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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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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烟刚走进月洞门,就听见了笑声。随着笑声,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也跃然眼前。

    雍正神情柔和的垂目看着身边人,他高大的身躯靠在躺椅里,,穿着龙靴的双腿自然地分开耷在踏脚的上,常服的袍脚耷在膝上,金色龙纹的长裤隐隐露出来——

    一个细眉细眼的绿色宫装女子抱着小阿哥正蹲在他腿边笑,旁边的嬷嬷们也满脸堆笑。

    看着这女子侧面,柳叶眉,肤色白净,身量纤细,十六七岁的豆蔻年纪,不十分抢眼,却有似曾相识之感。

    云烟脚步微微停顿,屋内人已然全部看见她。

    兰夕挎着食盒跟上来,唤道:“夫人”

    雍正抬起头来,看见她。绿色宫装女子也抬首对上她视线,那双眼,分明是,熟悉的感觉。

    嬷嬷们忙一众矮了身子跪地请安,那女子也匆匆就着姿势请安,有些微微狼狈。

    雍正看着云烟,从躺椅里将右手抬起来,云烟一步步走过去,将左手放进他抬起的手掌里。

    “谦嫔娘娘和小阿哥处的不错”云烟平静的抬了抬右手示意她们起来。

    谦嫔刘氏正是这绿色宫装女子,她显然也明白了云烟的身份,忙低头应声将小阿哥抱上来意将其放入云烟怀中。

    云烟将手从雍正手中抽出来,接过小阿哥。他正将一只小手指塞在嘴边温温的笑。云烟心中一阵柔软,心中忽然闪过当初那个温润男子的影子。这样小的年纪怎会像煞了那个叔叔?

    腰后突然有只手像是替她抚了抚裙后的褶皱,她才发现自己晃了神,抬头看看谦嫔刘氏——

    蓦然回首,都是故人的影子。身边的这个人可曾想到那对爱极又恨极的兄妹?

    爱,抑或是恨,终究归于尘土。

    云烟怜惜的碰碰小阿哥的小脸,将小阿哥交给兰夕。“去吧,小阿哥也该饿了。”

    众人一起跪安下去,谦嫔刘氏只在起身时看了一眼椅子中闭目养神的皇帝。云烟看着她们背影,目送她们离开,她不再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四海升平的日子不长,古州地区又起哗变。雍正十二年七月,当地传言“有苗王当出”,苗人皆信,遂反对流官统治。官府曾抓获造言者“苗人老包”,后又释放,于是一些人“纠众滋事”。

    其实古州自雍正七年征服之后,即设古州厅,以流官管辖。古州地区旧有土官名目,如长官司、副长官司、土舍等。这些土官虽在建厅之后被授予土千总、土把总、外委土舍之名,协助清政府管理苗寨,但总不能如昔日一样耀武扬威。因此,他们一直希望恢复旧日之局面。

    雍正帝听闻鄂尔泰急报古州事件后,为避免可能发生的事端,立即派吏部侍郎吕耀曾、大理寺卿德福,会同地方官员赴古州宣谕化导,但无效果。后又对滋事者进行镇压。结果引起了更大规模的叛乱。

    临近年关,雍正嘴角上火起了一串水泡,可急坏了太医院,内药外敷也不见消去。他平时里最爱齐整,又是茶水不离的,碰着就疼,当真是闹心。

    屋内暖香细细,雍正一身金底出黑狐毛的团龙袍子盘腿坐在厚厚的龙座榻上,一手拿着奏折,一手去端茶盅。

    一声闷闷的抽气,茶盅又被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吓得屋里屋外几个小太监连带着苏培盛,跪了一地。

    云烟拨了帘子进来,一瞧他皱眉神色,目光看到他嘴角那一串红红的水泡,抿了抿唇。

    她一边挥挥手让几个小太监起来,一边走近座塌,苏培盛忙带着他们爬起来退出去。

    雍正看着奏折头也没抬,伸出一只手来准确拉到她手后抬了头。

    “怎么这样凉?”

    云烟反握了他手,“是你手热。”

    雍正抬手又蹭蹭她脸颊,依旧说一句:“多穿点”

    云烟点点头,手从他掌心里滑出来转身进了内室,雍正又恢复到原来姿势继续看着折子。

    不一会,云烟出来,端着小药盒和棉棒,往他身边一坐,低着头用棉棒蘸了透绿的药膏,歪着头轻轻往他嘴角上点。他唇角微微一动,牵起鬓角新添的银丝,在午后阳光折射下分外刺目。

    云烟的目光在他眼角纹路上停驻,雍正敏感的移了眼神对上她眼。

    “怎么?”

    云烟微微一笑,“还疼么”

    雍正道:“好多了”

    云烟点点头,低头收着药盒要站起。雍正忽然抬眼道:“朕最近是不是老多了?”

    她心中一凛,他是如此敏锐的人啊,一直都是。

    她放下手中药盒,却抬了手去摸他脑门,倚在他身边,把吻落在他脑门中央。

    “不老”

    雍正十二年的万寿节,不过是一盏薄酒,雍正帝遇风就打了个喷嚏,回来早早睡下,半夜里就发起烧来,浑身都是滚烫。云烟睡到半夜,突然被小腹上搭来的大手给热醒,忙爬起来叫人点灯。

    这一病有些毫无预兆的来势汹汹,颇让云烟和苏培盛都想起几十年前在王府里时他那场风寒大病。如今到底岁月不饶人,五十多岁的人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若不是生病,真不能如此休息。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倒是日日来请安,几位皇子福晋也孝敬恭顺。朝堂上政事、地方动乱可不因皇帝生病而减少,没歇几日不上朝,雍正就召军机大臣到九州清晏里来议事,又受了累。雍正一急,心肺口舌都是一片内火,病情反倒重了。几经反复,情况不容乐观起来。太医叮嘱不方便洗浴的时候,她就每晚亲自给雍正擦身。要说从前,似乎也不是没有过,可一辈子生活下来,他反倒不自在了,让她有些看不懂。

    云烟隐隐感到担忧,却命令自己坚强。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于雍正,她不知是爱好还是责好,一辈子不曾干涉,如今也更没有缘故去不理解他对黎民社稷的坚持。

    圆明园内华灯初上,云烟望了望窗外扶扶鬓角发丝,侧眼见苏培盛领着圆明园殿太监总管柴玉将热腾腾的铜盆端上来,点点头示意他们端进去,便低头开始卷起自己白色风毛的袖口,一边跟进去。

    单手拨开西暖阁内室的帘子,雍正肩头散着龙褂,鼻头上架着眼镜,倚在龙床上看折子,一边看着一边又开始咳嗽,床边散落着一堆折子。

    屋里的地龙是足足的,冷到不冷,只是对病人又是两说。

    云烟走过去,抬手给他拉肩头龙褂,轻声道:“没睡一会又起来看折子了”

    雍正又咳起来,抬手拜拜又去掩口。他咳嗽的样子让云烟内心莫名一刺,刚要涌上的一点痛迅速被她从面容上压制下去。她一手落在他后背上轻拍,一手摸了摸他额头,顺着他脑后发辫轻抚下来。

    云烟瞥了一眼他手中奏折,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感到这字像佛禅一般缠绕着他一生,从未离开,从未喘息。

    目光俯视下,他的双睫不再如年轻时那样浓密,风霜后倒更像几分记忆中的康熙爷。

    这一生,她从不曾责怪他,埋怨他,甚至要求他。因为他有他的抱负,他的黎民百姓。

    如今,此刻,她发现自己的私心几乎要克制不住,不愿让他这样累了。

    睡前她要给他擦身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去拉他的裤头,他竟突然抬手按住了,她就抬眼看他。

    雍正靠在枕头上偏过头去轻咳了几声低哑道:“不用解。”

第206章 大结局() 
云烟低头看看雍正;把手松开来;再给他轻轻拉上被子;收拾完了给他卸下帘子再出去。

    待她再进来的时候;雍正侧卧着背对帐子似乎已经在龙床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又熄灭房内几盏烛火,只留了角落一盏,就着昏黄的光亮收拾他换下的衣物和床角小桌上散乱的奏章和笔墨。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轻微,床上帝王的呼吸声时隐时现。等全部忙完,她习惯性的端了个矮凳坐在龙床半掩着的帐子边;一静下来;外殿西洋钟的滴答声分外明晰;脑海中回想起刚刚太医院首席刘裕铎说的话。

    不知何时;雍正翻过身子来;似乎却像是醒了。戴着玉扳指的大手从床帐中伸出来,云烟一愣;忙将手递上去。

    “怎么,还不睡”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也轻柔。

    “没事;我就听听西洋钟的声音。”云烟轻轻答道;“皇上怎么醒了”

    雍正道:“朕忽然梦见从前在王府里的日子了你就坐在青铜树下洗衣服。一边洗着那鬓角的碎发就掉下来你就用手肘蹭一下继续洗过一会又掉下来”

    云烟听着听着就愣了;内心刹那间涌出一股股悲痛来。

    “云烟?”

    她听到雍正唤她名字才回过神来,强忍着咽了口气才带着笑开口。

    “云烟在呢”

    雍正停了停哑声道:“你坐上来”

    云烟起了身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半边帐子;看见他向外侧靠在明黄色的龙枕上,黑漆漆的眼睛已然睁开了。他似乎正要讲话,眼神却忽然寒光一闪——

    云烟感到背后一凉;猛然脱口叫道:“有刺客!”身子已经反射性的扑上雍正身前。

    闯入内室的蒙面刺客见状似乎有微微的迟疑,利刃微微偏了点角度似乎想寻着空隙直取雍正,但一剑下去还是刺上了她的下腹,顿时鲜血如注!

    刺客收刀再欲击时,雍正摸起枕下利器脱手击向刺客面部,他偏头躲闪,面上蒙布一下散落下来,脸颊边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是个女人!

    只在千钧一发间,大内侍卫图海已然带剑而来,直取刺客,刺客回身用兵器招架,兵刃碰撞发生的声音异常刺耳。不消一会,刺客已然被大内侍卫包围。她夺路无门,正欲自刎,却被图海打落兵器,一手掐住她喉咙,另一位大内侍卫都林从她身后反剪住她的胳膊压上前来。

    “快来人,快!“雍正用手捂住云烟下腹部的血口,已然声嘶力竭。

    “皇上!“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苏培盛和图海匆忙赶到床前,只见龙床上被鲜血染红,雍正一身明黄色里衣已经血迹斑斑,他搂着身前颓然的女子,整个人都像瞬间老了十岁。大家都被这场面惊呆了!分不清到底这血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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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刺客潜入九州清晏一事几乎让皇宫上下震动,雍正却下令封锁消息。

    圆明园不如紫禁城密不透风,可也是守卫森严,若是外人就算飞檐走壁也难突进内苑,而这刺客的确不是来自外部。经圆明园殿太监指认这刺客竟然是园中宫女,名唤琥珀,分明武功不俗,而她死活不肯招认受何人指使,终而在狱中用咬舌自尽。苏培盛翻开原始记档,查到此女本姓包。鄂尔泰闻之恍然奏云,古州苗乱之首乃名包利!

    云烟伤势不轻,幸而及时救治得以保命。醒来之时,她看见雍正的脸,突然感到前世今生冥冥之间似有定数,内心如无风的水面般平缓。

    雍正没有说话,把脸颊贴在她掌心里,细密的胡茬刮在她的掌心,她抬手去摸他的后脑,却感到手掌心里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

    雍正十三年二月,古州、台拱、清江等处苗民聚众反叛,阻塞驿路,蔓延内地,官兵力不能御,连省城贵阳亦为之戒严。三月,攻清江。四月,陷凯里。闰四月,陷黄平旧州、清平、余庆等县。雍正帝命贵州提督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将军,调云南、湖广、广东、广西之兵往援进剿,要求他们“痛加剿除,务心根除,不遗后患。”又任刑部尚书张照为抚定苗疆大臣。鄂尔泰因事变发生,上疏自责,请削伯爵。

    让云烟意外的是,雍正的病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他不仅能下床,也能上朝。一点不像之前那个卧病在床之人。而她自己,一直在九州清晏卧床几月,过完雍正十三年的春天后,才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这一下床走动便让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情——她抱着从扶手下拿出的紫檀盒子,近乎茫然的半坐在雍正平时批阅公务的宝座床上,精致的盖子已经孤零零的滚落在地上。

    她早该想到的。

    她的目光落在盒中一颗颗鲜红的丹药上,已经去了大半。那鲜红,如血一般刺目而妖艳。

    饮鸩止渴。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靴子的囊囊声,一声声“皇上吉祥”。

    “怎么下床了”

    雍正进来之时,云烟依旧坐在那里,慢慢抬起眼来看他。雍正的眼神在触及她手中盒子的时候瞳仁明显一缩,渐渐又恢复到平静。

    他慢慢走过去,午后的屋里静得连衣料的摩擦声都那么清晰。他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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