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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哥哥！”
玉连城正低声嘱咐着前来问诊的病患，这奶声奶气的叫声传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头，见是一黄发小儿，遂温和的笑笑：“小家伙，怎么了？”
“有个姐姐找你！”
“恩？”玉连城抬起头，一眼看到离他不过十来步距离的锦瑟，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有瞬间的起伏，笑容渐渐敛去，唇角严肃的抿起：“你来干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陈述里带着责怪。
锦瑟不回答，眼睛一眨，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身边不断有患者来来往往，两个人就这么怔怔的对视着。
许世宁发觉气氛不对，撒娇似的扯了扯玉连城的衣袖：“神仙哥哥，你在生姐姐的气吗？”
玉连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做答。
“你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为了找你都跑到弃尸场去了，那里好多好多死人，姐姐很害怕，可是她为了找你，没退缩哦，姐姐好勇敢，神仙哥哥不要生气······”
锦瑟怔怔的看着他，泪眼朦胧，可却舍不得眨眼。
“你想过没有，要是······出事了，怎么办？”玉连城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亦颤抖着，久久凝视着她。
“没有，我没想过！”用衣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锦瑟冲他龇牙咧嘴的一笑，样子极丑：“就像公子没想过，公子怕我出事不让我跟着，留我一个人在城外胡思乱想，若是公子出事了，又该怎么办！”
“锦瑟······”
“公子，锦瑟很任性！”锦瑟堵住他的话，“既然来都来了，现在也出不去了，那我就留下来帮忙吧，生火熬药，这些我可是样样在行哦！”
有什么自玉连城眸子里满满迸发出来，一点一点，盈满了他的眼眶，唇角扬起，漾出一丝清浅的笑，他无奈的叹了一声：“也罢，你留下来，来，帮我把这个给那边的患者送过去。”
“是！公子！”锦瑟调皮的敬了个军礼，笑嘻嘻的忙开了：“小宁，还愣着干嘛，不干活不给饭吃哦！”
兜兜转转一整天，像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一直忙到深夜才停下来，流风生了一堆火，拿了煮好的粥过来，玉连城倒了一碗端给锦瑟，锦瑟怀里抱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许世宁，把他摇醒：“小宁，先别睡，吃点东西再睡！”
许世宁撇撇嘴，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一会儿又闭上，彻底睡了过去，玉连城笑着说：“让他睡吧，这么晚了，他也累了，吃完你也早点休息。”
“那你呢？”锦瑟急急的问，今天见到他是他严重的血丝和苍白的脸色证明他昨晚一夜没睡。
“我不累，等会儿再睡。”
“公子，你又骗我！你昨晚没休息，今晚又不打算休息是吧？你一心一意为了困在这里的难民我能理解，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要是垮下了，这些人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了！”
玉连城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她，锦瑟倔强的迎着他的目光，火光在他眼里跳跃涌动着，深邃的眸子像被点燃一样燃烧起来。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我睡不着，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我还没找到这疫病的源头和医治办法，这些百姓一个个痛苦万分的死去，我······”
锦瑟愣了愣，他垂下头，侧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这样的玉连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心里腾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靠过去，像他给白天那个老妇人顺气一样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公子，我曾听一个写小白文的网络作家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如果每个人都能清楚的认识到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无奈了。我很认同她这句话，就好比公子，你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你的责任，但那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白天，你把这里当做战场，挥热血抛头颅我都没意见，但现在是晚上，晚上该做的事是闭上眼睛，睡觉，养精蓄锐，明天继续奋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上天真的垂怜这些百姓，那我们肯定会找到救他们的办法，如果他们命数是这样，注定要死在这里，那我们也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不怕良心过意不去——”
玉连城挽着唇角看着她：“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是一个叫君子棠的网络作家，我很喜欢她的作品。”
伸手揉乱她的发，玉连城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让人沉醉：“尽人事，听天命，你说，若是天命和人事有冲突了，人事能逆转天命吗？”
“能······吧，”锦瑟有点底气不足：“这疫病是天灾，我们现在不正是在跟天命做斗争吗！我会一直站在公子这边的，不过公子是抗人事还是违天命，我与公子同在！”
锦瑟举起了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
玉连城但笑不语。
突然，一直躺在草席上的许世宁嘤咛了一声，接着就小声哭起来，断断续续，好像是在做噩梦。
锦瑟和玉连城对视一眼，连忙走上前去把他抱起来：“小宁！小宁！醒醒！”
许世宁脸上落满了泪，眼睛依然紧闭着，不停的挠着右手——
右手上被什么东西咬出一个黑乎乎的血洞，虽然不大，却一直在往外冒血。
“公子，快帮他看看！”
玉连城看了看他的伤势：“被老鼠咬了，没什么大碍，拿点药草帮他把伤口处理一下。”
锦瑟却突然顿住，好一会儿才说：“公子，你没发现这里的老鼠很多吗？”
“怎么了？”
“不仅多，胆子还很大——”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这查不出原因的疫病不会是鼠疫吧？
这个想法把她吓得鸡皮疙瘩齐刷刷的往下掉，她在大学选修的生物课上听导师讲过鼠疫，历史上首次鼠疫大流行发生于公元6世纪，起源于中东，流行中心在近东地中海沿岸。公元542年经埃及南部塞得港沿陆海商路传至北非、欧洲，几乎殃及当时所有著名国家。这次流行疫情持续了五六十年，极流行期每天死亡万人，死亡总数近一亿人，这次大流行导致了东罗马帝国的衰落。
第二次大流行发生于公元14世纪，其起源众口不一。此次流行此起彼伏持续近300年，遍及欧亚大陆和非洲北海岸，尤以欧洲为甚。到1665年8月，每周死亡达2000人，一个月后竟达8000人。直到几个月后一场大火烧毁了伦敦的大部分建筑，老鼠也销声匿迹，鼠疫流行随之平息。这次鼠疫大流行就是历史上称为“黑死病”的那一次。
如果这次的瘟疫真的是“黑死病”的话，那目前为止的伤亡还算轻的了。
第59章 灭鼠（）
玉连城见她不说话，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由得失笑：“你怎么了？”
“公子，”锦瑟吞了口口水，颤巍巍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说，这次的瘟疫有没有可能是老鼠引起的？”
“老鼠？”玉连城眉头轻蹩：“以往没听说过有这种例子，不过也不是不可能，这一带鼠患尤为严重，几乎是泛滥成灾，这东西又脏，把毒传染到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锦瑟想起白天那些病患的症状，一个个皮肤溃烂流脓，脸色青黑，手脚无力，伴随着咯血，低烧，发病后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会很快死去——这不正是鼠疫的临床表现吗！
锦瑟抖了一抖，这下麻烦了！
要消除鼠疫，必须先灭鼠，只有把疫病源头切断才能彻底根治，可眼下在这城中的不是死人就是病患，病情较轻的还可以起来帮忙，病情重的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怎么灭鼠？
而且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剧增，一天到晚都忙着给病患们抓药，处理伤口，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灭鼠，若再这么继续下去，只怕不等焚城，这城中的人都死光了。
锦瑟心惊肉跳起来，若是无法控制这鼠疫，任由它这样肆虐下去，就是把整个梁国烧了都没用。
玉连城眉头轻蹩，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思索半晌，招手叫来流风：“你先出城去，把客栈的人全部带进来，记住，先让他们做好防护措施，还有，多带点灭鼠的药进来。”
流风领命而去。
“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把带来的人全部带进来，能帮多少帮多少。”
“我们为什么不请求政府支援呢？”
玉连城苦笑一声：“要官府派人进来，必须先向官府解释这疫病的由来，若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是由老鼠引起，还具有高度传染性和病死率，只怕官府不仅不会派人来帮忙，反而会马上下令放火烧了盐城。”
“啊！”锦瑟吃了一惊：“这也太荒唐了吧！”
“后天就要焚城了，在这之前我们和这城里的百姓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我们要自救！”
“自救？”
“对，城里还有一部分病患病情不是很严重，还具有一定的行动力，我们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分成两个小队，一个小队负责灭鼠，一个小队负责采药，熬药，消毒，另外，把通往西城那条路封了，我不允许有人再死去！”
这一瞬间的玉连城目光坚定，说出的话铿锵有力，竟让锦瑟莫名的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那掌控生死的阎罗，他说不许有人再死去，那就不会有人再死去，有公子在，他们一定会健健康康的走出这座死城，一定！
玉连城那番话起了作用，锦瑟瞬间感觉疲惫的身体满血复活，战斗力爆表，挥着小拳头做加油状：“公子，我们一起加油吧！你说，现在要忙什么？”
玉连城促狭一笑：“如果每个人都能清楚的认识到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无奈了，这不是你说的吗？怎么，现在不坚持了？”
锦瑟被他噎了一下，讪讪的挠着后脑勺：“例外，例外，现在是个例外！”
心里却在嘀咕，看来以后小白文要少看，歪理害死人！
凌晨，流风带着二十多个人进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大包草药。
晨光微曦，一行人齐刷刷的站在玉连城面前：“公子！”
玉连城脸色严峻，语速极快的吩咐道：“流风，你带几个人照着这个单子，到城内所有药店里面搜罗，把有用的药全部收集过来，康叔，剩下的人由你带领，把药材熬成水，逐个给病患喂下去！”
二十多个人迅速散开，各自忙开了。
锦瑟正在旁边看着，闻言跑上前：“公子，人数统计出来了，现在城内大概还有两千人，重病的有一千七百多，还能走的有两百多，其中小孩和老人有一百多，我已经把能走的都叫过来了。”
玉连城赞许的点点头：“很好，你带这些人灭鼠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看到老鼠就打死！能做到吗？”
“能！保证完成任务！”
锦瑟敬了个军礼，转过头对着那两百多个脸色或青或白，都不同程度上染了病的百姓大吼一声：“兄弟们，我们上阵杀敌去！大家有没有信心打赢这场仗？”
“有！”两百多个人齐齐应声，声音虽不大，甚至还显得有气无力，但锦瑟依然兴奋得两眼发光，小手一挥：“verygood！我们走！”
灭鼠行动开始。
真是不抓不知道，一抓吓一跳，这盐城的鼠患已经达到泛滥成灾的地步了，墙角下，房檐上到处都是鼠洞鼠窝，随便掀开一个死角，都是一整窝肥肥大大的老鼠瞪着小眼睛嚣张的看着他们，刚开始锦瑟还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有所顾忌，一刀砍下去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她险些吐出来，但熟能生巧，不一会儿时间，她下刀的准头已经相当准了，一刀一个，保证一击毙命！
但问题随之而来，整整半个时辰，他们都围在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小民房里灭鼠，老鼠好像变戏法一样，砍了又来，来了又砍，源源不断的从角落里探出小脑袋来，那场景实在让人恶心。
整个北城少说也有几十平方公里，用这种方式灭鼠，他们恐怕只有和老鼠一起被烧死的份了。
锦瑟累得腰酸背痛，拄着流风给她的大刀直喘粗气，这样不行，效率太低，体力消耗太大，眼珠一转，锦瑟想到一个好办法。
向几个人一打听，城中有几家点心铺，锦瑟带了几个人直奔过去，点心铺大门紧闭，很久没有人进出了，只是门板下不时的有老鼠进进出出，看来这东西不是一般的喜欢甜食，那好，就让它们一次性吃个够。
锦瑟坏心的想。
刚打开点心铺的门，里面的情景让她陡然胃酸翻涌，脸色一白，再也忍不住扶着门框“呕”的一声大吐特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