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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加州清光实在是看不下去,把九原杉从被子里抱出来塞到压切长谷部手上,“给你,抱自己怀里你总能放心了吧。”
这招果然很管用,打刀把小孩圈在怀里,彻底安下心来,终于沉沉睡去。
轻手轻脚收拾完房间里散落的东西,宗三左文字和蜂须贺虎彻留下照顾,其他三刃都退出了房间。
歌仙兼定去厨房准备弄些吃的,加州清光和陆奥守吉行在门口负责守卫,虽然周围都被奴良组的妖怪包围,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或者妖敢过来撒野闹事。
两刃趴在走廊的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汤池里升起的白『色』水汽,不断飘落的樱花在这一片蒸腾的烟雾里美不胜收,配上远处的雪景,世外仙境一般。
两刃忍不住同时舒了一口气。
“真希望那孩子能早点醒来,在樱花凋谢之前。错过这样的美景太可惜了。”
听到加州清光的话,陆奥守吉行用力点了点头,“会的,那么多艰难的时刻他都坚持下来了,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说完他又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刃,“刚刚你很懂嘛,一下子就安抚住长谷部那个死心眼了。”
加州清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我也……”和压切长谷部一样,很在意,很在意主人,所以才能明白。只不过他的主人……能不能遇到一个好主人,这种事情真的是靠命啊。
……
九原杉在梦里挣扎了很久,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醒着的时候那些人给他注『射』了『药』物后只在手脚上用了刑,但梦里全身都痛,痛的他只想哭闹。
正因为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一向非常克制自己的小孩总算放纵了一把,可以尽情的闹,不用担心这种举动会让别人觉得困扰。他的思维混『乱』又模糊,发泄完之后脑子还是白茫茫一片,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终于,一直沉甸甸压着他的那些东西像是一点点被抽掉,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意识也渐渐上浮,对外界有了模糊的感知。
……
晚上轮到加州清光和陆奥守吉行帮忙照顾九原杉。压切长谷部是真的累了,从早上睡到这会儿也还是没醒。
加州清光跪坐在九原杉那一边,用手指堵住竹管的一头,把里面的清水一点点喂给小孩。
九原杉被压切长谷部抱着,他们又不想弄醒打刀,不能扶着小孩坐起来,就只能这么一点点喂水,还要小心不能太快呛到昏睡中的孩子,『性』子有些粗疏的陆奥守干不来这个。
加州清光收回竹管,低头从碗里取第二管水的时候,突然又转头看向九原杉:刚刚这孩子的睫『毛』是不是动了?难道还在疼,又或者是……
很快打刀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九原杉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加州清光手里的竹管掉落在碗里,溅起的水花带着些许温热扑在他脸上,打刀回神:人真的醒了。
九原杉带着雾气的眸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焦距,看清了自己头顶的加州清光,他微微偏了偏脑袋,又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他们这是从雪林跑出来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
想要爬起来的九原杉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转过头就看见压切长谷部近在咫尺的脸。打刀眼下青黑,眉头也皱着,看起来非常疲惫。
九原杉轻轻抽出右手用食指比在自己唇边,示意加州清光和听到动静凑过来的陆奥守吉行不要出声。然后把手搭在压切长谷部身上帮他梳理灵力。
九原杉原本是为了治疗自己身上的旧伤学会这招的,后来发现灵力梳理对付丧神有很好的安抚效果,还能恢复他们的精神,就经常对自己的刀剑用。
加州清光和陆奥守吉行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通知其他人九原杉醒了的好消息。
陆奥守跑了出去,加州清光又给碗里加了些热水,试过温度合适,继续用竹管给九原杉喂水。
九原杉很乖巧地一点点喝了下去,还小动物似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竹管,然后才反应过来,对着加州清光『露』出腼腆的笑,软糯糯的。
加州清光对这种最没抵抗力,不自觉回了个笑容,喂水的动作更加温柔耐心。
知道这个消息的其他三刃,还有一直在治疗九原杉的奴良鲤伴和鸠都赶了过来。
压切长谷部还是被吵醒了,看到九原杉熟悉的墨『色』眸子,打刀差点落下泪来,“主人……”
骤然收紧的怀抱用力到有些疼痛,但九原杉还是安静呆在付丧神怀里,等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伸出手『摸』了『摸』打刀的头,“乖,没事了,不要怕。”
而一直处于炸『毛』警惕状态的压切长谷部居然轻易就被这个孩子的举动安抚,神情和肢体都放松下来。奴良鲤伴饶有兴致地看着,主从二人这种相处模式也挺有趣的。
鸠能理解压切长谷部,但等这么半天也已经到他忍耐的极限了,“我说你,放开他让我看看。”
意识到自己干扰到主治『药』师的压切长谷部立刻松手,扶着九原杉坐起来,耳朵微微发红。他在主人面前为什么总是成熟稳重不起来,永远都是被安抚的那一个?
以前的同伴经常见就算了,在这么多刚认识的人面前,打刀多少有点儿赧然。
九原杉其实是有点搞不清状况的,但出于对身边付丧神的信任,压切长谷部没反对,他也就乖乖听指令任由鸠检查他的身体。
“灵力运转很顺畅,但暂时还没完成形态转化。”鸠最终下了定论,“不过命是保住了,作为妖怪。”
九原杉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而且那变化还在持续,但突然听到一个陌生妖怪这么说还是有点愣神,看着鸠一脸懵懂,“你在说……什么?”
你在哪儿()
患得患失到词不达意;
就怕刚刚是自己幻觉,
是世事又一次的搓磨。
~~~~~~~~~
九原杉是当事人,鸠觉得他有必要解释清楚。
等听完鸟妖简单的说明,小孩眨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尚且稚嫩的手掌; 半天没说话。
压切长谷部坐立不安,直接在审神者面前跪下; 额头触及地板; “主人; 是我擅作主张请求鸠大人这样做的; 请您惩……”
头顶温软的触感打断了付丧神的话,“你在说什么啊,长谷部。我的情况我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也早有心理准备了。”
九原杉用手顶着压切长谷部的脑门让他坐端; “只是一醒来就突然跟我说这些; 我需要点时间适应一下。”
确实是需要适应的,突然从除妖师家族的幼子变成妖怪。九原杉也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要怎么办。
哥哥们和老师; 还有他自己的付丧神之前就知道这件事,现在既成事实; 他们会怎么想?会在意他的身份和物种吗?时之政呢?他还能继续担任审神者吗?
他的家人会怎样待他?还会承认他是九原家的孩子吗?
人类,特别是除妖师这个群体,虽然驱使着妖怪作为自己的式神; 但只是把妖怪当作工具; 甚至偏执地仇视妖怪; 将他们视作祸源,恨不能斩尽杀绝、除之而后快的人也不少。
“妖怪是在人心中投下危险且模糊的阴影的存在,就是这样的东西。”的场静司就曾经跟九原杉说过这样的话。
他以后还能以除妖师的身份加入不夜山社去帮哥哥吗?他会被除妖师这个群体接受吗?
甚至更严重的,他还能继续被人类社会接受,作为人类活下去吗?
……
然而即使有再多不安,九原杉还是对着压切长谷部『露』出安抚的笑,“无论怎样,还能醒来再次看见长谷部真是太好了。”
九原杉整理过自己身上的衣服,端正了姿态,认真对着奴良鲤伴和鸠行礼道谢,“贵组的帮助,不胜感激。”
“救命之恩,只要您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奴良鲤伴被小孩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你们真不愧是主从,说的话都差不多。”但他又一次从九原杉端正的礼仪姿态中确认了小孩出身大家。
阴阳师的世家大族啊……对现在的小孩来讲,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嘛,你不怪我们擅作主张就好。”奴良鲤伴带着鸠出门,把空间留给一起来的这群人,在合上纸门前他还是用睁开的一只眼在九原杉身上停顿了半秒,“你还没完成转化,要好好休息。”
“还有……就算你以前也是人类,但现在情况已然有所不同,小心一点。”即使是对着家人和朋友。
奴良鲤伴是半妖,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也很喜欢人类。但他同样知道人类的可怕之处。人心,可以是最温暖动人之物,也是这世上比鬼怪更值得警惕之物。
……
他们一走,压切长谷部才跟九原杉汇报些比较隐秘的内容,比如说时空坐标。
九原杉听完点了点头,“有这个就好办多了,我会试试联系其他人的。”
小孩说完就集中精神,感受着自己和其他刀剑的契约。审神者和自己的刀剑付丧神之间可以通过契约传递一些类似“快来”、“离开”、“请求援助”这种比较简单模糊的信息,在离得非常近的时候。
但用契约传递信息虽然隐蔽却非常耗费精神,距离越远越费劲儿,身处不同时空的时候几乎无法感应到契约,除非是对方死亡这样剧烈的契约波动。
所以除非特殊情况,大家都是用终端,甚至宁愿走路也不愿意使用这种方式交流。
可现在就是特殊情况。
九原杉找到自己跟鹤丸国永的契约,鹤丸回应过他,他也特意加强过跟鹤丸之间的契约,鹤丸国永是除了本命刀山姥切国广之外,和他契约关系最紧密的刀剑付丧神。
“嘀嘀嘀嗒嗒嗒嘀嘀嘀……”九原杉先试着用求救信号唤起鹤丸的注意。
摩尔斯电码,即使用契约传递也没那么费力的信号。九原杉跟鹤丸经常拿这个当游戏,即使鹤丸不是当天的近侍,晚上睡觉前两人也会通过契约说悄悄话,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小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时空有延迟,好一会儿那边都没动静。突然又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叮叮当当给了近乎『乱』码的回应。
然后才是能够解读的信号:主人,你在哪儿!?
隔着时空,即使是最简单的信号也太费神了,九原杉刚醒不久,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头疼。
“滴嗒嗒嗒嗒嗒嘀嘀嘀嘀 ……”小孩迅速发完了自己所在的时空坐标,得到鹤丸成功接收的回复后就抱着头倒在被褥里。他神魂上受到的损伤并没有因为身体的妖化好起来,还是不能做这种事。
“主人!”压切长谷部被吓了一跳,抱着九原杉的手都有点抖,“您怎么了?”
“头疼,”九原杉原本就是重病初愈,这么一折腾一下子蔫了,缩在压切长谷部怀里恹恹道:“我已经把我们的坐标告诉鹤丸了,老师他们找过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这和他们之前找山姥切的时候一样,要考虑时空跳跃的误差问题。
“我们只要在原地等着就好,不要担心。”九原杉交代了长谷部一句就闭上眼,“我睡一会儿。”
……
医院的走廊里,津岛和彦已经在门外站了半天,原本傲气又骄纵的少年从训/诫司出来之后看起来成熟沉静不少。他想要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反复几次。
门从里面被打开,神『色』憔悴的津岛胥看了少年一眼,扯出个安抚的笑来,“阿彦来找我是有事?不急的话,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哥你今天还要去?”
津岛胥有点疲倦地点了点头,“九原杉这件事……我难辞其咎,当然要尽我所能。”
这次的事不光是私交和感情的问题,津岛胥辜负了上川行定对他的托付,毁掉了那些刀剑对他的信任,最严重的是他打破了自己作为一个医者的原则和底线,哪有配合恶徒给自己病人下『药』的医生?
就算现在没人有功夫跳到他面前指责,但他过不了自己这关,内心备受折磨,仅仅数天就消瘦的不成样子,精神也萎靡下去。
但他还在坚持帮忙寻找九原杉,回来就研究九原杉的治疗方案。那孩子之前情况就不太好,这次被耽搁了救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总要事先多准备一些。
虽然他也知道就算救回九原杉,那孩子的哥哥、刀剑,甚至上川行定都不一定会再让他负责治疗。
他更害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