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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暖阁中只有最左的一间开着门,门口却有绣屏遮挡着,看不到内里的情况。西暖阁的书阁倒是无遮拦地大开着,和正堂一样,一些宫人和太监在做着清洁。整个殿内以红、紫色为主,布置得相当华丽精致,各种珍奇古玩,奇异草摆放的地方也看得出有所讲究。然而锦枫殿给人的最大印象却不是靡丽,而是极致的安静。
除了人们做事时发出的些微声响,徐意山听得最清楚的是自己和公公的脚步声。他甚至能听见殿外落雪的声音,这是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
他其实并不喜欢雪,甚至是憎恶,但是诡异的安静更令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12。第十一章()
“禀告贵侍大人,顾思书带到了。”
“嗯。你退下吧,让他一个人进来。”这声音比当日在菀心殿时要慵懒许多,里面的磁性令人似从耳根开始发痒。
徐意山低着头从绣屏后面绕出来,跪在地上,一心只看地毯上的纹。
“本君命令你今后不许躬身低头,听清楚了吗?要知道,就是本君宫里的奴才,也是高人一等的。”
“诺。”
他抬头望着司秋贵侍,饶是平时再冷静隐忍,呆板的表情也瞬间破碎了:
眼前的男人依旧穿着朱红色的长袍,可是袍子的前襟全散开了,只在腰间松松地系了带子,露出光洁的胸膛和长腿。他靠在坑头的刺绣软枕上,一只手随意地提着细长烟杆的末端,另一只手的食指缠绕着自己的乌发,正对着徐意山吐出了一口烟圈。更过分的是,因为一条腿屈起的关系,长袍完全遮不住那双长腿
面对这种欲语还休的诱惑,徐意山一瞬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你在本君面前怎么不是唯唯诺诺就是呆愣痴傻?本君可是很想再见到你在大殿上的风采呢!”
司秋贵侍身体稍微前倾,背后的乌发从肩头滑落,胸前的风光更是一览无余。他用金绞丝雕烟杆挑起徐意山的下巴,小巧的烟斗慢慢滑过他的喉结,直到锁骨停住:
“你会加烟叶吗?”
“小的”
“那边,”男人将烟杆拿开,懒怠地指了指龙凤炕旁边的木桌,“盒子里都是,取些过来。”
徐意山依言取了烟叶,放在小瓷碟里,捧给了他。
司秋贵侍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白皙修长的手指拈起几片已经碾碎的烟叶,放进铜质烟锅里。随后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几个白色的烟圈。这些烟圈在飘然上天的过程中像墨汁一样渲染开来,也将他的面容覆上一层薄纱,好似云雾中的仙人。
“你看这些烟像什么?”男人半眯着眼问道。
“恕小的愚钝,小的看不真切。”
“没错。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事情?”
他笑了笑,手里把玩着烟杆:“本君看这烟圈像仙鹤,当然本君也可以说它是祥云。更甚者,这烟本君想抽就抽,如果本君不抽,它就会像这样——”
男人动动手指,看似轻易地将烟杆掰成两半,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或者完全消失不见。你可明白了?”
徐意山看着身边断裂的烟杆和撒了一地的烟叶,闭了闭眼,沉声道:
“小的明白了。小的绝对不会背叛大人。”
“你很聪明。这样吧,你就留在本君身边贴身伺候,有什么不会的都让马公公教教你。他伺候本君有些日子了,还有房宫人,以后你就和他们一起做事吧。”
“诺。”徐意山没料到司秋贵侍会让自己当贴身宫人,他还以为男人会找个机会杀了自己。现在看来,男人并不想自己有任何被人怀疑的机会,但更不想真相大白,所以选择了考验和监视自己,而自己目前尚无性命之忧了。
这么说凶手真的是他?那个消失的小太监也是他的人?御膳房的鄂公公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顾宫人,本君还有见面礼要送给你。这是霞飞宫的习俗,希望你不要推辞。”
司秋贵侍笑着从靠枕后面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单手用力一掷,正好插在徐意山膝盖前方的地面上。那匕首穿透了厚厚的地毯,直接没入了实木地板几寸深。
如果说刚才徒手掰断烟杆还能用力气大来解释,那么现在的情况则说明这个男人,这个洛帝的君侍,竟然真的身怀武功。本来会武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为下者特别是后宫中人会武功的就少了。因为为上者一般会更青睐柔弱的少年,而练武无疑会使身体变得粗壮甚至浑身肌肉。为了保护这些“柔弱”的君侍,洛帝在每宫都安排了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和暗卫。
徐意山估摸着自己在他手下应该过不了五十招。他用双手将匕首拔起,紧紧握在手中。
“起始处离眼部正中两寸,长约三寸,只要留疤就行,动手吧!”
虽然表面的这张脸不是自己的,但是若要留疤痕,必定会连真脸一同刺破。不过现在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右手把匕首抵在脸颊上,左手手指丈量着大概的长度,只用了三成力——
右脸颊的疼痛并不严重,只是血流了很多,染红了一小片地毯。
司秋贵侍似乎并不在意地毯被弄脏了,只是满脸愉悦地看着徐意山:“如此,不管你今后走到哪里,大家都会知道你是我们霞飞宫出来的人了,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本君很期待未来你的表现。”
一从东暖阁出来,正堂的小太监和宫人们就围住了徐意山。他们用都有差不多的疤痕的苍白的脸对着他,像是在提醒他:
“现在我们都一样了呢,都有着一张残缺的脸。”
“哎呀,你干嘛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划得这么深,就是痊愈了也会很吓人呢!”
“是啊!不过你做得很不错,这伤痕很标准。我当时手抖着都划歪了。”
“你还算好的呐,我当时都没勇气自己下手,还是司秋大人帮我的”
一堆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只觉得头晕无比。难道他们都没发现自己的伤口还在滴血吗?
“顾宫人,这些金疮药你先收着,快去止血吧!”公公用手拨开人群,将一个红色的药盒塞进了徐意山手里。
“多谢公公。”
他赶紧用袖子捂着脸逃离了锦枫殿,却看着全然陌生的院落不知所措。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将全世界都埋葬在无望的纯白里。
身后传来公公气喘吁吁的声音:“你乱跑做什么?我还没带你去宿房呢!你找得到路吗?”
霞飞宫的宿房布局在东北方向的角落里,很小的院落,几排低矮的平房就是全部了。当徐意山推开自己的房间的门的时候,他的新室友正坐在桌边吃饭。
这依旧是个两人间,但是比宫人所和御膳房的房间大上许多,除了有木桌以外还有个衣柜。他刚刚将背上的包裹放在空着的床上,公公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你为何将自己弄得这么惨?”新室友抬头看他。
“我没什么经验,所以用力过度了。我叫顾思书,大哥你呢?”
“我叫房诚。”
“房大哥。我也要做贵侍大人的贴身宫人了,希望大哥能多教教我有劳房大哥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房诚摆摆手,“大家都是在一起做事的人,应该互相帮助。在宫里生存本就不易,多个朋友就是多条路了。”
“你先给自己的脸上药吧,不用管我。你有金疮药吗?”
徐意山点点头,寒冷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房诚也穿着浅绿色的宫人服和袄子,只是衣服的磨损程度要比徐意山严重许多。他的长相是偏阳刚坚毅的,所以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倒还和谐。
“你擦药的方法不对。这金疮药是宫里独有的,要沾水一起用。”
这个房诚还真是个热心人。徐意山看他雷厉风行的样子,也不好拒绝他,只是在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怀疑。
房诚一边为徐意山擦着药,一边问道:“你今日有吃过饭吗?”
“没有我还不太清楚霞飞宫的规矩。”
“一会我带你去小厨房拿些吃的,路上再告诉你多些事情。”
两人出了宿房的小院,往南面走去。徐意山在房诚的讲解下用心记着各个殿的方位和功用,忽然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房大哥,请问下大皇子殿下住在哪个殿里呢?”
“大皇子?他不和贵侍大人住在一起。他和教养宫人住在西面的承恩殿。”
洛帝目前唯一的儿子,燕云臻,才一岁就和自己的父侍分开了,想来也挺可怜的。徐意山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侍,那个总是吃斋念佛的男人,以为信佛便可以替父亲消除杀孽。可悲的是,他念了半辈子佛也没能保住家人的性命——自己的亲弟就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尸骨永远留在了寒冷荒芜的塞外。
塞外雪塞外血
至亲惨死之仇还没有报,淮王交代的任务也没有完成,杀孽又怎能停止?他现在并不担心自己造的孽会得到怎样的果,他更担心在这诡异的霞飞宫,在精明的司秋贵侍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联系上淮王,又怎样才能得到更多重要的信息。
“房大哥,你的前室友去了哪里?还是说你是专门搬过来的?”
“他啊前几天刚上吊自杀了。哎,今年我都亲手埋了三个室友了。不过我不担心你,你看起来是很机灵的。”
13。第十二章()
徐意山跟着房诚和马公公贴身伺候司秋贵侍已经有半月余了,也渐渐有些了解这位贵侍大人的脾性了。喜怒无常,狠辣无情是常态,是表象;而时常令他真正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男人性格中的扭曲。
前几日,男人听说霞飞宫的两个洗衣宫人好上了,就赏赐了很多银子给他们,还暗示他们可以私奔出宫。两个宫人见贵侍大人不仅不责罚他们,还帮助他们,顿时对他感激涕零。可是当他们那天晚上逃跑被抓回来以后,司秋贵侍将两个宫人中的其中一个交给了吴妃侍,那个宫人被折磨了一宿,最后咬舌自尽;另一个宫人第二天也在自己的房间自缢了。按理说,两人双双丧命已经是极惨了,司秋贵侍却还不准将他们葬在一起:
“本君最不喜合葬之事。只因诸如‘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皆是妄言。生生世世再不能相见才是宫内佳话。”
除此之外,男人还会对一些常人都厌恶的事物表现出深刻的喜爱。人人都说贵侍大人爱残缺之物,如缺月,如破相之脸;爱别离,譬如他从来不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亲近,甚至不踏足承恩殿一步。
徐意山不知道那人心里的“善”在哪里,但他坚信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的善意,是对亲人的温柔,是对情人的不渝,也是对自己在人世的救赎。
他自己也渴望被救赎,但是此时的他就像在黑夜里踽踽独行,更像一只蚕蛹,将自己藏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这个皇宫也像一只巨大的蛹,暗中蛹丝寸寸,包裹着人们的所有,越缠越紧。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走神?”
马公公用力地拍了一下徐意山的头,大声喝道:“皇上就要来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做事,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站着?看你平时倒还乖觉,今日怎么如此不省事!”
“对不起公公!贵侍大人叫小的在东暖阁候着,小的就”
“让你候着是准备主子等会需要的东西,你以为就是让你站着吗?如果一会主子沐浴出来发现你什么都没做好,挨板子的还是你!”
“可是”徐意山咬着牙说,“这是小的调到这里以来皇上第一次临幸大人,小的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求公公告知!”
马公公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算你小子走运,没被胡总管逮到。你可得记得我对你的恩德。”
这个马公公仗着自己是司秋贵侍的贴身太监和胡总管的亲信,颇有些脾气和架子,令徐意山不得不放下身段应付他。本来宫里的下人中小太监和宫人是平级,但是因为大太监总爱指定几个心腹小太监帮自己监管其他下人,所以有的小太监会比宫人略高一等。之前宫人所的福公公,御膳房的鄂公公等就是鲜明的例子。
“小的一定会谨记在心。马公公,请问每次都是准备这件衣服吗?”
“那可不是?主子喜欢这衣裳,皇上也是中意的。记得有次主子换了个颜色,圣上立马说:‘贵侍着红甚佳’。从此以后主子就只穿红色了。”
徐意山看着手里捧着的朱红纱衣,心里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你猜这里面是什么?”马公公朝他眨眼,表情中带着说不出的恶意。
一个方形的檀木匣子。本来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