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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时分,将袁路的书信回复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拆开了乔彧命门子送来的请柬。
算着日子临近冬至,隆州衙门也忙碌起来,乔彧下帖子请平陵御明日午时在太平楼赴宴,只说冬至湖祭大致安排下来,少不了请刺史过目。平陵御招那门子至跟前来,一面回复乔彧的邀约,一面问候几句,如今袁路也算在他手下,他自是待其家人亲近几分。
那门子也是乖滑的,瞧着燕祁从廊下大步走来,神色庄严,又见平陵御已经回了请柬便先告辞了。
“郎君,有信从长安来。”燕祁从外进来,满身寒意教室内的炭火一冲倒散了干净,但他谨记着自家郎君身体不好,将锦帛放在案上,退后一步站在火盆边烤了许久才走近身来。
“是什么事?我瞧你急得很。”平陵御笑着搁下毛笔,伸手拉了拉盖在腿上的羊毛毡子。
“是从长安加急的信。”燕祁行了礼在他跟前坐下,“送信的两只鸟儿,一只是夫人常年使唤的,另一只是郎君离开长安时送给四皇子殿下的。”
“四皇子竟还记得给我写信?”平陵御一面拆开锦帛一面笑,他与那小童不过是在宫中一晤,当时留下一只鸟儿与他使唤也因着存了一份怜悯,怜惜那小童资质非凡,却没想到有朝一日那孩子竟是亲自写信过来,他这般笑着先是瞧了瞧梁夫人送来的信件,下一刻笑容便凝在了面上。
“郎君,可有什么不妥当的?”燕祁见他收了玩笑也不由正色道。
“从这书信发出,长安一城十四镇如今西南面的两个镇凤鸣镇与大佛镇连都教北魏贼寇占据了。”平陵御收了书信,面上显出一抹沉重来,“好在我临走前将庄子布置了一番,贼人过不去,徐夫人、梁夫人并无危险。”
“既然主母无事,郎君又为何这般担忧?”燕祁一愣,他虽然不知自家郎君是如何布阵的,但他却是亲身体验过那八卦阵的厉害,难不成郎君对自己的阵法还没有信心么?
“北魏四路兵马,拓跋太子身死,四皇子与我晋州议和,三皇子迷路在长生山脉如今生死不知,这杀到长安的足见是皇长子拓跋敢。”平陵御说道此处叹息一声,他虽然有建功立业的心肠,但心头到底存着几分慈悲,经过上一世谢家门阀的历练,对寻常百姓更是怜悯,“我虽初任刺史,可观元昭治军,仅是晋州便是三道大的防线。当初探得拓跋敢往邕州去,又与宇文督面谈,我心中便怀疑邕州立场,如今佐证了宇文邕与虎谋皮,也在意料之中;可咱们出行一月有余,青州驻军行军再是拖沓,无论如何也该早到长安布防,纵使青州兵马微弱,总不至于不战而降,但从夫人的来信看,戍卫长安的怕只有五城兵马司了,且不道他们如何与北魏虎狼之师抗衡,只一句,这青州兵马是何处去了?”
“这……卑下只记得那青州刺史徐修乃是寒门出身,一身正气傲骨累累,又有先帝知遇之恩,对圣人自是忠诚,便是诸葛家有心,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干系。”听出平陵御未出口的含义,燕祁不由皱了皱眉,他是姬家的玄翼军,是姬凛手中最忠诚的力量,跟在平陵御身边,他自是明白如今秦失其鹿,天下共逐,自家主公也是有一番心思的,但无论是北边还是西边,都有一番布划,可这青州却不得不说是意料之外的消息。
“若是长安城破,青州驻军仿佛从天而降,而圣人命丧兵祸之中,青州军护着两个未成年的皇子一路南下,定都淮阳,只怕这诸葛家摇身一变便是辅政大臣,挟天子以号令诸世家,彼时我姬家是从还是不从?”平陵御唇边的浅笑消失了,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寒意,“纵然先帝对徐刺史有知遇之恩,只要皇室血脉不断,徐修为保存先帝血脉,未必不会向诸葛家低头。”
平陵御一面说一面拆开四皇子写来的信,淡色的丝帛上引入眼帘的却是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观其字知其人,这样秀丽的笔法明显是出自女子之手。
“郎君,可有什么不妥之处?”燕祁见他面上微微露出诧异不由一愣。
“从隆州到永宁城快马加鞭需多长时间?”平陵御一眼扫过去,见那丝帛上隐隐约约还带着泪痕,一时又想起当日在宫中见过的女郎,后者性子清冷自持、傲骨铮铮,如此潸然泪下只怕长安的形势比梁夫人信中所言还要危急。
“若是日夜兼程,三日足够了。”燕祁略一沉思道,“郎君,咱们不呆在隆州了么?”
“华阳公主来信,道皇后、贤妃与六部尚书皆尽殉国,圣人下落不明。朝中提议死守长安与弃城而逃者各执一词,公主犹疑不定,故来信相询。”平陵御叹道,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生长在万千锦绣中的女郎身处群狼环饲之中,却要故作镇定以庇佑幼弟是何其艰难!“元昭如今领着平北元帅的名义,却有兵马疏漏了,如今长安危急,少不得影响到元昭,咱们岂有安居隆州的道理?”
“那郎君如何回信?”燕祁叹息一声。
“若是从隆州抄小路回长安,日夜赶路,需要多长时间?”平陵御取过一卷丝帛落笔,并不正面回答燕祁的话,“若是圣人侥幸逃脱或是以身殉国,左右不过是收复失地,驱逐蛮兵,元昭与我挨一顿训斥也就罢了;可若是圣人教北魏截留为质,彼时北魏开口用圣人换晋州城池,朝中是应还是不应?元昭斩了拓跋傲,若是北魏以元昭项上人头换圣人,朝廷换还是不换?”
“……”燕祁目瞪口呆。“郎君可别吓唬我!”
“再者,元昭如今带着的兵马中有数万是禁军,他们一家老小都生活在长安,如今瞧着自家人死伤无数,元昭却毫无反应,岂不是冷了将士的心?”平陵御放下笔,见丝帛上的墨迹干了,便寻了竹筒装上,燕祁忙在一旁帮忙用蜡封口,“我且问你,你还能抽调多少玄翼军过来?”
“还可就近调一支小队,统共二十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燕祁深被平陵御运筹帷幄所折服,如今听他一问,登时老老实实的回答。
“既如此你且再调一支小队过来,你带六七人亲自往永宁城走一遭,将今日你我言辞并我稍候写的书信一并呈递与元昭,请他速速点兵南下;剩下的人马再分十一二个跟我往长安,其余的都留在隆州护着凔儿。”
“只是郎君的安危……”燕祁有几分意动。
“我这会可没打算亮着旗帜行事,况且你走了还有十几个郎君,怕甚么?”平陵御淡淡一笑。
“喏!”燕祁点了称是。
既定下了主意,平陵御便催着燕祁先走一步,自己招来白露细细交待一份,当夜便放出风声只道天气骤变,平陵刺史不谙隆州气候卧病在床,他则模仿着病中人的笔法交待白露过几日替他回信与太守,只道身子骨不行怕是不能出席冬日湖祭。
“先生且放下心来,白露省得。”白露细细记下他的吩咐,有不清晰的还记在书帛上,“只先生这一路过去天寒地冻的,可要带足衣裳。”又转过头对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一嘱咐,“诸位兄长经年在野外习惯,先生体弱,还劳烦几位多多看护。”
“你这丫头,倒是爱操心。”几生几世,平陵御几乎是将白露当女儿看,此时听她叮嘱,不竟生出一种老怀大慰的感觉来,不由伸手揉了揉白露梳得整整齐齐的卯发,转身上马带着一众人扬长而去,走的远远的还听见姬凔冲着白露咯咯笑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老虎亲亲的地雷
谢谢老虎亲亲、胖虎亲亲、满目倾城亲亲的营养液
爱你们mua~
大家六一快乐,么么哒~
第121章 第四十五章 以身殉国(七)()
阿奴也是好人家的女娘子; 她们原本住在青州,但连年的天灾人祸让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她的爹爹是个老实的农家子,一辈子的想法都是守着耕地过活,但她的娘亲不是; 这个泼辣的女人决不肯困守孤城; 她说服了老实憨厚的丈夫带着一家人往长安投亲。
他们托着七拐八拐的姻亲关系在皇城根子上的甜水坊赁了个小院子住下来,南面的刺绣总是比北面显得更为精致锦绣,但长安居,大不易; 阿娘的手艺并不足以养活一家人。水土不服很快教年幼的胞弟陷入重病; 而他们的积蓄并不足以承担药钱,看着渐渐衰弱的幼子,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恰逢宫里采选宫女,她狠着心将女儿送了上去。
挑选的姑姑动了恻隐之心; 又见她年纪小; 费几分心思调教一番,倒也比找那些小家族里进宫来的小娘子得用; 便用些许银钱将她带走了。
与很多一入了宫便跟家人断了联系的宫娥不同; 阿奴的娘亲并没有放弃女儿; 借着卖了女儿得来的银钱,她很快盘下了一个带着铺面的小院子,琢磨着让夫郎做青州特有的定胜糕和青团; 这两样东西生的精细,成本也不算高,阿奴的娘亲又是个精干的,收拾的干干净净。朝食前后她便让夫郎挑着担子往朱雀门一带去卖,那些忙着上朝的郎君们瞧见吃食精致又用干净的叶子包着或多或少都喜欢尝尝,夏日里配套的还有桂花酿,冬日里则是鸭血粉,每日只做半日,剩下的时候她在屋子里做刺绣,夫郎就准备第二日要卖的东西。
如此三年光景屋里便换了模样,阿奴的娘亲这才梳洗干净包了厚礼,托了人找到了当初带走女儿的宫女,渐渐地又跟在深宫里杳无音信的女儿有了联系。
阿奴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算轻巧,与其他憎恨父母的宫女不同,她太明白家里的无奈,一路逃灾过来,同村的女娘子有许多都在路上被换成了粮食和银钱,她却一路都被阿爹阿娘护着,这一回,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她又怎么会被送进宫来?她始终忘不了入宫前一夜,阿娘抱着她嚎啕大哭,眼泪打湿了她的肩膀,便是连阿爹也背过身流泪,那一刻纵然有些许怨恨也都消散了,她乖乖的跟着姑姑学规矩,因为吃得苦,又文静乖巧,恰逢太妃宫里要设小佛堂,掌事的姑姑见她安分,便荐了她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阿娘的消息,阿娘说家里情状越发好,让她不要惦念自己,又说长安城的姑娘都是一落地就存嫁妆,存个十几年也就将将好,她进宫的时候才八岁,等到二十五出宫家里替她存的嫁妆也就有十几年了,到时候出嫁比之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等太妃薨逝了,她们这一行宫娥便被带到了皇后跟前,因着心里有了期盼面上便带出几分鲜活来,宇文皇后见她年幼但规矩学得好,性子也不吵闹,一双眼睛透着几分清亮,又问她姓名,听得教太妃取了阿奴,心头便是一软,刚巧圣人跟前缺一个打扫书房的娘子,便将她派了过去。
谁料到她到圣人跟前还不足一年竟是遇见了这样百年难遇的劫难。
“求求你,让奴去见郎君的首领,奴有话说。”身边的姐姐一个个仿佛货物一样被这些粗鲁的男人拖走又遍体鳞伤人事不省的回来,阿奴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看不出原本清秀的模样,再加上年纪小,每日的功夫除了在伙房看灶,便是躲开那些嘻哈大笑的北魏士兵去营地外被焚烧了剩下一片废墟的大佛寺照影泉打水,替这些暗自啜泣、一日比一日容色惨淡的女郎端水来揩拭身子。
她虽然年幼却也知晓这些年长的姐姐身上留下的痕迹是什么,可她除了背着人悄悄的哭,旁的什么都做不了。又想起那日在大佛寺后山一众姐姐在一起唱《河广》,那领头的姐姐已经不堪折辱,身赴黄泉,阿奴原本想随着几个姐姐一道,可却被后者狠狠甩了几巴掌,她还记得对方抱着她低声哽咽,“……你还有家人等着,一定要活下去……”
阿奴每日打水都要走一里多路,她牢牢记得几个姐姐交待的话,等脸上的青紫消下去又给自己几巴掌,脸上不曾消肿,瞧着便十分难看,再加上她分在伙房里头整日都是灰头土脸的,她见着这些光头的壮年男子都是远远躲开,因此好几日过去了也算是太平。
近些日子天气越发寒冷,营房中要热水要的勤,她的空闲时间越发少,可是每日去照影泉打水是她唯一能替这些姐姐做的事儿,是以便是再疲惫也是她每日里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这日傍晚,阿奴照样摸出帐篷来,她往日都是绕路走,今日瞧着天色将要暗下来,咬咬牙想要抄近路从营房中穿过去,她这几日也渐渐熟悉这些蛮子的作息,这个时候他们应是在伙房用晚膳,自己走快些应当刚好能逼过去。
等她汲了水从照影泉回来天色已经几乎暗下来,想着长安城中的爹娘,阿奴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