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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帅-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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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么样呢?管它亡不亡,管它毁不毁,他段然也是“琉璃万倾,皆不入眼”。

    当年段然携成慕舟手入密室,给她看满室的黄金,并且告诉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父皇和他的保护,是没人敢欺负她的。

    成慕舟却只淡淡笑道:“贝阙珠宫,万顷琉璃,从来不入我眼。”

    呵呵,换来的不过是她这句风淡云轻的鄙夷和讥嘲。

    她不会知道,谁也不会知道,那时候是段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毫无杂念地对女人好。

    他拉成慕舟进密室的时候,真的只是一个少年满心满意想将全世界都捧给自己想相伴一生的女人。

    段然赶回了皇宫,果然已经有很多内侍和宫女带着包袱往宫外跑。

    众人皆往宫外跑,独他逆行往宫内行。

    有些忠心的侍卫发现他们的皇帝批头散发,赤脚往深宫走,急忙拦住他,跪下劝道:“陛下,快走吧,再走就来不及了!”

    “陛下,快走吧!青山仍在,来日方长,您先避一避,待将军们平了狄乱再回来吧。”

    “陛下,求求您让微臣们护驾,护你出京暂且避一避吧!”

    段然点点头,转身任由侍卫护驾,口中道:“带上文淑妃和云贤妃。”

    “诺。”侍卫应声,又有领头的侍卫问道:“陛下,御驾往哪个方向避?”

    段然不假思索张口,“益州”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立刻意识到益州早已是常军的领地。

    “西狩吧。”段然下令道。

    在御辇驶出城门的那一刻,段然回望着远方那些在灰烟中游走的旌旗,旗上若隐若现的“狄”字。

    段然突然明白过来一个跟狄人毫不相关的问题。

    为什么刚才禁卫问他往哪里逃,他想都没想就说益州,还有自己屡次的益州南巡,原来并非只是怀念自己最初的封地。

    段然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被自己刻意遗忘很久的记忆:铜官山上,段然和成慕舟的相遇,他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他。段然只是不求回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四目相对,他就凭那一抬眼的感觉说出要娶她。

    段然终于心中承认和肯定:这一幕是他这一生中最美丽的画面。

    段然摸摸自己脖颈间的小瓶:成慕舟,朕有点想跟你说说话呢你帮帮我吧,也许你还在的话,大殷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52章() 
“你说什么?”成羡羽很平静地又问了一遍,刚才一番剐剜段然,不仅耗空了她所有力气,现在她连大脑也听不进去话。

    几位常兵疑迟了一下:“施大夫被刺了。”

    成羡羽轻轻地点了点头:“你们说什么?”

    几位常兵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施公子被,被剑刺到了。”

    成羡羽面无表情的矗了数秒,突然拔腿狂奔,远远抛下几位常兵。

    “成将军,成将军!”常兵们在后头边喊边追。

    成羡羽没有用轻功,她单凭双脚奔回去。到近前看见施宴倾安静地平躺在地上,施宴倾的面色十分安详,冠发梳得整整齐齐,宽阔的肩膀,修长的颈与手臂,挺拔的身躯,和那一身碧玉色的长衫,清贵湛然,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只是施宴倾肤色苍白,嘴唇也好苍白,白到像唇上罩了一层乳纱。他的左边胸口插着一把剑,不偏不倚正刺在心房。施宴倾整件青袍都染红了,不过血已经干了,像一只沾了朱砂的笔点在纸上画的画,成羡羽可以想象它们是以怎样的速度迅速浸染绽放开,然后凝固。

    成羡羽忽然低下坐在了地上,疯了一样按着施宴倾的胸口给他输送真气。夏日滚烫的热气从她的每一个毛孔里逼进去,逼得她内心燥热,又化作汗水涌出来,涌得她神智不清。

    “施公子已经死了。”姚拂剑在旁边不忍心看到成羡羽这样。

    “不可能,你们说的是他被刺了,是被刺了不是死了。”成羡羽一次又一次对着早已冰凉的尸体空输内力,一边施救一边面对施宴倾的脸唤道:“你不可能死,你不可能死,我要救活你。”

    姚拂剑注视着成羡羽的样子,差点不忍心解释下去:“施公子之前是没死,他一直在等二小姐,等了两个多时辰。”

    成羡羽双手按在施宴倾胸口,再次给他灌入两股真气,听到姚拂剑的话,她脱口而出:“两个多时辰,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我。”姚拂剑单膝跪下,愧疚道:“是属下之罪,请二小姐严惩。属下已经全力施救了,奈何属下并不通晓医术。”

    成羡羽旋即想开口:那你们为何不找个通晓医术的来救他?

    她突然想到自己带出来的数千人里通晓医术的只有施宴倾自己

    成羡羽源源不断输出的真气忽然反噬,她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倾。

    “二小姐!”姚拂剑急忙去扶她,成羡羽却正了正身子,自己恢复清明。

    她垂耷着身子,声音轻得就像一阵风吹过:“他有没有说什么?”

    “施公子说给将军喝酒时配的药丸,方子放这里。他还说将军以后得自己配置药丸了,要记得按时按量服用。”姚拂剑如实相告。

    天上的暴雨还是没有下下来,似把人闷在蒸笼里煎煮,空气的稀薄憋得人透不过气。

    电闪雷鸣,昼如黑夜。

    成羡羽“刷”地站起声,幽幽问道:“是谁杀了他?”

    成羡羽的声音不大,却清寒响亮,直击在场每一个人的五腑六脏。

    “堂姐,是我。”成植躲在姚拂剑身后,用小得像蚊子似的声音慢慢吐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半步半步挪到成羡羽身旁,扯扯她的衣角:“我杀着殷军,敌人太多了我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往身后一挥,谁知刺中了施公子。我不知道身后站的是施公子啊!我真的不知道。”

    成植话音未完,成羡羽已经扬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锋抵准成植的喉咙。

    成植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肌肤上。他不敢低头,只转动着眼珠向下看,看见距目三寸处点点宝剑的清光,还有脖颈上已经有的一点血印。成羡羽的宝剑已将成植的肌肤刺破了皮。

    只要成羡羽将剑再轻轻推那么一点,再深一厘,就是破喉锁命。

    成植害怕自己说话引起的喉头震动会令自己的脖颈主动撞入剑锋,但他更害怕成羡羽推剑,禁不住出声哀求:“堂姐你不要杀我啊!我是无心的,姐姐,你不要杀我。”

    成羡羽举着剑,整个人仿若石雕。

    这一秒,成羡羽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近六年前,她与施宴倾还未谋面,只是听张若昀介绍便心底生出惋惜:这人半点武功也不会,没得防身之术,终是弊大于利。

    原来不是弊大于利,而是无辜枉送性命。

    成羡羽臂膀一软,松开手任剑掉落在地上。

    成羡羽慢慢弯起手肘,双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一点一点往上移动。她以指尖触自己的眼角,是干的,她怎么没有为施宴倾流一滴泪呢?

    成羡羽以手掩面,双膝屈折缓缓跪在了施宴倾的尸体旁边。

    “轰隆隆”又是一声响雷,迟到的暴雨终于如箭打下。雨低斜飞,刷过成羡羽的发丝,打在她的面颊上。

    天空呈现昏昏暗暗的深蓝色。

    雨下得很快,施宴倾身上的血水很快被暴雨冲淡。

    暴雨已经停了,成羡羽却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仿若老僧入定。

    “成将军,起来吧!”

    “成将军,回去吧!”

    “堂姐——”

    到最后连姚美儿也来了,她哭着一起跪下,欲拉成羡羽起来:“二小姐,你起来吧!你已经跪了两天,滴水未进了!”

    任姚美儿怎么拉扯,成羡羽只是岿然不动,她的双腿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只道:“我欠他的两个时辰,用两天哪够还得清。”

    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成羡羽最后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当成羡羽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微微颤动眼帘,在只有缝隙大小的视线里,窥见张若昀正以指尖拈起执她额前一缕发丝,温柔地替成羡羽撩到耳后。

    成羡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三妹,你醒了?”张若昀淡淡地说,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淡笑,令人无法捉摸。

    成羡羽坐起身问道:“我现在是在哪里?”

    张若昀也没有劝她躺下,就任由成羡羽坐起来。他凝视着她回答:“在京师。”

    成羡羽瞧瞧,见张若昀穿的是一袭银色长衫,就像和煦的月光一样,并不是龙袍。于是她就问:“主公,成事了么?”

    “成了。”张若昀嘴角勾笑:“你走后不久狄人就自退去,我军一路挥师入京都未遇得阻碍。”他终于伸手去扶了扶成羡羽的胳膊:“我一直在等你醒来,过几天就登基。”

    张若昀扶着她,又问:“你想封个什么?我都封你。”张若昀温暖的掌心一直触在成羡羽的左臂上不曾移开,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不用跪我的,我也可以封给你。”

    “属下何能何德。”成羡羽连忙用手撑着自己下地,因为数天滴水未近,她的身子虚弱不堪,但成羡羽依旧单膝跪下:“多谢主公的恩情,只是属下这一生怕是只钟情戎马主公若执意封赏,就封属下继续做个将军吧。”她又抬起头,直视着张若昀问:“属下敢问主公,施郎尸首现在何处?是否已经下葬?”

    张若昀的双眸与成羡羽的双眸对视,他瞳仁清明,凛然生风,叹一口气道:“师兄这一番唉,不幸罹难,真是天弄人意。”张若昀喉头哽咽,平复数秒后方才道:“我暂将师兄停柩未葬,待师兄头七过后,我一登基,便为他修封。”

    “不必。”张若昀话还没说完,成羡羽就打断了他:“主公,不必。主公的恩情感激不尽,只是施郎素喜清净,而且——”她朗声道:“属下想亲手安葬他。”

    张若昀伫了少顷,嘴角微微噙起一笑,允了。

    成羡羽便辞了张若昀,她站起来跨出房门,放眼这近近远远熟悉又陌生的红墙、碧瓦、雕栏、琼宇,大群的雀鸟在殿外的天空中乱飞。

    她方才知道自己原是身在皇宫。

    “二小姐你醒了?”姚美儿早守在门外,见成羡羽出来连忙来搀。

    成羡羽支吾了一声“嗯”,就径直往前走。这皇宫她自是轻车熟路,七转八弯远离了之前休憩的寝殿,成羡羽才开口厉声问姚美儿:“成植呢?”

    “我大哥看着他。”姚美儿说:“正在让给他罚跪。”

    “嗯,在哪?带我过去一趟。”成羡羽颔首,命姚美儿带路,带成羡羽亲自去瞧成植。位置也在皇宫,两女至那院落里,看见成植的确面朝墙壁双膝跪地,成植身边站着背对墙壁的姚拂剑,双手交叉怀抱重剑。

    姚拂剑发现成羡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他旋即低头不语,手中抱紧重剑。

    成植到是回转身,但他又不敢站起来,只张嘴空喊:“堂姐——”

    成植一双莹莹双眸里满是无辜和委屈。

    成羡羽走过去,轻轻道:“起来吧。”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成植就站了起来,忙不迭直道:“多谢堂姐,多谢堂姐。”

    可是成羡羽又说了一句话,成植霎时僵住。

    成羡羽说:“惩你在这院内思过一年。”

第53章() 
成羡羽交待完成植的事项,就去看望施宴倾。

    张若昀没有薄待自己的大师兄,不仅将其尸体停于宫内,而且灵堂棺木,一应都是皇家规格。

    成羡羽才到殿前,就有宫婢近前替她加上素衣。她踏进殿内,并为如别人那般进香叩首,而是过去缓缓打开了棺盖。

    殿内值守的宫婢太监尽皆失色,却又无人敢上来阻拦。

    成羡羽将棺盖推开一半,见着施宴倾的遗容:因为时间流逝的缘故,他脸部的线条已显僵硬,比那日少了许多安详。

    成羡羽合上棺盖,对着灵位磕了三个头,又从宫婢手里接过敬香插在香炉里。

    头七过后,成羡羽为施宴倾选了京师近郊一处清净祥和的地方下葬。这地方风景很美,她少时出城游玩,就常流连于此。成羡羽亲自为施宴倾刨土,十指皆挖出了鲜血,她又亲手劈碑,指注内力刻上碑文。

    张若昀和其余五将皆来送施宴倾最后一程,成羡羽所作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

    成羡羽再行大礼,让施宴倾入土为安。

    黄土已经掩埋,她却匍匐在地上迟了几秒才起来。成羡羽站起身仰视天空,今日半阴半晴,阳光虽被乌云昏昏遮蔽去半轮,却依旧投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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