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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的。”鲁夫人淡淡一笑,她战战兢兢做了十几年听话儿媳妇也没落着什么好,反正怎么做都不对,干脆豁出去不管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你一辈子的事,比什么都重要。”挑了件满绣嫩黄折枝花卉的褙子出来,“这颜色衬你,试试这件。”
傅解意心里犯嘀咕,拉着鲁夫人低声嘟囔“哪有让男人相看的道理。”要相看也是祖母、母亲相看啊。“咱们傅家门弟又不输给他们岳家,做什么这般迁就?”傅解意有些不满。
鲁夫人叹了口气,“傻女,岳家是厚道人家,你没见岳家太夫人、侯夫人性子都是宽和的?岳老二是原配嫡子,如今的侯夫人是继室,哪里摆得出婆婆的威风?岳家太夫人的性子实在是好,有这么位太婆婆,是福气。”若自己能摊上靖宁侯府太夫人那样的婆婆,做梦都会笑醒。
傅解意叹了口气,也就任由鲁夫人摆弄了,任由鲁夫人在耳边唠叨着“顾夫人脾气多好啊,有这么个婆婆你日子定会舒心。”
此时被称为脾气好的顾夫人,却很想脾气不好:岳培的宝贝儿子岳霆,以往是必要亲自相看姑娘的;这回什么都替他安排好了,他却说什么不必相看,傅家嫡长女直接定下便可!
还说什么须是“真正的傅家嫡长女”,呸,傅解意可不就是真正的傅家嫡长女,难不成还会有假?顾夫人对继子很是不满,一心想等丈夫回家后寻机诉诉苦,谁知左等右等,岳培却迟迟不回。
第25章()
直到子夜时分岳培才一脸疲惫的回来,顾夫人见他脸色不好,哪里还敢抱怨什么,只殷勤服侍他洗漱歇息罢了。次日叫了跟岳培的小厮进来细问“侯爷可是军务繁忙?”小厮也不知究竟,只含糊回道“昨晚侯爷在当阳道逗留许久。”
顾夫人未免皱眉。自己这夫君什么都好,只是过于宠溺孩子,不只纵容嫡出的岳霆,也纵容外室所出、名不正言不顺的张雱;岳霆还好,只是娶媳妇挑剔些,那被岳培亲亲热热唤作“无忌”的外室子可就胡闹多了,竟是个无恶不作的。偏岳培还不能听人说他不好,即便是太夫人略提一提“雱哥儿实在该管管了”,岳培也是面色不悦。
自己这继室填房,那更是不敢说什么了。顾夫人想起自己曾经满脸陪笑说着好听话“无忌慢慢大了,便不会胡闹惹事了。”岳培靠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便是惹事也无妨,我护得住自己儿子。”神情不似平时亲密,过后也颇冷淡了自己几天。唉,多说多错,还是不说为好,慎言,慎言。
顾夫人打起精神去到春晖堂伺候。太夫人笑咪咪吩咐,“傅家太夫人在当阳道足足赏了五日兰花,昨日方舍得回六安侯府。咱们花房里也有株白瓣红唇的蝴蝶兰,便送与傅家太夫人赏玩吧。”顾夫人明知太夫人是心急岳霆的婚事,只好陪笑说道“这株蝴蝶兰十分珍贵,少不得媳妇亲自去送。”太夫人含笑应了。
先命人送了拜贴过去,所以等到顾夫人盛将车马仆从浩浩荡荡到了六安侯府时,鲁夫人已带了几个儿媳妇笑容满面接了出来,“专程给太夫人送兰花,这份情意,实在感激不尽。”携着手走入厅中,让坐、奉茶。
顾夫人见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又没见着太夫人,少不的开口询问。鲁夫人努力蹙着眉头装着幅发愁样子说道“哎哟,这可是不巧了,太夫人今早起得急了些,如今有些头疼,御医说让静养。”按理说,当着顾夫人的面,再怎么着她说起婆婆的病情来也要装装样子的,哪怕其实是想仰天长笑。
静养,也就是不便探病的意思。顾夫人哪里听不出来,感概叹息、应酬客气一番后,鲁夫人摒却众人,和顾夫人说了半晌私房话。顾夫人又不傻,自不会提什么“真正的傅家嫡长女”这样的混账话,只说岳霆是愿意的,太夫人一切由着孙子。鲁夫人未免矜持起来,既如此,那傅家也要相看相看岳霆,太夫人还没见过他呢。
顾夫人满口答应,“极是应该!待太夫人身子大好了,便着他过府拜见。”二人把正事定下后,各自心情愉悦,顾夫人高高兴兴回了靖宁侯府,鲁夫人高高兴兴去了萱茂堂。
“滚!”鲁夫人刚刚进屋,迎面一个茶杯劈头盖脸砸了过来,鲁夫人将门虎女,哪里在意这个,一扭头闪过,笑道“母亲又动肝火了,御医交待过您不可动气呢。”
太夫人喘着粗气,怒目瞪着笑吟吟的儿媳妇,自己看走眼了,这鲁氏哪里孝顺听话了,竟是个狼心狗肺的!从前她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低三下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旦傅深这逆子翻了脸,她立刻跟着翻脸!
“让傅深这逆子来见我!”太夫人喘过一口气,厉声喝道。鲁夫人捏起帕子掩着嘴笑,“母亲大人,这可不成了,侯爷昨日忤逆了您老人家,哪里还敢来见您啊,早躲到别院不肯露面了。没法子,只好等母亲病养好了,亲自上别院寻他去。”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太夫人毕竟年事已高,哪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瞪了鲁夫人半晌,直挺挺背了过去。鲁夫人心中欢喜痛快不已,大声惊惶说道“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别吓我,侯爷他一向孝顺,如今竟这样对您老人家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母亲您莫气,莫气。”
添福、添寿本是被太夫人骂走的,这会子听到鲁夫人的声音忙跑了过来,帮着鲁夫人一起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大夫的叫大夫,没多大会儿,府里常请的胡御医匆匆背着药箱来了,细细诊了脉,开了方子,“总以平肝理气为主”,见鲁夫人神色惶急,还安慰她“太夫人无甚大碍,夫人但放宽心。”
服了汤药,太夫人悠悠醒转,看着面前装模作样嘘寒问暖的儿媳妇,拨下头上的金簪抵在自己咽喉,冷冷道“叫傅深来见我!跟他说,若再不回来,便等着替我收尸罢。”若生母自尽而死,傅深还怎么做人。
鲁夫人眼珠转了转,“叫添福去罢,添寿留下服侍您。添福一个不够,再带上周嬷嬷。”添福是太夫人贴身丫头,周嬷嬷是太夫人陪房,这二人去了,不管结果如何,太夫人也疑不到自己,怪不到自己。
太夫人眼见得添福、周嬷嬷领命出去,“哼”了一声,放下金簪。鲁夫人不知傅深会如何反应,倒也不敢太过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在一旁伺候,并不嚣张。
过了好半天,添福和周嬷嬷才一前一后低着头回来,周嬷嬷咳了一声,添福无奈,畏畏缩缩的低声说道“侯爷,侯爷还昏迷不醒”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已是低不可闻。
昏迷不醒!太夫人想起昨日傅深急驰而至,横剑自吻要挟谭瑛的情景,闭上眼睛,转身向里壁,任凭添福、周嬷嬷如何陪笑劝解,再不回头。
“阿瑛,你走了,女儿也走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傅深苍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让太夫人不能安枕,这逆子,他竟敢当着老娘的面自伤自残,难道他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傅深横剑颈中,空中升起一片红雾,他竟来真的!太夫人吓得魂飞魄散,谭瑛大叫“我留下!”她扶住傅深苦笑,“你不能死。你若死在解语面前,她会遭雷劈的。”
解语呆楞之后,落荒而逃。太夫人对傅深失望至极,把目光转向解语,“丫头,我跟你一起走。”解语正没处撒气,回头怒喝“养了你五天还不够啊,烦死了!”你是个很讨厌的老太太,知道不?
得,太夫人想到这儿,更不愿回头了。她一向是儿孙围绕着奉承讨好,还以为所有的孙子孙女都敬爱她到骨子里,谁知其实是“烦死了!”添福添寿等人团团围在床边,她只是面向墙壁,不动,不睁眼,当然也不吃不喝。
日落时分,当阳道。
张雱大喊大叫,“昨日已是打过我一回,今儿怎么又打?哎,哎,您讲不讲理啊。”岳培根本不理会,挥起鞭子抽过来,攻势凌厉,张雱手忙脚乱的抵挡,“爹您来真的呢,真打我?”越来越狼狈。
解语闻声过来旁观。“大胡子,你怎么只守不攻。”看了会子,解语疑惑叫道。张雱楞了楞神,这不是在挨打么,什么只守不攻?这一楞神的功夫,岳培手下毫不留情,一鞭子抽在他脸上,张雱恼了,“您还没完了!”还起手来。
岳培见他以掌敌鞭,居然也似模似样,大笑道“我要换招了!”鞭法一变,如狂风暴雨般砸了过来,张雱凝神拆解,闪转腾挪,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岳培这无良父亲,笑吟吟看着儿子瘫在地上,解语跑过去替他擦汗、擦药,张雱“嘶”的一声,解语一迭声问“很疼么,很疼么?”张雱柔声说道“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不疼,好啊,明天继续打!岳培大笑着,转身走了。张雱望着他的背影,愁眉苦脸问着,“哎,你说他昨天都打过我了,怎么今儿还打?不会明儿还来吧?”解语替他拭着汗,“当然明儿还来了,功夫又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好的。”
张雱气哼哼道“从小到大他都舍不得打我!”老爹这是怎么了,下手这么狠,就因为昨天自己没按约定好的练功?可是昨天真是有事,人没接回来,解语闷闷的,自己当然要陪她啊。谁知老爹气冲冲杀过来,拎起自己扔到演武场,就是一顿狠揍。
真要练功夫,不能好好教啊,张雱暗暗嘟囔着,对老爹很是不满。等到第二天晚上又看见岳培,张雱转身想跑,被岳培一鞭子卷了回来,“臭小子,接招!”根本不容张雱说话,已招呼上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岳培含笑收手,“无忌,今日比前两日强多了。”张雱气呼呼坐在地上,扭过头不理他。岳培也不生气,坐到旁边椅子上歇息过后,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悠悠喝完,施施然走了。次日又来,连着打了十几天,张雱一点法子没有,只好认命的苦练功夫。
迎春巷。
傅深面色凝重在门前下了马,直奔内宅。谭瑛见他进来,目光一冷,这人当初鲜血飞溅,以为他伤得多严重呢,其实只是皮外伤,没什么事,真是令人懊恼。
傅深已经习惯了谭瑛对自己不理不睬,这会儿强笑着说道“阿瑛,你收拾收拾,我送你去解语处。”
谭瑛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这人又搞什么鬼?傅深面容中有悲壮之意,“我奉命到陕西平乱,后日大军便出发。此去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阿瑛,我这便送你走。”
第26章()
谭瑛微微皱眉。傅深也算得上身经百战的良将了,此时即将要领兵平叛,神情中却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匪患当真如此棘手?胡乱收拾几件随身衣服上了马车,谭瑛心中怅惘:子沐说过如今变乱四起,竟是真的。
马车慢慢晃着,车里两个人都是默默无言。许久,傅深坐直身子,郑重要求,“要是我真死了,你就是再怎么恨我,也要带解语到我坟前上柱香,她可是我亲生女儿!”活着不认,死了总要认罢。
谭瑛缓缓问道“陕西境内,有几处盗匪?”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儿,让傅深还没出征已经在打算后事了。傅深连连苦笑,“有不下五处。阿瑛,‘西北虎’沈迈你听说过没有?其余的几处倒不足为惧,我独怕他这一支。”
“沈迈?”谭瑛沉吟道,“是沈越的弟弟吧,听说比他哥哥功夫还要好些。”沈越以一人之力连杀七十二名兵士,自己被俘后死在诏狱;他只有一个亲弟弟,事发后突破重重包围连夜逃走,到泽山占山为王,官府清剿过多少回,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正是他。”傅深面色凝重,“一个月前,莫老将军带领黑虎军从京城誓师出发,还没到泽山已被沈迈伏击,全军覆没!”黑虎军是京师卫所中最精锐最强悍的一支人马,全部是骑兵,着黑色衣甲,上画虎头,平日是多么的威风凛凛,谁知一上西北战场会是如此不经打。
“可怜莫老将军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谭瑛初闻此信,也觉惨然。莫永莫老将军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最后竟死于盗匪之手。
阵亡的不只莫老将军。陕西、浙江、山东、宁夏、福建,几个省都是盗贼四起,朝廷派去平乱的十几名总兵官中已有六位阵亡,其中不乏宿帅名将。
“跟莫老将军相比,我差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拨给我的是中都留守司骑兵营,更是跟黑虎军没法比。”傅深越想越觉得此次征战前景实在不妙,心生惧意。谭瑛微笑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也知道自己不如莫老将军,难得,难得。”
傅深讪讪道“这一点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还是有的。”咳了一声,赶忙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