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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罗汉似是生怕姑娘怀疑他暗中帮了忙,急忙把这‘沾光’二字解释了一遍,最后还补充了那么一句——
“所以金局主认为是沾了我的光。”
听毕,戚嫣红淡然笑问:“是么?”
铁罗汉忙道:“是的,姑娘。”
戚嫣红扬眉一笑,道:“恐怕像有眼不识泰山,要以我看,金局主是赌中老手,此道中有数的大行家,你信么?”
铁罗汉为之一怔,忙转眼望金大龙。
金大龙笑道:“罗汉兄,你该明白,真正走眼的该是戚姑娘。”
戚嫣红微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希望金局主手下留情。”
金大龙摇头笑了笑道,“姑娘这话令我啼笑皆非,也承当不起,不过,我愿意敬遵芳谕,就此歇手就是。”
戚嫣红含笑说道:“戚嫣红这里代家父谢过……”
金大龙一句不敢尚未出口,戚嫣红已然扬眉轻喝:“铁大,先里面奉茶侍候,然后把这些银子替金局主收拾好。”
铁罗汉连忙答应,拔腿要走。
金大龙适时一把拉住了他,道:“罗汉兄,且慢。”
铁罗汉回身说道:“局主还有什么吩咐?”
金大龙淡淡笑道:“好说,除了我的本儿及那整数外,剩下的二千两算我谢谢罗汉兄的帮赢鸿运,请笑纳。”
二千两不是小数目,这位出手之大方,慷慨吓煞人。
铁罗汉几疑非真,也许他没听清楚,一怔,瞪眼叫道:“怎么?金局主你……”
戚嫣红淡然笑道:“还不谢过金局主的赏赐。”
铁罗汉连忙谢过,愣愣然走了。
这里,戚嫣红含笑摆手:“金局主,请里面坐坐。”
金大龙含笑说道:“缘仅初会,怎好打扰。”
戚嫣红嫣然一笑,道:“金局主是白诩身份,羞与长安下九流为伍,还是怕这赌场卧虎藏龙,谁能吃了你金局主。”
金大龙双眉微扬,道:“姑娘,论身份,金大龙原是塞外牧马儿,至于后者,保镖生涯又岂能畏缩惧龙潭虎穴。”
戚嫣红目闪异彩,道:“那么,该两者都不是。”
金大龙含笑点头,道:“是的,姑娘,两者都不是。”
戚嫣红道:“那么金局主还有何犹豫?”
金大龙道:“只要姑娘不怪我唐突孟浪。”
戚嫣红嫣然一笑,道:“金局主,是我敬邀。”
金大龙道:“我敢不从命。”
话落,二人互观而笑,戚嫣红笑得有点……
这是一间座落在赌场后的一间屋,屋里的摆设颇见气派,也不脱雅细,戚嫣红举手让客,二人隔几而坐。
坐定,铁罗汉奉上两杯香茗,然后垂手哈腰而退。
刹时,这一间里,就剩下隔儿而坐的他两个。
戚嫣红含笑举杯邀客,浅饮一口之后,她含笑问道:“金局主,我冒昧动问……”
金大龙忙道:“不敢,姑娘有话请说。”
戚嫣红接道:“金局主认识家父么?”
金大龙微愕说道:“姑娘何有此问?”
戚嫣红微笑说道:“请金局主先答我问。”
金大龙摇头说道:“金大龙长年牧马塞外,以次乃初来贵宝地……”
戚嫣红道:“这么说,金局主并不认识家父?”
金大龙摇头说道:“是的,姑娘!”
戚嫣红笑了笑道:“那么,这赌场的其他人呢?”
金大龙摇头说道:“也不认识。”
戚嫣红黛眉微一皱,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金大龙道:“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戚嫣红道:“这赌场上下,金局主既不认识任何一个,那金局主跟这赌场中的任何一人就该谈不上什么怨仇,他们也没人得罪过金局主,金局主以为对么?”
金大龙倏然而笑道:“对的,姑娘。”
戚嫣红道:“那么,金局主为什么深藏不露,假充生手,跟家父所开这座赌场过不去呢?”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显然,我刚才说的话,并不能取信于姑娘。”
戚嫣红笑了笑,道:“事实上,戚嫣红这双眼从没看错过人。”
金大龙笑道:“有可能这是姑娘第一次看走眼了。”
戚嫣红微微摇头说道:“我不以为会有这一说。”
金大龙苦笑说道:“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姑娘执意不信,我无可奈何。”
戚嫣红淡淡一笑,截口说道:“金局主,你是位武林高人,我父女则是跑江湖的,说起来,彼此都该是一路,我以为金局主该明白,吃这一口饭,并不容易,在这种无怨无仇的情形下,我以为金局主不该……”
金大龙摇头笑道:“姑娘,请听我说,为表示我毫无跟贵场有过不去的意思,我愿意将今夕所获双手奉还……”
戚嫣红摇头说道:“多谢金局主好意,那倒不必,这个赌场万儿八千两银子赔得起,也不会因此就关了门。”
金大龙道:“姑娘,这就令我大大地为难了。”
戚嫣红摇头说道:“我无意,也不敢为难金局主,只请金局主说出个原因,让我父女明白一下,然后请金局主放手饶人,赏我父女一口饭吃,能如此,我父女就感激不尽了。”
金大龙摇头苦笑道:“姑娘奈何如此不能信人。”
戚嫣红淡淡说道:“那皆因戚嫣红对自己这双眼太过自信。”
金大龙双手一摊,道:“既如此,我只有任凭姑娘了。”
戚嫣红双眉微扬,道:“金局主分明武林英豪,奈何这般小气,难道说这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连个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么。”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姑娘,非我小气,也不是我没有承认之胆,实在是……”
戚嫣红淡然说道:“金局主令人太以失望……”
砰然一声,那低垂的棉布帘向内猛然扬起,门内,大步行进一人,此人是个神态戚猛的矮胖老者。
浓眉、大眼、狮鼻、海口、虬须如猬,一双大眼之中精芒四射,满脸怒容,直逼金大龙。
金大龙入目这矮胖老者先是一怔,继而目闪寒芒,含笑站起,道:“这位是……”
戚嫣红也早已站起,闻言接口说道:“这是家二叔。”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原来是戚二老先生……”
向着矮胖老人一拱手,尚未说话。
那矮胖老人却突然转注戚嫣红,抬手指了指金大龙。
戚嫣红略一犹豫,微颔臻首。
她这里臻首方颔,矮胖老人那里陡然冷哼,一句话未说,跨步欺进,其快如风,向着金大龙当胸便抓。
金大龙微愕说道:“二先生这是……”
嘴里说话,脚下不闲,身形往左一侧滑步,轻易地躲过矮胖老人那快捷威猛的一抓。
戚嫣红目闪异彩,面有异容。
矮胖老人则一怔,继而再扬冷哼,一翻腕,抓势不变,旋身又袭金大龙胸前要穴,比前一式更快。
金大龙道:“二先生,这却是为何?”
身形只一闪,矮胖老人那快如闪电的一抓又落了空。
戚嫣红美目圆睁,娇靥上倏现惊愕神色,道:“金局主好高绝的身法!放眼天下尚无人能躲得过家二叔……”
金大龙一笑说道:“那是姑娘夸……”
“奖”字未出,矮胖老人大喝一声,人如旋风般扑过,须发愤张,单臂颤抖,当胸又是那么一抓。
这回金大龙未躲,摇头说道:“事不过三,二先生奈何如此逼人?”
容得矮胖老人五指沾衣,他上身突然向后微仰,仅差一发,矮胖老人招式用老,五指落了空。
适时,金大龙右掌闪电翻起,五指一探,轻易地扣上矮胖老人腕脉,戚嫣红大惊,刚一声:“金局主……”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姑娘放心,我无意伤令叔。”
五指一松,闪身飘退。
他虽是一触即收,矮胖老人却机伶一颤,愣在当地。
戚嫣红只当是矮胖老人被制,脸色一变,闪身近前急呼道:“二叔,您……”
矮胖老人须发暴张,脸色倏转赤红,嗔目大喝,双手一抖,疯狂一般扑向了金大龙。
戚嫣红神情一松,忽又一紧,她要拦阻时,矮胖老人已然扑近了金大龙,双掌一翻,猛劈而出。
金大龙双眉扬起,微一摇头道:“姑娘恕我,令叔太以逼人。”
他未躲,也未硬拼,双掌并出,一翻攫上矮胖老人双腕,目中忽射寒芒,直逼矮胖老人。
矮胖老人双腕被制刚一惊,倏地闷哼一声,威态倏敛,跟着,矮胖的身形泛起了轻微颤抖。
戚嫣红惊声说道:“金局主,你要干什么?”
金大龙淡淡说道:“没什么,姑娘,我消消令叔暴烈的脾气……”
双眉陡扬,双腕微抖,矮胖老人跄踉而退,接着,他单臂往后一抛,身后响起一声惊呼,随见一条瘦小人影由他身边掠过,跄踉向前冲去。
再看时,矮胖老人木然而立,他身旁,已多了个人,是那柜台里的瘦老头儿,他一脸惊容怔在了那儿。
金大龙的手里,多了根旱烟袋,掂了掂旱烟袋,他摇头淡笑道:“阁下好快好狠,若非我发觉得早,命门穴上岂不要挨阁下一烟袋锅,下次别拿这东西伤人,拿去。”
手往前一伸,递出了旱烟袋。
那瘦老头两眼眨动,迟疑着没动。
戚嫣红喝道:“还不谢过金局主手下留情,接过去。”
那瘦老头一张脸好红,强笑说道:“谢谢局主手下留情!”
跨步向前接过了旱烟袋。
金大龙并未动他,淡然一笑收回了手,目注戚嫣红道:“戚姑娘,我不懂手势,令叔处请代我道个歉。”
戚嫣红道:“我也谨代表二叔谢过……”
抬手便要比,忽地一怔手停在了半空,道:“金局主知道家二叔……”
金大龙笑了笑,道:“见了令二叔后,我知道了不少。”
戚嫣红圆瞪美目,道:“金局主都知道什么?”
金大龙道:“姑娘要听么?”
戚嫣红一点头,道:“我是想听听……”
金大龙笑了笑道:“那么我就告诉姑娘……”
顿了顿,接道:“令尊聋,令二叔哑,倘姑娘真是令尊的爱女,就不该姓戚,应该姓漆雕,对么,姑娘?”
戚嫣红脸色一变,道:“金局主知道……”
金大龙点头说道:“是的,姑娘,令尊令叔人称聋哑双残。”
戚嫣红神色立趋平静,微一点头,道:“金局主既知道,我就不好再瞒了,家父及家叔正是聋哑双残漆雕聪、漆雕言,我是家父义女漆雕嫣红。”
金大龙含笑转注瘦老头,道:“那么这位就是他二位的开路使者,威震武林的夺命煞公孙龙阁下了。”
瘦老头为之一惊。
漆雕嫣红点头说道:“今夕何夕,幸逢高人之余,令人有置身梦中,几疑非真之感。”
漆雕嫣红道:“金局主这话……”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曾几何时,威震环宇的聋哑双残竟隐于长安,改名换姓,在这开元寺前开设起赌场来了,岂不……”
漆雕嫣红神色一黯,忽又淡淡笑道:“那也没什么,世间事白云苍狗,本就变幻无常,曾几何时沧海能变良田,二位老人家厌倦了武林恩怨纷争,血腥厮斗,所以才隐居长安……”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姑娘,是么?”
漆雕嫣红点头一笑道:“是的,金局主!”
金大龙道:“那位铁罗汉也是他二位的人么?”
漆雕嫣红道:“原不是,那铁罗汉本是长安城的大地痞,二位老人家来了之后,施以恩惠,收在身边充任赌场……”
金大龙道:“姑娘,他二位跟长安酒楼的帐房井洪是熟识?”
漆雕嫣红神情一震,道:“是来到长安之后才认识的。”
金大龙道:“他二位跟姑娘对那位井帐房,仅是认识么?”
漆雕嫣红脸色微变,道:“金局主这话……”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姑娘是否知道,井洪前天晚上来过……”
漆雕嫣红道:“这不算什么!他原是这赌场的常客。”
金大龙道:“我看贵赌场的这些打手,对那位井帐房颇为恭谨。”
漆雕嫣红道:“对老主顾、熟客人,都是这样,谁叫漆雕家如今吃的是这口饭,做生意原该如此,再说,他们对金局主不也一样恭谨么?”
金大龙道:“那不同,姑娘,对那位井帐房,恭敬之中,似乎还有点畏惧的成分在。”
漆雕嫣红“哦”地一声,道:“那么,金局主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