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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韫不由得将目光再次移向棋盘,眼神赞叹有加,将自己逼至险境,不仅是迷惑对手,更是在暗中铺设另一条路,迂回曲折,逶迤婉转,柳暗花明处,别人以为他必败无疑,未曾想他棋锋一拐,挥兵另进,一方天地悄然拓开,此举真可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由此可观弈者不仅是棋艺精湛,心机更是独到。
钟离钰唇角勾起,笑容如月,说道:“太傅过奖了。”
夏无韫索性抛下棋子,大袖一挥,拂乱了棋局,说道:“太子殿下不必谦虚,我认输便是。”
钟离钰亮目抬升,也撇下棋子,对着夏无韫说道:“我哪里是谦虚,我棋艺比不得太傅半分,”他的笑容微微敛去,接着道,“是太傅自己太掉以轻心了。”
夏无韫眼神一顿,心思不禁往少年话里潜在的意思靠过去,然而就在他凝神待思之际,钟离钰又开口笑笑道:“这局棋的铺设并不是不动声色的。我如果想换路线,中间势必要有一个比较大的过渡,虽然我用子极力掩护,不惜失掉大片棋子来另谋他路,”他笑笑,声音放低,“但是以太傅的棋艺,不会看不出来。”
见他如此纠结于这个问题,像是话中有话,夏无韫不禁一愣,强自敛下情绪,脸上挂起微笑,但笑容显然没有先前那般从容了,他说:“我已经老了,很久没下,手也生疏了,棋艺自是大不如从前。”
钟离钰闻言表情无异,他长手微挑,拇指与食指并拢,不急不缓地捏起盘上的白子,将它挨个放回旁侧的紫玉小缸里,后来觉得捏得也无聊,便修手拂上,把白子盘好置到一处,屈指握起,一粒不掉地把它放回了缸子里。
钟离钰没有答话,只是把玩着棋子,空气中只听得到棋子碰撞时清脆的细响,和外面风敲玉堂春的簌簌声,蛙鸣从很远的皇家池塘里传来,被距离拉得不甚明晰,时断时续的,倒也有一种飘渺的喧闹。气流有些热热的,从外面涌进东宫内殿,逐渐消融掉室内隐隐的凉意。夏无韫抬了抬眉,沉默后笑道:“太子殿下风采甚人,越来越有储君风度了。”
钟离钰脸上挂起了笑,微微动了肩后就把肩膀靠在了椅背上,大眼睛灼灼的亮,他说道:“太傅谬赞了。”
闻言夏无韫笑容更甚,他说:“我本来还以为太子殿下落难多年,未曾接受过正统教育,举止间不免会流于粗鄙。”
毕竟是少年心性,听到这里,钟离钰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来,他边笑边道:“没想到多年未见,太傅还是这般快人快语。”什么都敢说,丝毫不怕得罪人。
笑意染上少年的眼角眉梢,让他的五官更显神采飞扬。他先前的笑容虽然不可谓不明亮,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只是礼节性的微笑,并非发自肺腑,然而现在因着夏无韫的这句话,他的笑意一下子就落到了眼里。
竟然以“粗鄙”二字形容堂堂宣殷太子,按理来将,夏无韫纵便是钟离钰导师,说这话也是大大不敬,就算钟离钰碍于各种原因现在无法责罚他,但他毕竟是一国储君,心里记着这根刺登了基后以此为据,对他还以颜色也是说不准的事。
见少年大笑,并委婉提醒他说错了话,夏无韫不禁不恼,反而心中泛开喜意,脸上的表情也自如起来,钟离钰收住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留意着夏无韫的表情,时间渐久,少年的笑容越发明丽,而眼睛却越来越沉。夏无韫在他有意无意的注视下不自在起来,钟离钰此时却朝他开口道:“好了,太傅继续说吧。”
话被打断,思索了片刻,夏无韫才重新拾起话头,说道:“没想到太子殿下未曾和乡野鄙人同化,反而举止有度,彬彬有礼,皇家气度自成,”停了片刻他还是说道,“明明心里有话要说,却能不急不迫,涵养越发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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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太傅的分析()
钟离钰闻言眼神一顿,片刻后又展露嘴角,牙齿皓白如月,他挂着礼节性的微笑,精致无伪,他说道:“原来太傅跟我说了这么多,褒的贬的都来了,只是想掏我的话啊。”
夏无韫含笑不语,不置可否。只是眼神在望向少年时,有些难以察觉的专注,以及紧张。
钟离钰没有如夏无韫所想一般作出回应,只是头略侧下,亮目微扫,伸出衣袖对夏无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那就再来一盘,太傅若是胜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明光熠熠,照亮你起我落的两只长手,钟离钰一手落子,一手揉了揉眉头,开口问道:“罕姜那边知道曲颜烈死了,怎么到现在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夏无韫答道:“听安插在罕姜的探子来报,罕姜的图里凡王拓跋宏挚隐隐有领兵进犯之意。”
“在这个时候?”
“是的,曲颜逐本来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今日讨伐上晟,连战书都写好了,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前线却传来拓拔宏挚进兵的消息,虽然消息并未得到核实,准确性有待商榷,但这已经让罕姜朝臣发出不宜在此时攻打上晟的表奏了,故而战事就这样拖沓了下来。”
“那依太傅之见,罕姜与上晟一战,最终会不会打起来?”
夏无韫执起袖子,轻巧落子,虽与钟离钰对答如流,但也不松懈棋子的排落,他抿笑而答:“十有**,打不起来。”
钟离钰也是一派从容,闻言也不急躁,朝外唤道:“窦元。”
在和夏无韫下棋或者聊事时,钟离钰通常都是不让宫人进入内殿的,让他们在稍外一点的地方候着。听见传唤,窦元立马上前,行了个礼后便定定地站在那里,等待太子的命令。
钟离钰舔了舔嘴唇,说道:“去砌两壶茶来。”
宫中茶类多如牛毛,钟离钰又刚回来,宫人还没时间摸透这位太子爷的喜好,窦元便听到这话时杵在那里,一时没有动静。
钟离钰见他没走,口里又有些干燥,却也没有生气,只是问道:“怎么还不去?”
窦元还是个老实本分的太监,年纪比钟离钰大不了多少,闻言他只好讷讷地说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想和什么茶。”
钟离钰捏着白子,手忽然顿了一下,心中微不可觉地泛过一丝隐痛,密密匝匝的,浮在心口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宫中的人与他隔离太久,早已忘却了 他的喜好,而那个真正知道他的习性的人,此刻却和他隔了重重山阙,他有心,他挂念,却无力把那个人找回来。
片刻后钟离钰开口道:“宫中,有没有漆罗?”漆罗是上晟民间的一种茶叶,随处可见,价格低劣,入口口感不佳不说,连气味都带着些苦。一般的小户人家都嫌味差,不去饮它,漆罗在民间可以称得上是最低等的茶叶。
窦元没想到钟离钰丢给他一个这样的问题,不禁有些冒细汗,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宫中没有漆罗。”
少年灼灼的目光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暗淡了少许,他落下子去,说道:“那便随意吧,快些既可。”
不多久,茶就上来了,钟离钰挥退了众人,和夏无韫一起品起茶来,他记起先前的话题,继续对夏无韫说道:“两国打
不打起来,太傅何以知道?”
夏无韫喝下茶,顺了口气后,便答道:“罕姜师出无名,这也倒罢了,反正罕姜那些蛮子不理这些,可是拓跋宏挚如果插上一脚,局面就不同了。我前几日告诉过你中华五国的大体形势,你应该记得,罕姜的藩镇割据形势很严峻,拓拔宏挚是罕姜最大的藩王,他经常领兵攻击罕姜皇都,是以他的存在是曲颜逐最大的威胁。”见钟离钰微微颔首表示记得,他继续道,“现在他有整装进兵之嫌,就算曲颜逐不怕开打,罕姜臣子和国人也不会同意。”
“所以,这仗,势必打不起来。”
钟离钰说道:“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想请教太傅的是,拓跋宏挚为什么要在此时发动战争,让罕姜和上晟打起来,斗得你死我活之后,他再出兵攻击罕姜京都,这样一来,不是 对他更有利么?”
“你想得很对,可是国家间的关系纷繁复杂,并不是就是理论上那样的,拓跋宏挚虽然有攻下罕姜自立为王的意图,但是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他连年向曲颜逐发起攻击,虽然对瓦解曲颜逐集团有些成效,但他自己也是损兵折将,并不是毫发无伤的。曲颜逐毕竟是罕姜的统治者,他势力广布,军队铁血,陈兵四处,人马暗桩皆而有之,拓拔宏挚无法确定两国开战后曲颜逐是否还有能力抵抗得住他的进兵,他没有完胜的把握,再者,罕姜的人常年征战在马背上,故而历来就有军事传统,他们喜欢势均力敌,明刀明枪的打斗,他们以趁人之危攻打别人为耻,所以拓拔宏挚就算想乘机攻打罕姜,也会望而罢手,不会对战后的曲颜集团发起攻击。而拓拔宏挚领兵伫立罕姜国土,常年不倒,并非易事,这至少可以说明拓拔宏挚具有一定的政治手腕。从他此时出兵压境这件事情来看,就说明他具有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他想得到如何以最小的损伤谋取最大化的利益。”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他承下上晟的情,出兵攻打曲颜集团,如此,他就可以此为纽带,和上晟结好,可以说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天大的靠山,而他所谓的攻打曲颜集团,也可以是一个幌子,他放话出来进兵罕姜皇都,消磨掉曲颜逐攻打上晟的激情,解除掉拓跋宏挚对上晟的威胁,实际上却只张声势,不费兵卒,自己安然退回封地,曲颜逐会忌惮他和上晟交好的关系而不敢出兵征讨他,这样,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坐收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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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少年今安在()
他继续道:“与上晟成为了盟友,无论如何,都对图里凡日后的发展有太大的好处,但凡一个具有前瞻性的领导者,都 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夏无韫说完这些后,钟离钰恍有所悟,点了点头,却见夏无韫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悲戚,说道:“所以,这两国间,打不起来的。”
钟离钰有些不解,打不起来便打不起来,就算这样使宣殷错过了从战事中牟利的机会,太傅如此长吁短叹的反应未免也过激了些,于是他也就问出了声:“太傅叹息什么呢?”
夏无韫见自己情感不自觉流露,连自己都有些诧异,然而话已出口,他也就实说道:“我是在叹息上晟的丞相孟景儒啊。”
钟离钰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夏无韫继续道:“他放任孙鼐去罕姜,借着孙鼐与拓拔宏挚的交情,打通和图里凡的关系,让两地的合作有了一个很合理,很不容人置喙的理由,拓拔宏挚才会大胆起兵,上晟才不至于被战火蹂躏。”他落下一子,与此同时又是一叹,“但是如果唐映澴要深究此事,纵便孟景儒是大功臣,也势必会因此事受到极为严重的处罚。”
他饮了一口茶水,接着道:“自己手下的人与外国势力有染,私相授受,关系深厚,孟景儒就算本领再通天,也要受到牵连。唐映澴若想除了他,此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私通政敌的罪名一安,孟景儒顷刻便成人人喊打的叛国贼。”
夏无韫又叹道:“为国如此,却不得好收场,可叹啊。为国效力却又结局凄惨的臣子,各个朝代都有,一片冰心却遭主厌弃,真是让人唏嘘又觉得可惜。”
钟离钰眼睛一顿,知道他在是在借孟景儒哀叹自身,旁敲侧击地立明正身,也不戳穿,只是微微带着些恼意,故意装作曲解了他的意思,沉脸说道:“太傅对一个异国臣子如此上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傅与他交情匪浅呢。”
夏无韫一愣,觉得心一跌,好像摔自己埋的坑里去了,钟离钰给他神不知鬼不觉就给他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与异国权相交情深厚,那还得了,岂不也有通敌叛国之嫌。
钟离钰见他如此,心下也有些不忍,故而笑笑道:“幸亏我知道,太傅不会跟他攀上什么关系,不然别人就捕风捉影去了。”
钟离钰露齿一笑,接着道:“现在上晟乱成一团,虽然西川地形图一事看似已经解决,但实际上还是暗潮迭起,现在宣殷皇后一死,朝中边关都已掀起风浪,再加上上晟南部涝灾频发,上晟皇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除了他的左膀右臂。届时,等与罕姜的冲突一过,孟景儒大可以在孙鼐回京的路途中就杀了他,然后给他安上一个私通异国王室的罪名,孟景儒自己则可向皇帝主动认错,说自己‘看管不利,识人未清’,杀一人,再以无关痛痒的小罪洗刷掉通