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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音适时清了清嗓子,以掩盖自身的尴尬:“里面太热闹了,你还是不要去蹚这个浑水。”
这回青蝉终于有话可说:“蹚浑水?里面说的难道不是关于我的事吗?”
祝音:“是你的事没错。城主要你回白鹤城给她作伴,姜大人是来接你的,你的兄长反对得很厉害,里面极有可能会打起来,你确定要进去?”
青蝉震惊地看着祝音,她太震惊了,以至于半晌才接话茬:“给城主作伴?”
两日后。主殿。
白鹤城主云红袖的大侍女绿萝,正拿着胭脂在青蝉脸上涂涂抹抹。云红袖就歪在不远处的矮榻上,时不时地往这边扫一眼,那慵懒的模样与春宴时的凌厉判若两人。
青蝉看着镜中的自己,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姜无忧在送她来的路上始终保持缄默,两人除了很偶然的眼神对视,几乎就与陌生人别无二致。一直到了十四门的主殿之下,姜无忧才主动开了口:“不觉得委屈吗?”
青蝉:“这就是你说的,我们很快会再见?”
姜无忧一时没回答,青蝉又问:“听祝大人说,我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你功不可没?”
姜无忧缓缓的,轻声道:“委屈吗?害怕了?”
青蝉直直看着她,因为这话语中难得的温柔,她喉间哽了哽,回:“不。比起你当初对我的折磨,我只希望城主能够玩出些别的花样。”
姜无忧惯常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的,慢慢的出现一个笑容。那个笑容从轻微到灿烂,青蝉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姜无忧这样的笑容,纯粹的笑靥,令她的五官变得生动无比。原来她也是会笑的啊!可是自己说的话,哪里能让她笑成这样?
春光明媚,姜无忧唇边的笑意长久不歇:“你没有修为,它能带你出入主殿。”
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出现在姜无忧肩头。青蝉看看那只纸鹤,又看看姜无忧,徘徊了一路的那句话,终于问出口:“姜无忧,你不问我为何会答应来白鹤城吗?”
姜无忧用理所当然的语调:“你还有别的选择?”
绿萝给青蝉涂完了口脂,左右端详着,向云红袖禀报:“城主,好了。”
云红袖托着腮,朝青蝉勾了勾手指。青蝉走到她近旁,稍顿了顿,而后低眉顺目地伏于矮榻边。
云红袖审视着青蝉。或许青蝉的乖顺与这个妆容都不太讨云红袖喜欢,总之云红袖蹙了眉,一阵风雨欲来的沉默之后,她让绿萝送来了眉黛。
——拿眉黛当然不是为了给青蝉描眉,云红袖在青蝉脸上一通肆意地乱画,绿萝那神乎其技的上妆本事给云红袖毁了个彻底。
云红袖扔下眉黛,对绿萝道:“那套衣裳呢?让她穿。”
青蝉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暴露的衣裙,但她还是毫无反抗地将它穿了起来。故意涂花的脸,以及低|俗无品的衣裙,白鹤城主就是这么作弄人的吗?就只是这样?
云红袖:“托半鱼的福,今年的春宴我过得很不顺心。今日在主殿有夜宴,你作为我的新宠,自然是要出席的。”
云红袖的夜宴,都会有谁?应该是白鹤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吧?她是要让自己以这样的形象在夜宴上出丑吗?
——那确实是好大的一个丑。
青蝉逆来顺受地垂着头,云红袖顿感索然无味:“其实我对你并没有意见,从某方面来讲,你之于白鹤城还有大大的恩情在。并非我知恩不报,今日你为何会沦落至此,想必也心知肚明。我只问你,你心中可有怨言?”
青蝉:“没有。”
云红袖冷笑,这样的睁眼瞎话谁人会信?她吩咐绿萝:“夜宴之前带她在主殿四处转转,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把这里的人事尽快熟悉起来。”
绿萝:“是,城主。”
绿萝在前方领路,青蝉跟在她后面行走。主殿空旷冰凉,鲜有人音,但每经一途,只要是遇见了人,绿萝必要尽忠职守地向他们介绍青蝉。
青蝉知道他们都在窃窃私语,这样糟糕的模样,谁会不议论呢?
青蝉耳尖泛红,难堪是必然的,光想想可能会在夜宴上出现的人,就难堪透了。可自己难堪了,就能取悦云红袖了吗?青蝉觉得难以置信,白鹤城主云红袖,竟会用如此拙劣到近乎孩子气的报复手段?
然而事实证明,青蝉想错了。在沿着主殿转完一圈,接受了足够的冷眼之后,绿萝带青蝉回了白鹤城主的寝殿。宴会几乎就要开始,云红袖正在不慌不忙地梳妆换衣。绿萝重新给青蝉净面,然后再次给她上妆。
青蝉便如个偶人一般,由得折腾,直到所有都忙完,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云红袖就站在她对面,淡淡嘲讽:“真是华丽啊。”
可不是华丽吗?在发髻、妆容、着装与配饰上,无一不是华美非常。绿萝甚至在青蝉眉心画了与云红袖一样的嫣红花瓣,这么与白鹤城主站在一起的青蝉,从外表来看,真没有什么是比不上她的。
云红袖搭住青蝉的手腕,在对方的满腹不解之中,她高傲地昂起头,以眼角斜视着她:“记着,你现在是我的人。”
第80章 【第八十章 陷阱】()
云红袖因着昨晚的夜宴;整宿都胸闷气短睡不安稳,以至于第二日用早膳时臭了个脸;吃什么都不是滋味。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丹亭镇 上】()
青蝉得到许可进殿;云红袖正被包围在各式绫罗绸缎之中。
青蝉心里不忿,但形势比人强,云红袖作为白鹤城主,哪里是她所能抗衡的?沉默地交了书,青蝉又止不住安慰自己;不过是被关了一宿;起码没有危及性命不是吗?
“我这个城主,大事有人分担,小事用不着操心;思来想去,怕还是这四季衣裙的添置最耗费我神思了。”云红袖五指张着从布料上轻轻抚过;也不见得是在抱怨,她语气平淡,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牵唇笑了一下。
青蝉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憋闷仿佛也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许多。
“对了”,白鹤城主把视线挪到青蝉身上,“不久前看守藏书楼的婢女来我这里领罚,说她昨夜一时疏忽将姬大人反锁在了藏书楼内。我已经发落了她,但少不了还得向姬大人解释一番,只没料到那时你也在里面。”
青蝉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云红袖用这么完美的借口洗脱自己,她不得不捧场:“原来是这样。”
云红袖似笑非笑看着青蝉:“那婢女不仅办事欠妥,还满嘴谎言,声称子时便将大门解锁,以图轻判——呵,本城主岂能信她?若真子时开了锁,你与姬大人又如何会清晨才出来呢?”
青蝉:“”
“总而言之委屈你了。”云红袖重新低头去挑布料,似是为了安抚青蝉,只听她说道:“你或者还不知道?方才姜大人亲自开口,我已经应许了她,让你回丹亭小歇一阵。你与你胞兄才刚刚相认,理应如此。”
青蝉蹙起了眉,站着没动。云红袖挑了会儿发现她还在原地:“怎么?不出意外姜大人此刻正在殿外等你,还不去?”
青蝉出去的时候绿萝正从外面进来,两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便擦身而过了。绿萝站到云红袖身后,云红袖回头便见她一副有话要说可又顾忌着不敢直截了当说出来的样子,不由得挑起眉梢:“没错,是我把青蝉跟姬莲生一起关在藏书楼里的。”
绿萝:“”
云红袖:“不过我只关了她们半宿,姬莲生自己不愿出来,可怪罪不到我头上吧?”
绿萝垂下眼皮:“您不是也答应姜大人放青蝉去丹亭?”
“有什么问题?”云红袖丢开布料,“以一敌二,我毫无胜算。只好换个思路,兴许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也不一定?”
绿萝不太看好云红袖的计策,但看云红袖自信满满的模样,泼冷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夜宴之后青蝉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姜无忧,藏书楼外短暂的会面也因为情境的尴尬而难以令人产生愉悦的心情。此时姜无忧就站在台阶下方,是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青蝉拾阶而下,一步一步走近她。
姜无忧转过身来,万里碧空如洗,这一片日光倾城,让青蝉久久失神。等她清醒过来,人已经来到了姜无忧身边。
青蝉吸了口气:“姜大人。”
姜无忧:“嗯?”
“当初你赞成由我来给城主作伴,今日却又让我回丹亭,说实话,我很困惑。”青蝉希望姜无忧能够做出些解释,姜无忧哪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回说:“最近我时常都在做反悔的事。”
青蝉看着她,姜无忧:“说实话,我也很困惑。”
姜无忧说着率先跨步往外走,两人都没再说话,从离开主殿,到穿过十四门,再到十三门,一路无言的青蝉才再度开口:“我想先去看看端木。”
姜无忧应了声“好”,陪她一道前往祝音宅邸。可惜端木又一次陪同祝音外出查案,青蝉扑了个空,只好继续前行。
青蝉与姜无忧保持着一段适宜的距离,两人步伐相当,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又走过一程,青蝉终于用姜无忧能够听见的音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姜大人,任人摆布的感觉不太好。”
她委屈地看着姜无忧,姜无忧侧首,眸光往后落到青蝉脸上:“指责我?”
青蝉也说不清自己的负面情绪究竟是源于谁,她叹了口气,脚下不停,只在经过姜无忧时稍缓了缓:“姜大人,不用送了,我还记得去茶场的路。”
青蝉渐渐走远了,姜无忧才重新抬起脚步。隔着济济人头,青蝉的身影时隐时现。姜无忧不知怎么也叹了口气,路旁两只黄鹂闻声飞离枝梢,尾随青蝉而去了。
新茶上市,丹亭镇上的茶叶铺子里缺乏人手,青蝉回来得正是时候。铺子外面有个春卷摊,听阿芒说摊主是只有些年头的黄鼠狼精,大家物以类聚心照不宣,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这天午后得闲,青蝉便倚门而立,看那黄鼠狼动作娴熟地裹春卷。
青蝉想起了谢眠风,当初她们几人在丹亭落脚,谢眠风曾说笑一般提起过这卖春卷的黄鼠狼精,只是此刻她人还在这里,谢眠风却已经不知去往何处了。
哎青蝉持续几日都是情绪低落,这时想起了谢眠风,难免越加忧虑,垂着眼皮,竟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的光景。
春卷摊前有零星几个顾客,青蝉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其中一位顾客压低声音:“大娘,我们知道你大妹夫在县府当差,那些案子可有什么眉目了?”
黄鼠狼一边忙活一边道:“大妹夫近来忙得很,听我妹子讲他已经好些天没着家了,等他回来我好生问问去。”
那客人苦下脸:“可得尽早把那穷凶极恶的犯人给拿住了,我家大妞妞已经连着一个多月不敢出门来了。”
另外的客人先前只是听着她们说,听到这里,“噗嗤”一下笑出来:“陈四家的,不是我说你”,她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正看到青蝉,便笑指了她:“若说这位姑娘得闭门不出,我还能信服,就你家大妞妞的貌相,想来是安全的很,实在不需如此谨慎才对啊。”
陈四家的:“”
周遭的人都朝青蝉看来,青蝉莫名其妙收到众多目光,只好茫然相对。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没有错的。”说话的人是隔壁水粉铺的小公子,不知是否因为家族世代经营胭脂水粉的缘故,他虽为男儿身,但却一身脂粉气,唇红齿白地令人无法直视。
陈四家的听了,踩着台阶下:“董公子不愧是有学识的人,可不就是如此么?”
青蝉不知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事情,回到铺子里便向阿芒打听:“阿芒哥哥,丹亭镇里出什么事了吗?他们在说什么案子犯人?”
阿芒原先正在查账,一听到青蝉那声软软的“阿芒哥哥”,立刻扬起笑脸:“青蝉妹妹,别急,让我原原本本说与你听。”
正巧路过的小伙计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怨念地扫了阿芒一眼。自己一口一个“青蝉妹妹”也就算了,还威逼利诱青蝉要改口称“阿芒哥哥”,还当是三岁幼童吗?真是够了
阿芒:“几个月来,不止是在丹亭,还有周边几个小镇都发生过凶案,这一个月凶案更加频繁,且所有尸体都有一个共性。”
青蝉紧张道:“什么?死者都十分貌美吗?”
阿芒:“”
青蝉睁圆眼睛:“”
阿芒:“是都十分貌美没有错,但重点是她们胸膛里都空了,心脏被挖掉,还有”
青蝉追问:“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