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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面对心腹侍女,一向端庄的小陈氏脸上难得出现了隐隐的怒意。“杜博承亲自上奏,陛下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么?”
“不过……”小陈氏忽然又如拨开乌云见到日光般地笑了起来,“不过他到底也放心不下,竟然会想起‘梦断’那玩意儿!既给了杜博承脸面,也想断了太子的妄念。”
碧文垂首不语,她知晓“梦断”是今上遣人送来栖梧宫的,却不如小陈氏将圣意了解得如此透彻。所谓伴君如伴虎,老话果真不假。正当她陷入自己的沉思时,小陈氏忽然又说道:“他这么做,对我们们也不算坏事,眼下就看杜云锦是怎么个选择了!毕竟真要散去全身的武艺,对于一名上战场杀敌的武将来说就像是斩断她的双臂双腿,将她丢到敌营被人任意宰割。若那杜云锦真的选择服下‘梦断’,本宫倒是觉得是太子高攀她了。”
碧文惊讶地看向她,她却像是没有说过那番话般,拿起一旁的绣帕又绣了起来。
帝都的天空似乎更加阴沉了,大片的乌云将那日光遮得仔细,黑压压地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杜云锦在栖梧宫门停了下来,高高的宫墙隔出一道长长的甬道,望不见尽头的甬道。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缓慢,脚下似乎有千金重。她并非是在意自身的武艺,而是……她的枪法是父亲握住年幼的她的手,一个招式一个招式地亲自教习出来的。虽然父亲从未在人前声称过,但她知道,她是父亲的骄傲,尤其是这一路的杜家枪。
若然失去,她要如何面对两鬓已经斑白的父亲?
“她就是参选太子妃的杜小姐?”
身后忽然传来可以压低的交谈声,言语间还提及自己的名字。杜云锦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悄悄地听起来。
“可不就是她呗!”捧着托盘的宫女对身侧的同伴说道。
“咱们太子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她那模样就算是给太子殿下做个侍妾也差了九万八千里。”又一人凑了上来,对着前方的杜云锦指指点点。
“你如此喜欢太子,那你去嫁给太子呗!”最开始说话的那名宫女戏谑地反驳着此人。
“我才不呢,若是要嫁人,自然要嫁给庆王殿下!庆王殿下不仅面容俊美,脾气也好,而且指不定不久之后就能成为储君,届时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原来如此。
杜云锦浅浅地笑了起来,就连民间百姓们都已知晓太子即将被庆王取代的命运,更何况是这些身处内宫里的宫女们,然而她嘴角讽刺的浅笑还未散去就凝固成冰。
“你……”
眼前站着的那抹浅明黄色身影,即便是过了九年,她也能一眼认出他,在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个人。
萧瑀就站在杜云锦的面前,他步履匆匆,似乎是赶着进内宫的,却不曾想在这里听见这些话。纵使他的脾气再好,也有那一刹那的无法控制。
他在她记忆里是骄傲,甚至有些嚣张跋扈的明亮少年,而现在的他,面容早已张开了,退出青涩的稚嫩,更添了不少成年男子特有的英姿。明明该是如同日光般耀眼的男子,却被染上了一层淡淡地黯然。
杜云锦身后的宫女也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脸色灰暗地纷纷弯腰行礼。“太子殿下。”
听得那一声傲视天下的尊称,萧瑀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仿佛不曾听见她们之前的那些话语般,淡淡然地摆手示意平身。
杜云锦愣在原地,直至他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她才回过神,看向那抹逐渐走远的背影。她张大了嘴,很想唤住他离去的步伐,告诉他,那个曾经说过要讨他做夫君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可惜,她的话终于湮灭在她的口中,耳侧只有轻轻拂过的微风细细的响声。
第三回 风光出嫁(1)()
杜家在帝都的宅子并不在官宦人家聚居的北门文青路,而是在市井杂乱的珠子街后。这倒并不是因为杜家出身武将,为人看低的缘故,事实上杜家在前朝时还曾出过一位贵妃而风光无限。杜家现居的珠子街在前朝时亦是天家赐宅之地,经历了朝代更迭后才逐渐演化为市井嘈杂地。
杜博承常年戍边,十年都难回一次京中大宅,要不是杜云锦今次归来,这杜家宅子怕还是难以有所人气。
杜家宅子的管事是经年的老人,在杜博承父亲时就打理着杜家在京中的产业,这次借由小姐回府待嫁特地禀明了杜博承,挪了不少银子出来将宅子仔细地修葺了一番。
到底是皇室亲家,岂能太过于寒酸。且婚期定下后,皇后小陈氏也特地抽派人手前往杜家,将宅子外面的街面肃清了一番。
宅子焕然一新,待嫁的杜云锦也焕然一新。
小陈氏怜惜她从边疆归京,从宫里选了两位教习嬷嬷前往杜家来教导杜云锦礼仪。在教习嬷嬷严厉的眼神下,杜云锦想耍点小心机偷懒也美美俱不得逞,被逼地变成姿态雍容的待嫁新娘。
内院杜云锦的厢房里,两位教习嬷嬷未曾离开,各自静默地站在杜云锦的身后,无声无息地瞧着喜婆子为她添妆上头。
大红的嫁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龙凤缠绵盘旋的绮丽图样,下方还点缀着绽放的并蒂莲花。料子是产自蜀中的月华锦,据说制作工艺十分繁复,三年至多才有一匹的供奉。而杜云锦的嫁衣用了整整两匹布料,费了三十几名绣娘的月余时日才做成。
杜家没有别的长辈,唯一的主事人杜博承远在边疆,未能及时回京。还是小陈氏想得周到,新婚这日一早就遣派了喜婆子过府,为杜云锦整理出嫁妆容。
喜婆子来时得了宫里的赏赐,加之上妆之人又是贵重的太子妃,自然是眉开眼笑的,她那白雪般的发髻里也趁着喜庆加了朵大红色的绢花。
“娘娘,老奴这就为您上妆,请您且忍耐些。”
喜婆子从杜云锦陪嫁侍女雁回的捧盘里取出赤金的凤凰冠,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凤冠也是宫里送过来的,金丝缠就的昂首凤凰,一抹红色点缀的高傲双眼,两侧亦是同色的细长流苏。耀眼的金色不止展现皇家的富贵脸面,亦代表了天下间仅次皇后的尊荣。
今日太子妃,便是明日后宫之主。这等身份,能引来多少人的艳羡与惦记。
杜云锦望着铜镜里逐渐陌生的面容,喜婆子将同色的长流苏耳坠为她戴上,又在凤冠后并上两朵正红色的牡丹绢花。细细描出的柳叶眉,淡淡铺就的紫堇粉,那满头刺眼夺目的头饰,再穿上月丝锦的大红嫁衣,原本平凡之姿在这等华贵的衬托下也有了端庄贤丽的气度,许这就是所谓的人靠衣装。
这样的自己……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远在月牙城的自己,没有这些贵重的东西,一根从卿若风那里顺来的竹簪,松松垮垮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窄袖短袍得混在父亲的亲兵群中,大摇大摆地在月牙城里晃荡。每次被父亲看见,总是惹来他的频频摇头,却得来卿若风的赞许,说她这是真情流露,不可压抑天性,逆天而为。
那样的日子仔细算来,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似乎已经沾满了记忆的尘埃。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刚一动就觉得整个脑袋都开始疼起来。原来皆是那凤冠惹的祸,赤金是金贵是绚丽,可也十足十地沉,压得整个头都抬不起来。
毕竟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着一身好武艺的杜云锦,服下“梦断”之后,她的身子就变得不再是她的一般,除了每月初一必定发作的疼痛外,还造成了她的孱弱。莫说提枪,就是拿把竹剑,她现在都已经十分的吃力。
即便是这样,她想她也不会后悔。她无法忘记那个记忆里的骄傲少年,也无法忘记那日在内宫甬道时见到的那抹黯然背影。她的少年,她要他扬眉吐气地生存在天地间,她要他稳稳当当地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她要站在笑意盈盈的他的身侧……
为了这样的场景,她可以忍受一切,哪怕是“梦断”。她没有再犹豫,回到府中便服下了它,她想她的今生注定要为昔日的少年飞蛾扑火,她欠父亲的只有来世再回报了。
可是她虽这般想着,眼下却走不上两步,额上就布满了细汗,倒和她之前瞧不起的帝都闺秀差不多了。
不过真变成这样,也许会对了那人的胃口。她思忖着,那人自幼就生长在帝都,而帝都的风气就是喜欢身弱如柳的女子。她这也算误打误撞,捡了个大便宜吧。
第三回 风光出嫁(2)()
屋外传来内侍细声细气地“吉时已到”的提醒声,喜婆子便将一旁的头巾盖在四处乱瞄的杜云锦头上,站在教习嬷嬷身边的喜娘几步上前,将已然看不见四周的杜云锦小心地扶出门外。
屋内的人随着杜云锦的离开也鱼贯而出,作为陪嫁侍女的雁回跟在喜娘的身后,彰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
按例太子妃可以有四名陪嫁侍女和十名仆人,可杜家大宅久未有主,也没有存下那些多余的奴仆。就连雁回也是管家得知杜云锦入京后,连忙让牙婆子给带来买下的。
杜家装饰一新的宅子里,四处都高挂着正红色的灯笼,院子新发嫩芽的树木上也缠满了红色的绸缎,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管家带着杜家宅子里的仆人们,作为娘家这方,跟在宫人们的身后一路将杜云锦送到府门口。
“大小姐……”
管家揉揉湿润的双眼,能够亲眼见到杜家人是他此生的愿望,更何况还能看见杜云锦的出嫁。
“元叔,保重。”被隔绝在人墙外,杜云锦在一片嘈杂声中还是听见了管家的声音。他对她是真心的好,虽然也拐着弯却是个忠心实诚的。
听见她出声,教习嬷嬷眉头一皱,轻声提醒道:“新婚出嫁,娘娘请勿言语。”
虽说日前小陈氏已经让人清理了街面,但珠子街毕竟是商贩较多之地,且又是当年太子娶妃,谁人不是伸长脖子来探看个究竟。
太子生母曾是帝都第一美人,传言太子的相貌有八分承其生母,想必容姿不差。众人不曾见过那位早逝的故后,于是都眼巴巴地算计着,太子娶妃必定是要亲自相迎的,也算能见一见未来帝王的容颜。
不过令众人失望的是,除了那一队整齐的宫人外,婚礼的主角,太子却不曾露面。
熙熙攘攘间,杜云锦已让喜娘和雁回扶上喜轿。说是喜轿,却也宽敞如撵,捎带喜娘和雁回坐进都不带拥挤的。
杜云锦难得老实地低垂着头,手里捏着雁回塞来的一个苹果。随着内侍特有的绵长声音叫起后,喜轿开始缓缓前行。
方才在外面,她也曾耳尖地听到有人在说她的婚事。大多都是替太子不值的,好歹也是一国储君,却要娶个与帝都风气格格不入的将门女儿。要说长得国色天香便也罢了,偏偏她杜云锦只算是清丽而已,这就难怪那些人议论纷纷。
不过此时也着实怪不得杜云锦,实则太子妃的人选里,出身最高的也就是她了。一般的芝麻小官不清楚,外放的普通官员也不清楚,才会眼巴巴地将自家女儿送入选妃册中。当今之势,清妃有宠,膝下庆王萧玉礼也素来得今上看重,还未加冠便准许其入内阁行走。而名正言顺的储君虽有皇后帮扶,但向来不得今上青眼,不仅加冠时未能按例选妃,就算是现在仍算是闲散先生一名,连内阁的门开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太子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十分有可能会易主,而那位庆王极有可能问鼎大位。
帝都城里的普通商贩都能混成人精,更何况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员们。早早地就摸清了形势,一听太子选妃就编造了各种理由,让自家女儿不必参选,这才让杜云锦钻了个空。否则以杜云锦的出身与相貌,无论如何都混不进终选,更别提是最终人选。
这厢太子妃人选刚落定,那厢庆王府的门口就被人挤坏,不少曾“称病”不予参选太子妃的闺秀们忽然间就痊愈了,写着生辰八字的名刺也被家里送进了庆王府。
今年秋后,庆王就该及冠了,也就该娶妃了,也就可以开始未雨绸缪地先行打算了。
第四回 碎玉风波(1)()
天色尚早,远处灰蒙蒙的云朵背后散出一丝金光,慢慢地将半边的天空都染出了淡淡的金光。
马儿在寂静的宣武门外不断地呼出白气,蹄下不耐地刨动着地上的石板,红色的衣裳被微风吹动,肆意飘扬在半空中。
“殿下,来了。”在那道身影的后面,低垂着头陪同等候的内侍听得前方传来的喜乐声,悄然上前细语。
那人朝远处望去,果然地能望见那一抹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