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楔 子
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天与地浑然一体,一切的一切,全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在电芒闪耀的刹那,给大地带来瞬间的光明,雷声轰隆隆,似要把大地撕裂。
就在金蛇划空的当口,照见了荒丘蔓草,断碣残碑。也照出了一幕恐怖的景象!
残肢断体,散布了十丈方圆,数十条人影,憎、道、尼、俗俱全,在翻拣着那些狼藉的尸体。其中有七八人围着一具血肉模糊的黑衣人尸体,喋喋不休……“钟灵旒秀邙山,竟变成了屠场,真是……”
“此獠一除,天下太平了!”
“无量寿佛,所付的代价太高了,二十年之内,各门派难望恢复元气……”
但总算不负此行!”
想不到此獠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等可怕的境地!”
乱窜,耀眼难睁,顷刻间,暴雨倾盆如天河倒泻,人影纷纷纵离。
电光闪耀中,那具血肉模糊的黑衣尸体,开始蠕动、最终,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他居然复活了,停了片刻,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扑下去,又起来,消失在碑碣之中。
风狂!
雨暴!
似乎上天有意要冲涮这血腥的场面。
于是……
第 一 章 残阳古道
秋风萧瑟,寒气侵人!
一抹残阳,斜照在黄尘满目的官道上,显得那么无力、凄凉。枯黄的草原连接着远林,远林连接着天边。在草原与远林之间,隐约露出一个庄堡的轮廓。
两骑扬着滚滚黄尘,从官道的另一端,飞驰而来。”
一声吆喝,夹着唏烯聿聿的马嘶,马儿刹住了,这时可以看清马上是两名武师模样的人,年纪约在四十之间。
其中一个紫棠脸的朝道旁草丛一指,道:“老方,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白净面皮的应道:“管它是什么,赶路吧!”
“瞧瞧看!”
“老王,你总是爱管闲事……”
姓方的口里说着,人已下了马背,把僵绳交在那姓王的手里,纵身弹了过去,低头一看,立即折回。
姓王的道:“怎样?”
姓方的朝地上吐了一泡口水,道:“晦气,是具尸体!”
“死人?”
“难道还会是活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十多岁的小子,裹在草席里。”
“八成是被人抛弃的……”
“也许是路倒。”
姓王的下了马,道:“我来看看!”
姓方的接过马缰道:“省了吧!”
姓王的走了过去,只见一张破草席,裹着一个人,仅露出头出,当下皱了皱眉头,用脚踢开草席,“呀!他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这尸体遍身血污,一看便知是生前遭了毒打,绽开的肉还渗着血水,想来被抛的时间还不长。
死者年约十六七,一付俊相,只是十分憔悴。“嗯……”死者手脚抽动了数下,张开失神的眼,随即又闭上。姓王的回头大声道:“老方,还没断气!”
姓方的牵着马走了过来,道:“还没死?”
“还有气,刚才还哼出声来!”
我看也差不多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慢着!”
“怎样!”
“做好事到别处去”
“什么意思?”
“老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这……,
姓王的面上变了色。
“这小子十有八九是‘望月堡’抛出来的,你惹不起吧?”
姓王的抬头遥遥一望那草原尽处的庄堡,变颜失色地道:“我们走!”
两人如逢鬼魅似的,匆匆上马奔去。
夕阳的颜色,变成了血红,西风更紧了。
草席里的少年,费力地撑开眼皮,似乎他还不愿死,对这世界还有几分留恋,干裂的口唇,连连翕动,终于吐出了细如蚊蚋的声音:“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但,此刻,谁听到他绝望的呼喊?死神已紧紧抓住了他,他只剩下微微一息,夕阳落下了。还有余晖,而他,死得像草丛中的一条虫。
“水……水……”
微弱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听不到,眼皮重新合上。
夕阳吐出了最后一丝光晕,剩下了天边一抹残红,草原笼起了瞑气。远远,传来了凄厉的狼嚎。
野狼,将是他唯一的收尸者。
他又一次呼喊出对命运的抗争:“我……不要死啊!”
然而,他觉得身上开始发寒,头脑逐渐昏乱,意志也呈涣散,他知道,时间快到了,人生最终的一刻已将来临,小小年纪,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除了心脏,躯体倒没什么痛苦、虽是寸骨寸伤,但全麻木了。
明天日出,此地会剩下几根骨头,也许连骨头也不剩,饿狼把他彻底地安葬。
迷朦中,他感觉有东西移近,他用力把僵化了的眼皮睁开了细细的一条缝,他看到两星绿色的灯火,接着,又半加了一对。
即将完全丧失的意识,尚能辨出收尸者业已在身边等候,一种与生俱来的求生的本能,产生了力量,他清醒了许多,然而这只有使他更痛苦,面对死亡的痛苦。
一声夺人心魄的闷嚎,一个庞然巨物,摸上身来。
“完了,一切就此结束了!”
他紧紧合上眼。
两声惨嚎,似要撕裂夜空,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耳畔,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
“唉!可怜,是谁作的孽?”
是人声,我没死!这意念又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他再次睁开了眼,但看不清楚,视觉中只是一个黑影。苍劲的声音再起:“小子,你还能说话么?”
他努力振动嘴唇,但发不出声音。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救救我,救救我,不要离我而去,我要活下去……”
他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在他身上抚摸点按,指触之处,舒泰无比,逐渐僵冷的身躯又慢慢恢复了温暖,元气也渐告复生。
他闭紧眼睛,任由对方施为。
钓莫一盏茶工夫,对方住了手。“小子,试着说话?”
他睁开眼,在微弱的天光下,隐约看出对方是个花甲左右的老者,须发不分,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怪头,最显目的是,那双精光灼灼的眸子。
“老丈,您……救了我的命……”
“救得了救不了目前还不知道。”
“是……但小的总算没有……被野狼吞食!”
“一步之差,你小子便没命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丁浩!”
“那里人?”
“这……小的说不上来,小的……寄人篱下……”
“你吐语不俗,念过书?”
“是的!”
怎会变成这等模样?”
“唉,老丈……一言难尽,小的生来就不曾被当作人看待……”
“你……是附近人还是……”
“是‘望月堡’中的小厮。”
老者怵声道:“你是‘阎王堡’中人?”
“是的!”
“也许不该救你……”
“老丈是怕……”
“怕个鬼,‘阎王堡’中没有半个好人。”
丁浩幽幽地道:“是的,老丈说得对,否则就不曾被人暗中称作‘阎王堡’了!”
“你算是阎王座下的小鬼……”
“老大,小的还没资格当小鬼,只是众小鬼之下的可怜鬼罢了!”
“哈哈,有意思!”
“请问老丈的称呼?”
“这不必告诉你了!”
丁浩轻轻叹了口气,以手撑地,居然能坐了起来,但由于知觉回复,身上的伤,又开始割肤刺骨的剧痛,但他咬牙忍住了,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面色变成了青紫,憔悴不堪的面容,因痛楚而抽扭得变了形。
“小子,很痛吧?”
“是的!”
“你很能熬!”
丁浩凄苦地道:“小的自幼熬惯了!”
“现在老夫给你贴止痛药,你自己上路吧!”
“老丈可肯带小的……”
“老夫对‘阎王堡’的人,恨如切骨,你不必多讲了!”
丁浩咬牙闭上了口,他没有再求,他自幼养成了死不讨饶的倔强个性,可以说他是在狼群中长大的,没有被折磨死,是命大。
老人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送与丁浩。道:“内服一半,其余的撒在伤口!”
丁浩双手接过道:“小的再次请问老丈名号?”
老人一瞪眼道:“你小子有点缠人……!”
“小的不能不记住救命恩人!”
“你要报恩?”
“那是理所当然,焉有受恩不报之理……”
“哈哈哈哈,是句人话。不过老夫不稀罕。”
说完,弹身而逝,没多说半句话。
丁浩只有付之一声苦笑,随即拔开瓶塞,往手心一倒,是一种白色药末,嗅了嗅,什么味也没有,当下遵老人之嘱,倒了一半在口里,其余的,慢慢撒在伤处,但他是遍体鳞伤。
几乎没有一寸好肉,只敷了前身手眼所及之处,便告辞了。
但这药末十分神效,只片刻工夫,痛楚已消失了十之八九。
老人救了自己,却不留名而离去,这的确是件憾事。
远处,又传来了狼嚎之声,丁浩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想起刚才险遭狼吻的一幕。若非那位老人相救。此刻早已骨肉无存,如果再有狼来,怎会再跑出一个老人,还有如被“望月堡”中人发现自己没死,便准活不了。
“走!远远地离开!”
他立即下了决心,用力挣起身躯,但才起得一半,又跌坐了下来,不由怆然一声长叹:
“难道自己真的命数已尽?”
他想起他娘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孩子,这是命啊!”难道世间真的有所谓“命运”主宰着人的一切吗?
他不相信,但摆在眼前的事实,两母子的确是命途乖哉,似乎世间所有的不幸,都全加在两母子的身上。
想起娘,他的心被撕裂了,在滴血!
他不能忘记娘吊颈而死的惨状,在别人眼中,她死得像一条狗。
“那小娘们死了,真可惜!”这是别人仅有的一句对死者的另词。
他记得母子俩投奔“望月堡”时,自己才五岁,起初是被当作上宾的,到后来落到了下人的地位,十二年来,他不知娘到底流了多少泪水。
为什么会寄居“望月堡”?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他不甚了了,甚至连身世也不知道;他怕她伤心,他问过几次之后不敢再问。
十天前的一幕,又现心头——
记得那天晚上,干完了活,到娘的房中,只见娘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床沿(两眼红肿得像胡桃,他直觉地感到情形有些不对。
“娘,什么事啊?”
“孩子,不要问!”没有一滴泪,像是已流尽了,只是干咽。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孩子,这是命,命运啊!”“娘……”
“孩子,你长大了,可以自立了,你早早离开这地方……
“娘,孩儿若不为了您,早离开了。”
“唉!孩子,你投错了胎……”
“娘怎说这句话?”
“让娘多看看你!”
“娘”
“孩子,娘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
“到底爹是谁?”
“别问了,你将来去找一个叫‘竹林客’的人,便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娘……”
“你最好是永远不知道,否则你活不了,当年来这里时,我有个很大的指望,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命定是如此。”
“娘……”
“你去睡,千万牢记,离开这里,去找‘竹林客’……”
第二天早晨,娘已高悬在梁上,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去了。
……
昨天,为了顶撞了总管几句,就被毒打至死,用草席卷了抛在荒野喂狼。
“我不能死!”
他再次提出对命运的反抗,忍住痛楚,咬住牙关,双手撑地,这一次,挣起身来了,颠簸着艰难地挪动脚步,缓慢地向官道捱。
幸运地,找到了一根被人丢弃在道旁的棍子,支撑着向前蠕动。
官道的影子,在星光下像一条僵直了的怪虫。
四周,是无边的星语。
他喃喃自语着:“娘,孩儿听您的话离开了,但有一天要回来的,一定要回来!”
到了天亮,不过捱出了三四十里地,人已精疲力竭,一看自己浑身血迹,一套衫裤,零披碎褂,已不成其为衣服如被人见了,岂非惊世骇俗?
心念之间,目光焦灼地四下游扫,发现不远的林中,露出一段灰色墙垣,心想,那不是住家便是庙宇,且去求人给个方便。
当下鼓起残力,朝那片茂林蹒跚地行去。
好不容易到了地点,只见一间破落的大庙,呈现眼前;不由精神一振,出家人慈悲为怀,总比求一般人好些。
到了庙前不见有人影,那斑剥的泥金匣额,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