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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真是娇娘哼了一声。
“那你把她的身契给我吧,我身边正缺人使唤。”
凤移花一顿,面上笑意不变,大掌一挥便道:“你要一个怎够使唤,回头我让银宝把她一家的身契都交给你。”
“真的?”娇娘心里一喜,面上便带出几分,凤移花看着也高兴,“要是不够,我再给几个?”
“不用那么多,她一家子也就够我使用了。我也没别的事儿,你是我的主子,我的心思也不瞒你,正像我说的,这府里只能有我一个,爷不许让别的女人住进来,我要姜妈妈一家也是想给自己几分保障罢了,你依我?”
他搂着她的腰歪在云纹福字大抱枕上,她顺势就趴在他的胸膛上,这会儿双眸明亮的望着她,小模样要多乖巧就多乖巧,把个凤移花喜的什么似得,恨不得把身上这小人揉进骨头缝里。
那凤眸里的火气让娇娘微怕,身体却不争气的酥软了,小脸也红彤彤的,两人的呼吸绞缠,目光胶着,情意绵绵更胜从前,眼瞧着就要天雷勾地火,那姜妈妈再度不识相的咳了一声。
娇娘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羞的锤了他一拳,软绵绵毫无力道,倒像是撒娇,凤移花哼了一声,玩弄着那白如玉,晶莹剔透的小耳朵,淡淡的装的人模人样的对姜妈妈道:“都听见了,往后你一家就跟着娇娘了,下去吧。”
逃过一劫,姜妈妈又喜又苦,喜的是她不用受皮肉痛,苦的是她一家子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跟着大爷前途无限,跟着个妾室他们一家还有何出头之日?
姜妈妈悔死了,当着凤移花的面不敢有怨言,背过身离开之后便唉声叹气的,回到家,家里那口子还不知要如何说她呢,尤其是儿媳妇,她那张嘴怕是要说死她。
方才和他生气的时候,她怎样都不愿意向他示弱,可这会儿两人都得了台阶下,又搂抱在一起的时候,她撒起娇来竟然毫无压力,连她自己都羞愧,是谁方才在心里恨死他了,转眼又扑倒人家怀里去了。
呸,真不要脸。
凤移花也不遑多让,前一刻还恨不得卖了她,下一刻又疼的什么似得。
“你这小妖精,妒忌心特重了些,你自己一个人霸占这偌大的院子竟也好意思开这口。”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不知你和你的其他妾室是如何相处的,反正在我这儿,我当你是我最亲密的人,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跟你说,咱不跟你玩阴的。口里说的好,亲亲热热和你的其他女人互称姐姐妹妹,你转过脸去看不见,就开始互相攻击陷害,我觉得与其假装贤惠背后捣鬼,还不如直接跟你说。我不管别人,反正在我这里,我就是老大!谁也别想和我争。如何,你依我吗?”
她说的理直气壮,凤移花听的也是心花怒放,勾着她的鼻子笑道:“若不依你,你真去做奴婢?”
“真去。人家也是有骨气的。”她哼了一声,重重点头,催着他回话,“行不行,你给句话。反正你的藏娇窝多得是,我这里不许你多塞人,你就塞到别处去,只要我看不见我就当你的身边只我一个。”
她的眸光暗了暗,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此,大家都好。
“嗯。”凤移花描画了半响娇娘的轮廓,笑道:“不是要去外面逛逛,爷今日有空,这就带你去,越到年根爷越忙,今日不去怕是往后难得有空闲。”
“我这就去梳头发,你等着!”她一笑似百花齐放,耀的凤移花那颗心陡然一颤,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弯唇一笑,头枕在双臂上怔怔的看着头顶上的民仿流苏宫灯。
看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平息胸腔里的那股子怪异的兴奋新奇感,起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白绫衫子便走到了屋外院中。
雪霁初晴,院子里的两株红梅悄然绽放,香气飘散,芬芳馥郁。
这是两株老梅树,根系虬盘嶙峋,初具人形,让人乍一看便觉古老精怪,心中生惧,平常人家是绝对不喜年岁久的树木的,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树活久了便能成精,这是不吉利的。
可这两株梅树生的实在是好,左边那棵开大红色的花,灿若烟霞,极为绚丽,观之便能激起人对生命的热望,生机勃勃;右边那棵开粉色的花,彷如少女情窦初开羞涩的面容,柔情似水,让人怜惜,驻足片刻更能让人想起年少轻狂的自己,怀想当年之余,叹一声息。
梅树有了此等风骨,又岂是一般的死物?
此院之树怕是已然聚魂成精。
若是一般人早就砍了,可他与旁人想的不同,他自己便常说自己百邪不侵,从来只有精魅妖魔怕他的份儿。
当初他买下这座院子也是因为这两株老梅,他一看便喜欢,第一天住下来的时候还做了一夜春梦,梦中和花精缠绵不休,第二日去寻街便遇见了玉娇娘。
此女娇艳如他院中的那颗红梅,虽无梅的,有形也聊以慰藉。
冷落她三个月,谁会想到三个月后再见,她已脱胎换骨,不仅有红梅之形态,连也逐渐有了。
“小妖精”他低首浅笑,神清骨秀。
佳人笑()
东阳初升,白雪化为水,街道上的青砖地面湿漉漉的就像雨水洗涤过,干净了不少,渐渐的有了行人。
车辚辚,马萧萧,一辆红轮华盖车打从一树雪淞下驶过。
娇娘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就见街道两旁的树都成了白的,晶莹剔透,青砖红门雪淞树,还有那一支支从墙内爬过墙外的枝条,隐隐从那白墙里传来的女子嬉笑打闹声,雕花红楼,铆钉大门,威武雄壮的守门瑞兽,还有那梳着发髻穿着长衫皮袄来往的稀疏行人,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平淡、古色古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然,时空转换,她就当自己是个戏子,泯灭掉一部分自己,捏合成新的玉娇娘。
“嗯?娇娘竟还会作诗吗?只是这韵律却不对”凤移花斟酌半响拍掌而笑,“不过,这意境倒是好的。‘墙’犹隔也。墙内佳人,墙外行人,一墙之隔。佳人笑语,行人动情。笑语者不知墙外有人,动情者但闻笑声不见人,怎不让人着恼呢。”
娇娘摇头,怅然感叹,“不是的。”她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以这半阙词喻比她自己,那墙暗指时空之隔,墙里墙外两个世界。
“不是什么,为何不继续说下去。”凤移花抓着娇娘的手将她搂到怀里笑道:“我到不知从小不识字生活在市井之中的玉娇娘会有此等才情和感怀,我的小妖精,你越来越吸引我了。”
娇娘也不挣扎,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扬着小脸望他,眸光复杂,她心知此人聪慧无双,敏感多疑,自己的异常又不曾特意掩盖隐瞒,他心里该是有谱了的,可既然他不挑破,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不自在,而是顺着他的话道:“不是我做的,只是我此时的心境倒是和这几句词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就那么脱口而出,让你看笑话了。”
他一怔,笑容凝滞,而娇娘的心也是漏跳了一拍,只是此时此景谁都不能说什么,气氛陷入沉寂,凤移花长指捏了捏娇娘的嫩脸,笑道:“会写字吗?”
娇娘摇头,垂眸深思半响,抬头笑望他,“不会写毛笔字,大概也认不得这里的字。”
这是隐晦承认了一些东西了,凤移花没想到此妖竟是如此坦荡。
可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便又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
娇娘眸光含情,唇畔衔笑,倏忽促狭,回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凤移花哦了一声,凤眸笑意浅浅,垂眸看她,她亦仰头回望,一个彷如墨玉温润深邃,一个如红梅一朵,去皮去骨之后似隐现花形。
“我听闻,神仙精怪有点石成金之能,不知是真是假?”
“大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难道在你看来,爷是承受不起真话的人吗?”
“既如此,那我便说真话,所谓点石成金,并非指不劳而获把石头变成金子直接拿去用,而是形容人的智慧,在别人看来废物若石头者,经他一运营之后,石头也变成能赚钱的东西,此谓点石成金。”
这一番不过是她促狭捉弄他之语,而听在凤移花耳里却有了别样味道和意义,他越发珍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此言极对。就应该让世人都听听你这话,天上不会掉馅饼,点石成金是做梦,可人的智慧却是能真正带来财富和权势的。出身不可选,可往后的路却能自己一拳一脚的打出来!”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脚踏实地,顶天立地。
这可怎么办呢,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了。
心里,又甜又涩。
“在看什么?”凤移花调整了下身子让她偎在他的怀里更舒适些。
娇娘摇头,闭了眼,“有些困,我在大爷怀里睡一觉可好?到了地方叫醒我。”
她出门时做了男装打扮,学着凤移花的模样,在发顶扎了个髻,戴了他的一顶玉冠,还穿了他的红袍,又肥又大,亏得姜妈妈手艺好,不过半个时辰便改的适合她穿,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靴子,她便把鹿皮小靴上装饰的流苏剪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显得不那么女气了。
当亭亭玉立的小公子站到他面前时,他愣了一会儿,莫名惊艳,为她的貌也为她的玲珑心思,她的身份是外室姑娘,说白了比丫头也就高那么一点,他带着她出去不可能给她摆大室夫人的排场,顶多怜惜她一些当个有脸面的大丫头带出去。
这会儿她做此打扮,虽还是一眼能看出是女儿家,可至少能含混过去,她也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了。
小公子,粉妆玉琢,白净无瑕,他越看越爱,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爱好男风,若男子都长成她这模样,爱了也不冤枉。
“凤兄安好。”她款款走来,衣袂生风,身姿单薄却骨韵风清,含笑抱拳,一揖到底,公子风范十足。
若非他亲眼看着她从红粉内室里走来,恍惚间他也会相信此为佳容男子。
心底忽的就生出将她珍藏起来不让人看的冲动,可是她眼底的坚持和渴望那么深,他也不禁软了心肠,但得佳人一笑,不悔,这才有了这一趟出门游玩。
精魅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凤移花本就邪妄,妖如何,鬼如何,但要他喜欢便会捧在手心里捂着,含在嘴里宠着,谁敢说个不字。
青阳侯府,花大奶奶歪在榻上生闷气,脚踏上坐着的大丫头兰翠正拿着小剪刀为她修理指甲,见主母怒火中烧,便小心翼翼劝慰,“大奶奶莫气,大爷过几日便会回来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奶奶看开些。不管外面女人如何兴风作浪,谁也越不过您去。新鲜劲过了,倦鸟归林,大爷还是大奶奶的。”
杜元春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他心里恨着我呢,恨不得我死了,从成亲第一日,他掀开盖头看我的目光我便知。”
杜元春()
“谁让我是他嫡母的亲侄女呢。”杜元春收回手把玩着自己涂了鲜妍蔻丹精致修剪的指甲,冷笑道:“任凭我打扮的九天玄女一般,他也不会看进眼里去。”
“别的先不说,大奶奶但凡能哄着些大爷,大爷也不至于被外面的狐媚子笼络了去。”兰翠是她从娘家就带来的,故此在杜春娘面前颇能说得上话。
“还要我怎般哄他,我连最疼爱的丫头都给了他!”杜元春猛的提高音量把兰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道:“我的奶奶,且小点声,莫要人家看笑话。”
“我看谁敢看我的笑话!”杜元春不仅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噌”的从榻上站了起来,飞奔到门口对着院子便大声道:“小贱蹄子们,都给我安分的缩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若让我发现你们有甚恶毒的心思,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你们那点小心思,你们奶奶我一清二楚,不就是想看我倒霉,想把我从这大妇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上吗,能耐的你们,一个个都是下贱货色,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也配?!”
兰翠连忙去拉,陪着小心,“大奶奶您消消气,和那些人生气,不值当的。”
越是有人拉着,杜元春越是来劲,推开兰翠,径自跑到院子中间大发小姐脾气,她乃是泰国公府庶长女,虽然是庶出,可占了一个“长”字,在家中也是被老太太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加之泰国公府小姐们相对少些,她这长姐的地位就更尊贵些,以前在家中做姑娘时,无论嫡出庶出都敬着她,故此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性子,那便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