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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腕是方季北无法想象的,甚至孔之高都看不出他精心写精心挑选的文章的导向──潜移默化的,他在影响无数人。通过一些微小的近乎暗示的语句,把“当朝天子最英明”这一观念灌入人脑中。
可这些信,这些文章……刊登是绝对不可以的,但是要不要告诉方季北呢?
毕子灏向来很少有下不了决定的时候,他的生命中,一个迟疑,可能就会是生死之别。
但这小小事情,他竟然下不了决心。
“瞒不住的,而且拖得越久,受害的人会越多,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但现在说的话,他肯定会很失望,很伤心……”
坐在报馆内属於他的单间内,毕子灏自言自语著。
真是头痛。
“小毕,你在做什麽?”熟悉的声音让他几乎惊跳起来,毕子灏惊讶之余,没来得及把手里的纸张藏起来。他有些慌张地问著刚刚进来的方季北:“皇上,你怎麽来了?”
“没什麽事做,就出来看看你。”方季北笑道,“你们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没太大用,闲得骨头都松了……”
“闲?”毕子灏挑眉,“也不知是谁天黑还在看卷宗,现在到说起清闲来。”
“我那是因为识字太少,看得慢。”方季北尴尬道,眼光一转,落在毕子灏手中纸张上,“这些是什麽?文章吗?”
毕子灏一迟疑,手里的纸已经被方季北拿走。
方季北展开一张张看,脸色渐渐变得非常难看。
义军打天下的时候,打下每座城後,都有义军内部比较有能力的人当主事者,找愿意归顺民声不错的旧官做副手。京城亦然。
虽说京城高官满地,府尹这三品小官实在算不上什麽,但好歹也是百姓父母官,实权还是有些的。坐上这位子的,是方季北比较信任的一位手下,叫李屿的。
这些信函文章,实际是告他的状纸。
虽说京内不乏可以处理这些状纸的地方,例如吏部刑部大理寺。但那些地方,也都由义军核心人物管理。即便有旧官和新臣,势力毕竟远逊。
而袍泽之情,足以让这些地方都闭上眼睛装作不知,况且李屿也没有把事情闹得特别大,受损的也多是京郊百姓,只要阻止他们往京内跑也就行了。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京郊也有半月报。
方季北看得很慢,他现在识字多了不少,不过读起这种扬扬洒洒大半出自书生之手的文章还是很痛苦。毕子灏在他身边,看著他神情变化。
心被抽紧了一样,一下一下勒得不舒服。
方季北皱著眉,脸上是失望伤心。洁白牙齿从唇间露出来,然後缓缓咬住嘴唇,印上齿痕。
毕子灏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感觉到身体发热。
那些人居然害他失望,真是不可原谅……
好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告诉他那些人背叛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手已经在半空,却听到方季北声音:“你说,什麽人适合做京城府尹呢?”
毕子灏一怔,看著方季北:“你要罢李屿的官?”
“罢官?”方季北冷笑一声,“毕相,你深知律法,如果他这些罪行都属实,该怎麽发落?”
“流放甚至处死,主要看皇上的意思。”毕子灏看著他,明白他的意思,“我今日回去马上准备,等刑部结果出来,就写篇文章发在半月报上……或者干脆写长点?写成评书如何?”
方季北转头看著他,点了点头。
毕子灏看著他的眼神,只觉难过,又不能把人抱在怀里,只是干巴巴劝解:“人总是会变的,你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
“我没事的。”方季北温和笑著,摸摸他的头,“入宫第一天,当小川做出那样的事时,我就已经看开了。”
他看著窗外,目光悠远:“我不是不知道的。在岭南的森林里,大家甚至会为了一只蜈蚣害死人,没什麽好说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前一刻还同生共死的朋友,下一刻就可以出刀子……”
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开始的时候,以为大家都有饭吃,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
但是没用,欲望是无法满足的。亲如手足,说著为民起义的人,很快变了一张脸,做起迫人起义的那一个。
除了庆幸自己还没有改变之外,什麽也做不了。地位高了想要的也就多了,以前受过的苦楚,也就忘了。
方季北低头,眼睫在脸上映出弧线,毕子灏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个……为什麽要为蜈蚣害死人啊?”岔开话题岔开话题,毕子灏发问。
“当然是吃。”
“啊?”
方季北抬起头来,忽然笑得有点恶意。
“冬天没有食物的时候,虫子老鼠都可以吃,味道还不错。”
他并没有看到少年恐惧恶心的表情,虽然少年确实是一副难受的样子,却不是恶心。
毕子灏向前,抱住他的腰,声音从他胸前低低传出来,闷闷地:“很痛苦吧……”
经历过那麽多苦难,活下来了,却还要忍受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背弃。
方季北先是怔了下,随即笑了,摸摸在自己胸前靠著的毛茸茸的头。毕子灏发质非常好,摸起来很舒服。
“都过去了,没关系的。”
这个孩子,在关心他呢。
二十二
刑部动作不慢,李屿的罪状很快查证清楚,交由方季北裁决。
刑部要求比较高,因此新人相对少一些,对这种事大多抱著幸灾乐祸的心态,也不加以隐瞒,都等著看皇帝怎麽发落。而义军众人几乎个个求情,几天里皇宫好像菜市场一般,甚是热闹。
没有避而不见,没有任何托辞,方季北见每一位故人,当面告诉他们──法不容情,人是救不了的。
这样的铁面,到了晚间便成了疲累。身体上的还是小节,心里的累才是主因。
毕子灏默默看著他,极为心疼。
但这心疼,在李歌闯进来之後就变了质。
李歌是李屿的妹妹,一身红衣的张扬女子。义军并不排斥女子,李歌也是一直跟著军队打仗,虽说主要负责的是供给,粮食衣服什麽的。
她和方季北很熟,熟到让毕子灏咬牙的程度。
──居然敢扑到方季北怀里哭,手、手还在乱动!
死女人你给我放手!不可以碰他,少动歪脑筋。
毕子灏此刻完全不记得文雅风度为何物,红眼盯著两人,有种冲上去分开他们的冲动。
涵养算什麽,心头的人被上下其手的时候,还管什麽涵养。
毕子灏正要冲过去,方季北已经推开李歌:“小歌,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不会答应放李屿。如果你把今日入宫求情的力气用在规劝他上,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很多人都那麽干,我哥哥只不过是跟他们做一样的事情罢了,哪至於掉脑袋呢?”李歌泪汪汪看著方季北,“皇上,你一向疼我,也一直和我哥很好……你就放过他好不好?我们不当官了……”
“很多人都那麽干,不能成为他也那麽干的理由。小歌,如果你知道有谁也这麽做,应该直接跑去告他。只要查实,我一样处置。”方季北道,话中隐隐有杀气,“小歌,大家都是苦出身,如果你是被逼死那家人的亲人,你会怎麽想,会觉得凶手可以饶恕吗?”
李歌脸色苍白:“可我哥他……”
方季北摇摇头:“他没有什麽不同,小歌,你不能想象所有人都是你。”
李歌咬住嘴唇,迟疑了半天,道:“皇上,只要你放了我哥,让我做什麽都成。”
“啪”一声,是毕子灏手中毛笔笔杆被他掰断。
“小歌,回去吧,我什麽都不需要你做。”方季北道,摸摸她的头,“不要再入宫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李歌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原来摸别人的头是你的爱好。”
李歌走後,毕子灏马上开口言道,一脸不快。方季北走到他身边,伸手出去,在摸到他头之前停住,收回来尴尬挠挠头:“那个……习惯,习惯而已。”
“我不是小孩子。”毕子灏看著他的手,挣扎想著到底是被摸好还是不摸。
“我知道啊。”方季北心里想著论年纪小毕还是孩子嘛,何况只有孩子才喜欢这麽强调。
“我和那女人不一样。”
“我知道。”当然不一样。
“那女人喜欢你。”
“我知──啊?”
方季北惊讶看著毕子灏。
他果然很迟钝。
“她表现得很明显了好吧,说什麽随便你让他做什麽……”毕子灏一撇嘴,“真能想,好事还都给她不成?又当皇後又救兄长,她倒是不吃亏。”
“我不可能娶她。”方季北摇头,下意识又想摸毕子灏的头,幸好反应过来收了回去,“你知道的。”
“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你对那位小红姑娘……就那麽深情?”
“也不是。但是小毕,养老婆很花钱啊。要是真的喜欢谁倒也无所谓,但并不是那种喜欢,就算了吧。”方季北道,“过一辈子,不是那麽容易的。”
“第一次听说皇帝还要考虑养老婆花钱。”毕子灏忍不住笑道,斜著头看方季北。
“因为其他皇帝都没有我这麽穷。”方季北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努力制止自己伸手揉他头发的冲动,也是笑道。
虽然说说笑笑,毕子灏却总有些不安──那女人,看起来就不像能轻易善罢干休的样子。
要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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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套的h。。。要开始了。。。
二十三
这世上有种行为,叫做杀鸡儆猴。很显然,方季北或者说毕子灏做的,就是这行为。
毕子灏把事情结果用朴实语言写出来登在半月报上,一方面是是警告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另一方面也是昭告天下,告诉他们半月报同时可以用来揭发不法行为。
结果就是毕子灏每天都被信件压得透不过气来。虽然报馆里有不少人可以帮他,但其他人都缺乏决断的能力,何况有些信件已是告御状的性质,而非普通文章。
当方季北数次看到毕子灏拿著一堆信回宫时,他也忍不住了。
“毕相,你事情已经很多了,这些杂事就不要太过操心。有问题的话直接给我就好。”好歹他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了,应付得过来。
毕子灏看他一眼,摇头道:“然後你看信看到半夜?那还不如我来,至少我能从用词和字体中看出一些东西来,而你能读懂就不错了。”
这倒是实话,但是方季北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你最近休息都不太好,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靠近毕子灏,低头伸手,指尖在他脸侧掠过。毕子灏抬头笑,带著些戏谑地伸出手摸回去:“你看看你的脸,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对视片刻,先是方季北放声笑,随即毕子灏也笑出声来。
方季北毕竟只是个粗人,朝中臣子虽多,有能力的却不怎麽多──其中一部分是粗人,另一部分如果能把国家治理好,大韦也就不会灭了。
和其他皇帝比起来,方季北最大的优势有二,一是他在处理朝事上有绝对的权威,想改变什麽都不算太难,因为没有什麽“先帝”定规。二是他手中握著兵权,而且几乎牢不可破。
至於缺点也很明显,明显到他每日恨不得用十个时辰处理国事。
他多努力一点,也许就会救些人命。就像率兵的时候,他的一个命令,都是成百上千的命。
有的时候甚至会恐惧。但没有办法,如果不做的话,结果会更糟。
借著笑声稍微发泄下负担,方季北看著眼前人,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外面有孔之高这样的聪明人,吴三省这样方正的文士,宫内又有毕子灏这年纪虽不大,却无所不知的少年。大岳能走到现在这还算不错的程度,这少年功不可没。
毕子灏见方季北出神,以为他在想著这些信的事情,於是开口道:“其实这些对我来说倒不是什麽负担,倒是查证起来比较麻烦。现在收到的还主要是京城和京郊的信,等到半月报影响再大一点……”
他住了口,暗自懊恼。
本是想说些话宽慰方季北的,怎麽说著说著,却又到凝重话题上了呢?
被眼前这家夥影响的吧,算什麽,近墨者黑麽?
“京城,直隶,湖广,江南,蜀地,岭南……”方季北数著,眉头皱起,“至少要这些地方都搞好,大岳境内才能差不多。可现在,连京城都问题丛生……而那些问题没有递到相应省部,却给了你,难道其它地方都是吃白饭的吗?”
想伸手把他眉中间抚平。毕子灏呆呆看著方季北,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小毕你说,到底该怎麽办,才能理清这一团糟?”受了欺压的想告状,偏偏欺压他们的常常就是受理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