在马上驰骋,想要听见破空的箭矢进入猎物皮下的声音,更想瞅瞅自己驯过的两只藏獒的表现,可他这次就算是变成蝇虫估计都飞不出去了。
终于捱到用过午膳,身边的小珠子忽然偷偷摸摸地告诉他,同样留在行宫内的司秋贵侍想要过来看望他,问他愿不愿意见。徐意山心说这人来得正是时候,他还怕没人帮他将肚子里的胎儿除掉呢,这就有人亲自送上门来了。
“听说你的腿断了?”
司秋贵侍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用手懒懒地撑着头,从袖口绣着金色雀羽纹样的石榴红底的阔袖中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他看起来依旧凌厉而姝丽,只是精神不济,眼中无光,像是对一些事物失去了原本的兴趣。
“在下腿脚尚好,不知贵侍大人近来身体如何?”
“好得很。”司秋半眯着眼朝他吐出一口烟圈,“他们是不是都在传本君重病缠身?没影的事,本君只是不想再掺和进宫里的是非罢了。”他见站在床边的龅牙小太监一直神色紧张地盯着自己,略微不屑地牵了牵嘴角,嗤笑道:“你这小太监之前得了本君的好处,却还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地防着本君,真是令人生厌。若是不将他赶出去,本君便连话都不想说了。”
徐意山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对小珠子道:“你先出去一会儿。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会像前几次那样替你说情。”
小珠子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晌,一个字都没说清,最后耸着脖子出去了。徐意山重新看向司秋,冷笑道:“你真是好本事,居然连洛帝安排在我身边的人都敢拿捏?”
“这小太监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在本君教训过的奴才里,他还算不了什么。”司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下就剩我们两个,有些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了。”
“你想知道什么?”
“本君听说你肚子里多了个孽种。”
徐意山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未变:“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是小珠子还是李太医告诉你的?或者说是洛帝身边的那几个扈从?”
“都不是。”司秋朝他鬼魅一笑,“你若是不想本君将此事广而告之,那就告诉本君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徐意山透过越来越浓的烟雾仔细去看他苍白的脸,沉默了会儿才道:“是淮王的。”
司秋好像是被呛到了那般重重地咳了几声,一边用手中的金烟杆挥散烟雾,一边恶狠狠地说:“你竟敢在本君面前说谎。燕安淮是什么货色本君不比你清楚得多?”
“是吗?”徐意山见司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心中更是愉悦:“淮王到底是什么货色?反正孩子就是他的,骗你可没有半分好处。你可以去向洛帝告密,好治我欺君之罪。”
“呵!”司秋拖着长袍的下摆走近他,“你既然这么想死,本君定会成全你。只是空口无凭,洛帝定然不会相信本君所言。唯有等你生下这孽种,以滴血验亲之法才能将你定罪。”
“我知道你已心生怀疑。如果你真的愿意等我生下和淮王的孩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让你以后亲眼看看这孩子会有多活泼可爱。他一定会比你和洛帝所生的大皇子相貌出众,也更聪慧,因为”
司秋难得被人气得手抖,却只是微陀着背站在床边,并没有对徐意山动手。而徐意山怕他将手心的烟杆都给握出水来,好意提醒道:“既然你我都抱恙在身,就不要大动肝火了。你快早些回去添你的烟叶,我也要休息了。”
“你敢赶本君走?”司秋低头瞪着他,“本君才不信你的鬼话。淮王在那方面身患残疾,怎可能会此孽种定是你出宫时与他人野/合所得,勿要将此冠扣到淮王头上!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本君会让你必死更痛苦。”
“其实,他在那方面根本就没病,是你不如我,所以他才不会对你动心。”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没办法,他得想法子刺激司秋,让后者一怒之下做出傻事。
果然,司秋面露三分杀意,猛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别忘了你曾伺候过本君,为本君倒夜香的滋味可还好受?”说着,他的手指成爪形且逐渐向下,“你永远是本君的奴才,低贱之人最易忘本!”
徐意山将手从薄被中拿出,用尽全力捉住他的手腕,缓慢而坚定地带着他枯瘦的手指走向自己平坦的腹部,神色诡异地说:“我是什么身份用不着你一个病鬼操心。反正淮王的儿子在这里,我要生下他,你能奈我何?”
146。第一百四十五章()
午后的怀原围场上狂风大作; 劲风扯碎邃远晴空中成卷的白云; 也扬起茫茫无垠草原上竖起的大旆。战马嘶啸之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山林之间更是兽鸣阵阵。
突然,数只惊慌的野兔从树林中一窜而出; 后面紧跟着三只矫捷的猞猁。又过了半晌,两只口中含着涎水的形强壮凶悍的藏獒也从林间冲出,伴随着一声响彻山林的虎啸,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追赶着藏獒也出现在了平原,这一幕引得不少背弓持枪的兵士热血沸腾。
此时; 身披战甲的洛帝眼中就只有这威风凛凛的大虫的身影,追着它从树林跑到草原,他手上的弓箭却始终都没有举起来。而他身后的亲卫队虽然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却只是寸步不离地护主,没有一人的马上挂着猎物。当然,除了皇上的亲卫队之外,其他禁军侍卫和几位军队首领在经过一个早上的捕猎后,皆是收获颇丰,不少人都在暗自盘算着皇上的赏赐。
叶霍作为君侍中不多的会武之人; 骑着马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北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在经过他身边时; 见四周人少便低声调戏他:“想不到叶妃侍不仅人美如玉,连射术都是如此精湛。你这马上的猎物数量真是令周某刮目相看,想必是从未没有服用过‘复瑜散’的原因吧?”
叶霍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回他; 只是驱马快跑了起来。这一路上他看尽了来自这些武官各种目光——只是因为他入了宫; 成了洛帝的身下人,便再不能被人以正常的眼光看待了。而无论他再优秀,他的用处也只是在御榻上而已,又何必再多出风头去获得更多异样的目光?每次这么想着,他在洛帝面前表现的心思也就淡了。
洛帝不愧是极有耐心的猎人,他在等到老虎快要咬上藏獒之时才撘箭引弓,几只利箭直直地朝着大虫的头颅飞去,接二连三地从脑门处刺了进去!猛虎哀嚎数声,又挣扎着跑了一会儿,步伐才慢慢停了下来。洛帝催马来到奄奄一息的大虫身边,见它巨大的身躯躺在有些发黄的草丛中间,头上炫目的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